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书香死了。
当场死亡。
傅家笼罩在悲伤的氛围中。
首先振作的,是老夫人。
在她的安排下,傅家的花园,搭建成了临时的灵堂。
傅家的孩子们,都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孟书香躺在冰棺里,全身被盖住了。
傅长卿半搂着黎梨,他的心里,痛得几乎要窒息。
傅长芸完全失态,整个人哭得几乎要眩晕。
她是亲眼看着母亲倒下的,比任何人都要难受。
心脏阵阵发紧,像被人捏紧脖子,无法呼吸。
傅长静把她抱在怀里,她挣扎着起来。
她的每一步,都不稳当。
身体摇摇晃晃着,朝着棺材而去。
傅长静起身急忙扶住她。
傅长卿看了一眼江城,说:“把她带回去休息。”
“我不要……”傅长芸声音沙哑的说。
江城弯腰,把她抱起。
傅长芸双脚腾空,在江城怀里又是一阵痛哭。
傅长芸的悲恸,感染了所有人。大家的哭声又一阵高过一阵。
黎梨也脚下一软,跪在地上。
她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
傅长卿一遍又一遍的擦,也不能给她擦干净。
傅长卿略微一顿,也把她抱走了。
回到房间,傅长卿强迫她睡一觉。
事发到现在,她的眼泪就没停过。
他很担心,一直这样哭,对大人和孩子都不好!
他细心的哄着她,半小时后,终于把人哄睡着了。
这一觉,黎梨睡了两个小时。
等她醒来,立马下楼去花园。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天空开始飘起了小小的雪花。
灵堂前,傅长卿身着孝衣,跪在地上,身姿笔直。
在他身后,同样跪着的,还有傅长静和陆璟。
他们夫妻的表情很难过,而傅长卿,则面无表情,就像是一个机器人。
只机械的做着事情,但很麻木。
黎梨见到他这样,眼泪就浮上来了。
面无表情的他,心里是最苦的。
他最深沉,所有的情绪,都藏在心底。
黎梨走过去,给师父上了香,和傅长卿并排跪着。
傅长卿终于像是苏醒了般,眉头微微皱起。
他长久不说话,一开口,嗓子都是哑的,“别跪着,进去吃饭,然后再睡会儿。”
黎梨摇摇头。
她除了悲伤,还很担心傅长卿。
怕他觉得虽然人那么多,可心里却是空荡荡的。
怕他明明难过得要死,却只能独当一面强撑着。
怕他的心一直疼,却连陪伴的人都没有。
只有陪着他,她才是踏实的。
傅长卿又劝了一次,可黎梨的态度更坚决了。
他没有办法,只能让佣人再拿来一个垫子,给黎梨放在膝盖下。
他脱掉自己的呢大衣,套在她的肩膀上。
做完这些,他才又跪得笔直。
就像一根苍劲的松柏!
黎梨盯着他,在这明亮的路灯下,他不再凌厉,像个迷路的孩子。
脸色苍白如纸,纤长的睫毛毫无生机地垂着,发白的唇瓣紧紧抿着……
这一切,都在无声地表现出,傅长卿——这个商场的帝王,生不如死!
黎梨的心脏狠狠被牵扯了一下,疼得她微微呼出一声。
傅长卿立马转头,看向她。
他脸色一变,担心极了,“不舒服吗?”
黎梨摇摇头。
她的小手握住了傅长卿的大手,十指相扣。
这双手,修长而宽厚。一直都是温热的,没有例外过。
可今天,它很冰冷。
傅长卿触碰到妻子的手,感受到了温暖。
他很贪恋,想多握住一会儿。但又担心自己的手太冷,对黎梨不好。
于是只能放开。
可黎梨立马又握了上去,与他重新交握。
她扬起小脸,挂起一个笑容。
这笑容温暖极了。
她说:“老公,我陪你啊!永远都陪你!”
傅长卿定定地盯着这张脸,那么娇小,又那么温柔。
他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难过。
妈妈没了,他作为家里的男人,必须撑起来。
他不能浪费时间去难过,要快一点想清楚,到底怎样才能扳倒七爷。
他的大脑飞快的运转着,也像是紧绷的弦,不能停下来。
但是,她这句话,让他听到大脑里,“啪嗒”一声,琴弦断了。
悲伤、怨恨、不甘、心疼……
种种情绪,就像是龙卷风一般,呼啸而来。
一瞬间,便把他吞没了。
他流出了一滴眼泪。
事发到现在,第一次哭。
看着他如珍珠般的眼泪,明晃晃的长睫毛上挂着,黎梨也哭了。
夫妻二人,在雪地里拥抱。
傅长卿把头埋在黎梨的颈窝,终于放肆地流了泪。
傅家人守灵了三天,按照风俗,要去火化,然后掩埋。
火化这天,天蒙蒙亮,灵车就要出发。
老夫人坚持不让黎梨去。
她有孕在身,不适合一起走,怕对她身体不好。
黎梨在家焦灼地等待了一个上午,坐卧难安。
时针指向一点的时候,才听到有动静。
她忙出去看。
傅长卿抱着母亲的遗像,紧紧贴着胸口。
他一步步地走进家,脚步沉重。
他身后,跟着傅家一家人。
傅长静和傅长芸,眼睛肿大得像核桃。
老夫人,则被管家搀扶着,走路都很苦难。
主人的后面,是傅家的佣人。
这些佣人,都是和管家一样,从小就在傅家长大的。
佣人们,也哭得悲伤。
但都不敢哭出声音来惹主人难受,一个个的,默默拭泪。
黎梨站着不动,眼泪又模糊了眼睛。
傅长卿走到她身边,停下了脚步。
他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没有妈妈了。”
这声音,细弱蚊声。
那么悲凉,那么孱弱。
黎梨的眼泪,簌簌落下。
她哽咽着,拥抱了傅长卿。
她说不出话来,太心疼他了!
两人在雪地里站了很久。
冬天的风很烈,像是刀割一般。
老夫人担心黎梨的身体,强行命令他们进屋。
与黎梨分开后,傅长卿神色恢复如常。
他抱着母亲的遗像,一步步走进堂屋。
老夫人说:“你们都休息一下,下午六点半是吉时,我们那个时间点再去陵墓……”
她的话没说完。
后半句是,再去陵墓埋了孟书香。
傅长卿浓浓的鼻音“嗯”了一声,说:“奶奶,您放心。我会给我妈报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