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众人不欢而散的那天起,镇上的雪就没有停过,就算每天按时辰让人清扫过道,地面没一会就会被白雪掩盖了。
“嘶,嘶~”
听着耳边那一声声忍痛的压抑声,林瑾包扎伤口的手脚越发快了,忙了个小一刻钟,终于将因雪滑而摔断脚的伤者包扎好。
起身边清洗水边交待道:“左小腿断了三处,若不想成为瘸子,就不要随意乱动左脚,回去后尽可能躺着休养三五个月,让腿骨能好好的养回来”。
随着这句交待,让原本就痛到脸色青白的壮汉,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他看了眼被包扎的严严实实的左腿,底气不足却咬着牙问道:“林医师,俺这腿养一个月不可以吗?年后立春就要春耕,明年春耕时再种不成粮食,俺家的一家老少都得饿死”。
林瑾闻言洗手的动作都顿住了,作为农家的孩子,他清楚知道这汉子所言非虚,百姓们基本就是靠着一茬一茬的轮回种粮收粮为生的,耽误了春耕,特别是在遭过灾后又耽误春耕,同让他们去死也没什么区别。
现在他也开始质疑,花那么大代价让百姓们冒雪修缮防御墙真的值吗?就这简陋的防御墙,再怎么修也修不成铜城铁壁啊?
真有鞑靼来袭,带着百姓跑到荣城去,都比守在这来的强吧?
可不管怎么想,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林瑾只能强打起精神安抚壮汉道:“三五个月只是一个时间说法,恢复的快一个月左右时间,也能拆下板子走路了。
到时候你可以选轻便一些的事,分工干活嘛”。
壮汉虽然看着憨,但对这方面却异常敏锐,呢喃的反问道:“只能做简单的活?犁地这活不能干吗”?
他家可没有牛或驴这种贵重牲畜,犁地这活都是兄弟五人和老爹,配合着用犁头自己一遍一遍犁出来的,自己到时候若好不了,岂不得拉长犁地时间。
犁地慢了施肥也会慢,施肥慢了地肥力吸收不足,种下的秧苗就不能得到好的营养,这哪是养几个月的事,这是会导致粮食变的大事啊。
看着不用自己回答,也脑补着精彩的壮汉,林瑾征了征神,还是走到他的木床前道:“你的腿比这一次春耕重要,若你强撑着伤腿去干活,弄的真成瘸子了,那日后不管春耕还是秋耕,你都在也帮上大忙了。
反之,先安心养好腿,来年秋耕再加一把劲,把春耕时少使的力都加倍干回去,不是更好嘛”。
“可……可俺家粮食已经不够了,俺来前俺娘还盘算着去谢老爷那借粮,撑到夏收后,在连本带利还给谢老爷。
可若春耕没做好,夏收粮食不足时,那就不得不卖丫头抵债了。”自家一家老少十七口,每顿嚼用的粮食就得一两斤,特别是米糠这东西不压腹饿的快,春耕时不吃点干的,根本没力气干活。
否则,他娘也不会想着去借谢老爷借粮。
…………
“嘿呀嘿,嘿呀嘿,”
“慢些,看着点脚下的路,咱们已经快完工了,不要急一时半会,一切以安全为主。”张武跟在搬运最后一波石头的百姓后面,时不时的就喊两声,提醒他们注意安全。
自从前几天刚始一直不停下雪起,不少百姓因为大意滑倒受伤,他也没有其它可用的好办法,干脆便跟着运送石头的百姓后面,时不时喊几声,让他们警醒些……打起全部精神,减少受伤人数。
还别说,自己跟着哪队,哪队的精神状态就十分好,要不是分不了身,他都要时刻跟着所有运送石头的队伍。
林瑾一从那伤者窝棚出来,就看到张武举着柳条鞭子吆喝的样子,要不是自己从没见过张武他打百姓,他都要觉得这人是折磨百姓的酷吏了。
“林医师,小五怎么样了啊?”张武见林瑾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笑着凑过来问道。
“你认识他?”林瑾有些奇怪的问道,心想这一个镇上一个偏僻乡落的两人,是怎么熟识起来的啊?
“呃,之前不认识,这不是跟了他们村几回,便对他有些印象嘛。
原来早上最开始那下,我是想跟着他们村一起去堆石头那的,临时有事离开回了趟衙门,回来就见他受伤了,便想着问问情况。”张武小声的解释道原因,自从自家姐姐、姐夫搬到林家村当先生后,张武见到林瑾便又更亲近了几分,不管是言行还是举行都在往林瑾这边靠。
“除了左腿骨折了三处外,没什么其实要大伤,现在还在里面愁春耕的事呢。
对了,你回衙门干嘛?纪里长不是说无大事,让你们守在这便是吗?”林瑾三两下讲了那小五的情况后,又追问了句张武回衙门干嘛。
这些天别说他们这些衙吏了,自己都忙到辰时初才回去,一回去除了想躺下早些休息外,没有第二个念头。
更别说找衙门里其他人聊天,但凡是需要耗精力或耗时间的活动,都吸引不了想念大床的自己。
其实也不是身体累,或者说不是单纯的身体累,更多的是接触、……听到的所愁、困苦太多,让心里开始变的越发压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