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夙像是自说自话似的,这会儿松开了司辰衍的手,他缓缓地朝着那已经破败的司家大门走去。
当时的司家繁荣昌盛,门庭若市,就连司夫人生产那天,仍旧有不少世家送上祝贺的礼单,大批大批的贺礼从角门运进去。
但很快又被从另一个角门运出来,因为司家向来清廉,这些过于贵重的东西,他们是不收的。
即便是这样,司家仍旧是旁的世家不可比拟的存在。
二人如此昌盛庞大的司家,却在那一天里,被各方势力接连盯上,他们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
在司府内来回的搜索,碰见没咽气的捞起来一阵询问,问不出什么时便狠狠的补刀,鲜血撒了一遍又一遍。
司家老祖回来之时,司家府内全族上下已经被屠戮干干净净,就连庄子里的那些、附属地的那些都已经死绝了。
最后就连司家老祖也死了,他们最后一把把整个司府烧了个干干净净。
这个桑托斯城上下,无人敢出面,别说阻止,甚至是连收尸都不敢,他们怕啊!
偌大的司家都无法抵抗的存在,他们又能如何?
怕死是每个人的本能,无人想白白葬送自己的一条性命,更无人会为了一个灭族的司家引火烧身。
澜夙的神思渐渐的从那日的大火记忆中回笼,眼前这些,都是被大火烧到了一半,最后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浇灭剩下的东西。
也仅剩下了这么点东西了。
“兄长,你那日也在场吗?”
司辰衍没忍住轻声的问,他想知道澜夙到底在不在场,若是在场,他为何不出手救人?若不在场,又为何知道得如此清楚?
卡澜夙没回答,他带着司辰衍一路走过那布满青苔尘土的大门,走了进去,门内杂草横生,但很快被澜夙用术法清理出一条路来。
那些被利刃砍断斜斜的倒塌的岩石假山上爬着一些不知名的藤蔓,还有被烧得半枯的树还存活的半边长出了鲜嫩的绿芽。
地上很多都是厚厚的积土和落叶,踩在上面能让整个鞋面陷进去,只留下一个干净的鞋面顶。
但澜夙的鞋子却很干净,他那一步一脚的根本没有踩在上面,他是御空而行的。
但修为比不得的司辰衍便也只能作罢,认命又艰难的一步一步的跟随澜夙的脚步,朝着那看起来比较干净的阶台那边走。
澜夙看着那破败的,上面还残留着些许血迹的房间许久,旋即带着司辰衍踏入了大堂内。
那是司家家主当日从关卡出奔回来后坐着等产房消息的大堂,但这里却并非澜夙带司辰衍前来的目的。
“兄长,我们要去何处?”
司辰衍对司家的一切都不熟悉,所以他不明白澜夙这是打算要带他去干什么。
“找东西。”
简洁明了,果真是澜夙的风格,司辰衍无法,便只能跟着一起走,他的鞋子上沾满了污泥,最后捏了个清洁术便干净了。
跟着澜夙七拐八拐的穿过大堂,走过一道道花廊庭楼,最终他们停在了一处比较完好的建筑前。
这模样的建筑,司辰衍从未见过,他若是见过必定有印象。
这建筑两檐端有凶兽首矗立,檐顶高起之处,是一个巨大的石雕,雕的是什么司辰衍看不清,但是隐约可以知道,这应当是很巨大的石雕。
可之前他们在桑托斯城门外看着这满城的残垣断壁之时,为何没能看到这座完整的建筑?
等到他们慢慢踱步到建筑的正门,上面是一块松香木雕刻的圆菱形镂空牌匾,上面厚实的几大个字告诉了司辰衍此处是什么所在。
“司家祠堂。”
这里陈放的都是司家历代列祖列宗的牌位,甚至还有不少战死的司家俊秀的牌位。
这里司辰衍从未来过,在他的记忆之中也从未有过司家祠堂的出现,因此他不知道也是正常。
澜夙走在最前面,他站定在司家祠堂门口时,那紧闭的大门勿然打开,镂空雕刻的门上似乎刻着什么犹如蝌蚪般的符纹。
司辰衍看着有些像是《通天宝箓》的卷轴上那些上古文字,而会这些上古文字的,在司辰衍的记忆之中,只有澜夙。
很快,司辰衍便被眼前的司家祠堂给转移了目光,司家祠堂门口窝着两只白玉狮子,是用上好的青田玉雕刻而成。
还有那丝丝缕缕飘散的香烟从门中的镂空雕花出缓缓地飘散出来,氤氲着缓缓散在半空中。
这洁净的门、昆玉制成的 石阶和地砖,以及飘散的烟香,无一不在告诉司辰衍,此处常有人前来供奉。
供奉之人不言而喻应当就是澜夙了,可他与司家并无过多的联系,只是司家老祖得到好友罢了,不是吗?
