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自在在新学期,果然成为了文法学院中文系的正式讲师,工资涨了近一倍,福利也好了一点,她真不太在意这些,而是天然觉得自己就不会缺钱花。
这不,刀老太太给的钱,还剩下大半呢。
空间里存的粮食吃个七八年不成问题,肉啊菜啊果啊蘑菇竹笋啊,什么都有。
很多时候,林自在就想,如果不是她常常自省,空间这东西,都能把她惯成一个废物或者一个罪犯。
——要知道,她如今可以用意念收取一定范围内的任意物品,如果动了邪念,去银行窃取黄金现钞,去粮店偷粮,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且神不知鬼不觉。
邱鹿鸣比她还高兴,买布染布做衣做鞋,忙着给她置办新行头。
中文系的教授大拿们,愿意讲什么就讲什么,教室里挤的满满当当,而她一个小讲师,只是在人家排不开课,或者请假的时候,能凑份子上一节课。
她也不计较,没有课最多就是补助少一点,基本工资给发就行。
但真排了课,她也绝不含糊,第一节课,就事先练了半天绝活儿,才去上课了。
女教师本来就少,一进教室,大一的新生们都好奇地看着她。
她没好意思穿一身新去上课,只穿了新衬衫,裤子还是那条洗的发白的牛仔裤,头发已经蓄长,梳了个马尾。早上,因邱鹿鸣指责她扎的丸子头太松散,显得云鬓松散,引人遐想,太不正经,就让邱鹿鸣给梳头,结果她摆弄半天,弄了个高椎髻出来,林自在哭笑不得,指着自己的衣服说:“邱鹿鸣,你觉得搭配吗?”邱鹿鸣这才醒悟过来,遗憾地拆了头发,要用一根木簪替她绾发,林自在拒绝了,从空间找到一根黑色发圈,拢了几下头发,飞快绑个马尾了事。
她跟大家做了简单介绍,在黑板上写下陈静怡三个字,“这是我的名字。这个名字是我母亲取的,或许,她觉得身为一个女子,最重要的是要内心平静,生活愉快吧。”说完,对着教室里二十多人说,“好了,该你们了,介绍一下自己的名字和家乡吧。”
学生们从第一排起挨个做了介绍,全部介绍完毕,林自在拿了支粉笔,右手一挥,画了个大圆,十分的标准。
学生们顿时惊呼。
当老师就是这样,无论如何你得有点自己的绝活,再不济也得有点才艺,哪怕是口哨吹得特别响呢。
林自在又画了个一模一样的正圆出来,又是一片赞叹。
她在两个圆上,飞快画出世界地图。
“这就是我们的地球,这里是我们的国家,这里是我们的春城,今天,我们就来讲一下驼峰航线!”
“谁能说一下对驼峰航线的了解,来,关正廷同学,你来说一下。”林自在指着后排一个举手的男生说。
男生很惊奇女教师居然记住了自己的名字,他站起身来,手里端着笔记本,挡住衣服上一个不大不小的破洞,说,“那是一条沾满人血的商路。”
林自在挑眉,“哦?”
关正廷继续说:“滇缅公路没被封锁时,春城是外援物资和进口商品的集散地,如今,东南亚被占领,被迫开辟驼峰航线,虽说这是米国对华援助的通道,但,财帛动人心,地方军方官员和飞行员共同勾结,倒卖盘尼西林和汽油等重要物资的事件层出不穷,牺牲的机组人员的鲜血洒满了那条山谷,所以我说,那是条商路,沾满人血的商路!”
“很好,请坐。虽然观点略为偏激,但我欣赏有自己主见和思路的同学!”
“胡云生,你起来说一下,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能把倭寇赶出中国?”
......
又记住了名字!
后来,同学们才发现,无论在校园校外遇到,这位陈老师都能准确叫出他们的名字。
提起两个思路,林自在开始讲课,重点讲米国的对华援助,“同学们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要援助我们?真的是人道主义无偿无私吗?有没有想过背后的目的?
熙熙攘攘,利来利往。哪怕你是同情心泛滥,或者想求得一个心安,那也是你所求的利益。
作为获赠的一方,我们更要考虑,将来要付出什么代价!”
——将来老蒋是会签订的《中美商约》的。
她从陈先生的拒绝悟出一个道理来,一个人不应永远指望他人的帮助,自救胜于一切。人都是有惰性的,不劳而获惯了,就失去了生存的能力。
“你们知道这条航线运送的主要物资是什么吗?用于我国抗战使用的军用物资,只是极小比例,甚至不值得去具体记录!这些飞越世界屋脊的飞机,运送的一部分是米国印刷的法币,对,就是越来越贬值的法币,还有最大的部分,就是飞虎队所用的弹药、油料和飞机零部件!
来,我们现在就分析一下,我刚才所说三点,你能得出什么结论......”
“法币居然是外国印刷?”
“这条航线对普通百姓没有直接的意义。”
“我们如果拥有先进武器,一样可以打击倭寇,不必非是飞虎队!”
......
一节课很快过去,下课了她走出教师,关正廷从教室后面追上她,“陈老师,下节课您讲什么?”
林自在笑了,“下节课讲点轻松的。”
第二节课,真的是轻松的话题,她讲的是“汴京的小吃。”
这跨度不可谓不大,同学们听了标题,都是一愣。
但随后就被课程内容所吸引,林自在把当年偷偷与邱鹿鸣去吃过的酒楼夜市都拿出来讲了:从朱雀门到龙津桥,全是好吃的,比春城好吃的还多,现煎现卖的羊白肠、批切羊肉、姜辣萝卜、麻腐鸡皮、砂糖绿豆甘草冰雪凉水、滴酥水晶鲙、梅子姜......单是这名字已经让人垂涎了,再说说这味道,那鱼脍切得飞薄,夹起一卷来,蘸上辛香醒脑的芥末料汁,鱼肉甜脆...”
本来这些学生都是吃不饱的,只有家里汇来生活费,或者发了补助奖学金才能出去打打牙祭,被林自在这样一通描述,有的同学已经开始吞口水。
“当然这是街上的小吃,美味价廉,普通百姓花几个大子儿都吃得起,要是到正店去,比如樊楼,连门帘子都是珍珠串的富贵地儿,吃住几天的费用,普通百姓一辈子也赚不来。”
临下课,还顺带讲了胭脂的制作方法,前排几个女生听得双眼放光,果然任何时候女生都是爱美的。
总体来说,林自在的讲课风格,和沈先生有些相似,没有太多引经据典,只是将内容摊开来,让所有人都听得懂,又善于引导学生展开思路,发散思维,课堂气氛也十分活跃。
她没有留学经历,大学成绩再好看,留校的资历也太浅,甚至连像样的文章也没发表过。大咖林立的联大,她籍籍无名。但也有一些学生愿意固定去听她的课,或者到她的办公室去请教问题。
林自在不在乎这些,她只要对得起自己那份工资即可。当有一天,自己不能再输出知识给学生,她就毫不犹豫地辞职去种地。
转过年的春节,去看陈先生,林自在还拿了自己的课堂讲义,陈先生的视力不济,就让大女儿小琉读给他听。
听完,陈先生脸上有些欣慰,也有些遗憾,“也算是独辟蹊径了。......你还是写一些关于《庄子》的题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