不得不夸赞廖立的办事效率,刘禅交代的两件事不到半天就全部办妥。城内医馆的位置全部标在了地图上,由于身高不够,刘禅只能站在下面仰着脖子察看,廖立则肃立于身后等着公子吩咐。
眼看到了饭点,张仲景命人把饭菜端上来,自己与刘禅、廖立三人就在堂上吃起来。
“师父,长沙城中虽无疫情,却也不得不防控。今后需要大量皂角和石灰,现在就得尽量采购储存。”
“为师已向公安去信,防疫措施也一并呈报上去。相信主公很快就会调拨过来。另外府衙也已派出人手去各处收购皂角与石灰。治疗各种症状的药物此次送来的亦足够支撑一阵。”
“师父,还有,城内医生与医馆都已登记在册,今后行医需先向衙门登记告备,禁止无证行医。各医馆应优先供给皂角,医生接诊前后都应洗手消毒,避免交叉感染。”
张仲景不知道什么是交叉感染,但听字面意思大概明白,点头表示同意:“将医馆统一登记注册确实高明。为师一生行医,竟未想到这层,实在惭愧。廖立,公子说的吃罢饭立刻去办。”
廖立答应一声就要出去,刘禅将他叫住:“廖大人,还要出一份公文给各医馆签字画押,一旦发现疑似染疫者立刻上报,隐瞒或拖延者重责不饶。”
“诺。”
廖立下堂去了,张仲景则爱怜地看着这个小徒弟,问道:“禅儿,今日累了,你早些去歇息,这里有为师即可。”
刘禅咧嘴一笑:“弟子年幼,精力旺盛。师父才该早些歇息。”
“胡言乱语。”张仲景笑骂:“年老者气血不足,心神不安,如何睡得许多?你这娃娃正长身体,可缺不得觉,快去快去!有什么话明日睡醒再说!”
刘禅就这样被师父硬赶回了房间。说实话他也的确是累了,匆匆洗漱一下,用柳枝蘸着草木灰擦了擦牙。这草木灰的味道实在有够恶心,但这时代也弄不出牙膏来,青盐又太贵,左将军刚弄了块基业,又赶上这么大的疫情,花钱的地方比挣钱的地方多,只能先这么将就着。
刘禅一觉睡到大天亮,感觉到了这个时代,空气也好、噪音也小、晚上也没灯光,特别适合睡觉。当然,要是有张后世那种舒适的床垫,估计他能连轴睡上一整天。
张仲景特意命府上安排了个小丫头来服侍,小女孩十四五岁年纪,与刘若娟相仿。长得眉清目秀,肤白貌美。
“公子醒了么?奴婢伺候公子更衣。”
刘禅一睁眼看见个漂亮的小姐姐跪在床前,吓了一跳,脸刷地就红了。在将军府虽也有人伺候,但都是些中年妇人,不像这种漂亮的小姑娘充满了杀伤力。
“呃,我自己更吧,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头闻言一愣,旋即抿嘴发笑,心想这个小公子讲话真有意思,什么叫自己更呀,她可是头一次听有人这么说话。听他问自己名字,赶忙垂首回答:“奴婢名叫细柳。”
“呃,细柳姑娘,我不用服侍,你自己去忙吧。”
闻听此言,细柳可笑不出来了,非但笑不出,还差点哭出声来:“公子,是奴婢做错了什么惹公子生气了么?”
刘禅几时跟这样我见犹怜的小姑娘打过交道?见她那可怜的模样,顿时手忙脚乱,摆手道:“不不不!我可没生气,我就是,呃,有点不好意思。”
细柳头一次看见这么小的孩子还懂得害羞,不由破嗔为喜:“伺候公子是奴婢的本份,公子何必羞怯。”说罢,便起来坚持要伺候刘禅更衣。
刘禅无奈,只得红着脸任她摆弄。心想师父你这是造孽呀,干嘛弄个小姑娘来服侍我,这得多别扭?