他究竟是为何要为司家做到这个地步?
无论是教养自己,还是保住司家祠堂,供奉司家祖先牌位,这些都不是一个普通的好友就能做出来的事。
澜夙,他究竟是什么人?
若不是司辰衍知道司家不可能与那些入魔武师有任何瓜葛,他都要以为澜夙是司家哪个入魔后被逐出司家的司家人了。
“跪下。”
澜夙站定在眼前满满的牌位面前,声调清淡,他的目光微微扫过张望的司辰衍,司辰衍见状便当即跪在乐蒲团上。
这里摆放着的蒲团有好几个,但司辰衍和澜夙站在了最前面,他们面前都有一个蒲团。
“有些事情也是时候该告诉你了。”
“兄长,你这是怎么了?”
司辰衍猜想,澜夙大概是想要告诉他他自己的真实身份,并且要将当年所知的一些真相告诉他了。
司辰衍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澜夙自他出生没几日便将他带走了,那是的他还是个婴儿,婴儿如何能知晓自己的身世呢。
为了不暴露自己重生的身份,司辰衍只能装作懵懂的抬头看着澜夙,但依旧乖巧的没有站起来。
“你是司家人,今日带你来便是让你认祖归宗,当年司家惨案涉及许多人,我也不甚清楚,这些年一直追查,却并没有什么过多的线索。 ”
澜夙鲜少说这么多话,但今日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要和司辰衍说,此时司辰衍只需安安静静的听便好。
“当年能救下你,也算是为司家留下一丝血脉,但今日我便要离开,归期不定,这司家祠堂总要有人前来上香供奉。”
“那当年究竟是谁如此残忍屠杀司家满族!”
司辰衍在意的当然是这个,他前世便没能查出什么,这一世虽然出生便见到了亲生爹娘,但他始终没能找到任何有关灭族的线索。
现下澜夙愿意主动的告诉司辰衍,想来是做好了准备让他了解当年的一些事情。
“我并不知,但想来能分成几批人前来的,应当是并不少势力的人,或许五国之内皆有可能。”
“五国……”
乾元大陆统共也就只有五国,澜夙所言,是想说,或许五国的那些势力都有派人前来吗?
是啊,天降异象,若真是天赋者降世,这是多大的机缘啊,这是多诱人的存在,身为武师,谁能不心动呢?
司辰衍听罢沉默了许久,但他不忘朝着司家祠堂上供奉着的牌位一一磕头,上面有的牌位还是新的,有的牌位年久了被香熏出一层厚厚的油脂,被细细的擦拭而包了浆。
这司家祠堂,一直都有人好好地照顾,而能够做这一切的,就只能是澜夙了。
“兄长,我……我明白了,我会好好修炼,终有一日,为司家全族报仇!”
司辰衍看向澜夙的眼睛,他的眼睛是好看的乌瞳,只是少了些感情,冷静得不像是一个人。
可司辰衍知道,澜夙释厄内敛的人,他从未脱口而出过什么感情,但他能感受到澜夙对自己的维护。
能多次在他生命危急时刻出现,并且为了庇护自己,主动暴露在上杉离面前。
澜夙从来不是什么高调的人,他向来喜欢避世,为了自己才不得已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司家的一切不能让他一个人全担了。
“司家全族的仇自然要报的,但今日带你来,是为了让你取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欸?难道今天来不是为了告诉自己身世的真相这么简单的吗?难道澜夙在走之前担心自己有应付不了的场面,打算给自己一两件法器傍身?
这么一想还真有可能是澜夙会做的事情,司辰衍隐隐有些期待。
但澜夙却并不动,只是指了指司家祠堂供桌的底部,示意司辰衍钻进去看看。
“我?钻进去啊?”
“嗯,进去之后,你就知道应该如何做了。”
澜夙点点头,神色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可司辰衍也不想钻桌洞啊,他虽然现在年纪挺小的,但钻桌洞说实话还是有些羞耻的。
可万一澜夙是认真的呢?
于是司辰衍还真就掀开了一点点厚厚的锦布盖着的桌子底部,却发现这下面并非只是个桌底,而是一个略微旋转着的传送阵。
这个传送阵的符纹铭刻有些眼熟,但司辰衍只是蹲在边上撅着屁股观察传送阵,就被澜夙一脚踹了进去。
“哎哟!”
司辰衍触不及防被踹了个正着,头朝下的就掉进了传送阵之中,原本以为会跌坐在地上,或许他会一头撞在地上,脖颈被撞断,便死在这下面了。
想过自己可能会有很多种死法,但他还从未想过自己会是因为掉进传送阵后摔断脖子死的。
这么想想都觉得有点窝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