恐怕这世上也只有他一个会觉得别扭吧,别人谁又知道这个三岁的孩子其实心理早就成年了?
“呃,细柳姑娘,你是怎么到这太守府来的?”既然自己不能动手,刘禅只好靠说话来缓解尴尬。
“公子叫奴婢细柳便好,奴婢可不敢称姑娘。”细柳听刘禅又叫一遍姑娘,颇为惶恐:“回公子,家里出了疫情,爹带着我们逃到长沙。几日没饭吃,一家人饿倒在路旁。幸得张大人路过,好心将奴婢全家收留。”
“哦,原来如此,那你怎么又做了侍女呢?”
“活命之恩无以为报,爹说咱们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这几条命,便全家委身为奴报答大人。但张大人每日忙着公事,也不要我们伺候。昨日说公子来了长沙,问我可愿来伺候公子,细柳自是愿意,只盼能为大人做点什么。”
刘禅暗想难怪刚才一说不用她,她就急得要掉眼泪。
“呃,细柳。那你就在这儿待着吧,以后你想干点啥就干点啥,不想干就陪着我就行。千万别服侍我,我自己的事自己能做。”刘禅倒也不是不想让人服侍,但让这个小姑娘伺候自己总觉得别扭。
细柳似懂非懂点了点头,不知道这个小公子究竟是个什么脾气。但只要不赶自己走,就算是完成了张大人的嘱托,她无不从命。
刘禅站起身来,做了几个拉伸活动活动身体,见早饭已经摆好,竟然是一碗米粉。
“想不到汉代就有米粉了,好久没吃了,尝尝味道。”脑子里这么想着,刘禅一屁股坐下吃了起来。
细柳见公子这样愈加奇怪。须知像他这样的贵族都是要严守礼仪的。坐只能是跪坐,像这种岔开了腿箕踞的坐法,先生看到是要骂的。这倒不是刻板,主要是因为这时候没有内裤,这样坐难免会把隐私部位露出来,十分不雅。
刘禅在自己房里才不管那些,怎么舒服怎么来。再说他这身体还没成年,就是光着啥也不穿也无伤大雅,何况只是坐坐?总跪着回头跪成鬼子一样的罗圈腿,自己找谁说理去?
刘禅自然不知道细柳在想啥,他现在就一件大事——吃粉。不过话说回来,这个粉的味道可跟现代的长沙米粉天差地别,你要是不说,都没人会把这两种食物同时与长沙联系在一起。
但这有啥法子呢?毕竟这是两千年前,怎能与物质条件丰富的后世相提并论?食材与调料就那么几种,牛更是珍贵的生产资料,怎么舍得杀来吃肉煮粉?厨具简陋,烹饪方法也就简单得多,无非是烤、蒸、煮。炒菜就自己想吧,一没有铁锅,二没有菜油,炒个辣子啊?不对,辣子也炒不了,那东西是明代才从南美洲传来的,郁闷死!
刘禅一边吃着寡淡无味的米粉,一边自嘲着这麻婆豆腐没有麻婆的时代,细柳则迅速地把公子睡过的床榻收拾整齐了,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等着。
“你吃过了没?”刘禅见细柳一动不动站着,有点心疼:“没吃过先去吃饭吧,不用守在这里。”
细柳摇摇头,细声答道:“奴婢是下人,一日两餐,早饭是不能吃的。”
刘禅闻言放下筷子,疑惑道:“什么?凭什么?”
细柳不明所以,眨眨眼睛说:“凭——,什么?本来如此啊,只有公子这样的身份才有一日三餐,普通人都是一日两餐呀。”
刘禅这才知道,这个等级社会连用餐数都分等级,不由膈应一阵。转念一想,认真对细柳说:“细柳姐姐,你如果要留在这里,先答应我一件事。”
细柳闻言立刻跪下:“公子有事尽请吩咐,不必询问奴婢,更不可称姐姐。”
“唉——”,刘禅心里暗叹一口气,放下碗筷,过去扶起细柳,用他尙显稚嫩的童声说:“第一,以后不要称奴婢;第二,不要向我跪拜,你做得到就留下陪我。”
细柳完全糊涂了,不知道这算是什么要求?她抬头看看小公子的脸,突然觉得那双眼睛里射出的光线与这稚气的面孔完全不搭,那眼神中的锐利哪是一个幼童该有的样子?
当然,这仅仅是一种感觉,你就是摆明车马告诉她这孩子是三岁的身体二十岁的精神,她也只会说你是不是有病。刘禅见细柳惊讶的表情,咧嘴一笑:“我才几岁,你这样天天跪我,不怕折我寿啊?”
“啊!奴婢不敢!”细柳惊呼一声又要跪下,刘禅赶紧两只手托住她的胳膊:“你看你看,刚说过你又犯戒,还一次犯俩。”
小姑娘这才没跪下去,看着刘禅点了点头:“公子的吩咐,细柳记住了。”
“嗯,这就好。我吃好了,你跟我来。”
细柳答应一声,跟着刘禅出了房门,却不知要去哪里。刘禅在府里转悠了一阵,显然没找到地方,不得已气馁地转头问细柳:“呃,细柳姐姐,你知道管家在哪里么?”
细柳一下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赶忙捂住嘴回答:“回公子,内府没有管家,只有庖丁和佣人,总共十来个人,都是各司其职,有事直接跟大人报告。”
“哦,那好,厨房在哪儿?带我去。”
“诺。”
细柳领着刘禅,转几个弯到了厨房,四个厨子正在择菜洗菜,见细柳领着公子来了,赶忙停手站起来等候指示。
几个厨子惴惴不安,因为厨房这种地方大人物没事是不会来的,反过来说,来了那就一定有事,就不知道哪个要倒霉。
“公子,小人等正在准备饭菜,敢问公子有何吩咐?”长得最胖的那个估计是头儿,开口问。
“嗯,的确有吩咐。这位大叔,敢问怎么称呼?”
“哟哟哟哟哟——”,那胖厨子一听公子对自己这么客气,惊得连声怪叫:“公子您可别这么叫俺,俺们都是下人,可当不起您这样称呼。回公子,小人姓金,无名,在家行三,因干了庖厨吃得肥些,他们都管小人叫三胖。”
刘禅看着他那肥胖滑稽的模样,再配上这个满是喜感的名字,没忍住笑起来:“金三胖,名字挺霸气。”
金三胖咧嘴一笑:“谢公子。公子有何吩咐,小人们定竭力做到。”
“嗯,好。第一件事,这府里上下每日烧两大锅水,烧滚后放凉饮用,以后府中任何人不得饮用生水。”
“诺。回公子,张大人已经吩咐过了,还嘱咐我等洗菜也得用这种烧过的水,这两锅肯定不够,咱们一早就煮了六锅,不够再煮。”
“嗯,原来师父已经安排了。好吧,第二件事以后细柳的饭和我的一起做,我俩吃一样的。”
“啊?这……”,这要求可让金三胖犯了难,小公子动动嘴容易,可管事的是张大人啊。
细柳听公子这样说,吓得赶忙阻止:“小公子,不可如此,府中有规矩,主仆怎能吃的一样?”
“我不管,规矩是人定的,我去跟师父说。反正以后你吃几顿我就吃几顿,你在哪吃我就在哪吃,你吃啥我就吃啥。”
金三胖见状,心想这公子不会是看上细柳了吧?转念一想不对呀,小公子这个年纪怎么会懂得男女之情?
刘禅看看金三胖,问道:“如何?老金?能答应不?”
一声老金喊得金三胖喜笑颜开:“公子这是哪里话?不就是吃饭么,小事。有俺老金在,公子放心。从下顿开始,保证细柳姑娘跟您吃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