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城的菊花开始盛开。
陶家送来了很多菊花,各种色彩的都有,搭配着送来格外的赏心悦目。
伽罗很喜欢菊花。
她现在最忙的事情就是照看这些菊花。
她准备把这些菊花养的好好的,回长安的时候带回去。
菠菜的种子也顺利的种下去了。
那么大的一片空地吸引了各种鸟类的目光。
稍不注意就落下翻土地找种子吃。
一个不注意就把土地翻得乱七八糟。
颜白这哪里能忍得住,直接安排弓弩手守在那里。
只要这些扁毛畜生敢落地,直接射死,然后烤着吃。
江州在这三个月里被颜白狠狠的“梳”了一遍。
如今梳理的结果已经被那些钻林子的学子统计出来了。
江州不是没有人,而是很多人都不在衙门的民册里。
这些人都是黑户,也可以说是为那些家族拼命的打工人。
人少,向朝廷缴纳的税收就少,御史来了也查不到问题。
税收,人口,户数都一致,经得起你来查。
那些黑户就可怜了。
他们以为他们是大唐百姓,以为自己也在衙门的民册里。
每年也完成朝廷制定的“租”“调”和“庸”。
(ps:租?:即田租,调是按户缴纳绢帛;庸?:可以纳绢或布替代劳役。)
但是,他们缴纳的田赋却落到那些地主,员外的手里。
因为不识字,成了别人家的劳役,给人家打工,给人家在深山里面种植茶园。
如果把这些人加上,江州城就不能算是一个下郡,而是一个中等郡。
这是分布到各县的学子统计出来的。
颜白看到这个结果气的发晕,直接把几家大家族的管事人请了出来……
当着他们的面,颜白把这些员外地主全部吊死。
颜白的意思很简单,再有下次,吊死的可就是他们了。
江州城又变得臭不可闻起来。
怕有瘟疫,这些该死的人就挂了两天。
两天之后随着垦荒的大火这些人成了灰烬。
算是挫骨扬灰。
菠菜从土地里露出嫩芽芽。
这抹绿意让颜白格外的欢喜。
还在修建的码头迎来第一批来访之客。
从长安运来的三船的青盐终于到了。
船靠岸,下来了一群摇摇晃晃的光头。
看着他们走路左摇右晃,下船就开始吐的模样,颜白阴霾一般的心情终于好转了起来。
原来大家都不喜欢坐船。
方外之人也晕船。
看着看着,颜白的脸色就变了。
揉了好几次眼睛才发现自己没看错。
该死的,在这里看到了孙书墨。
见鬼了,他还搀扶着一个戴着幕笠的娘子,这姑娘怕是不到十八岁吧。
老天爷,他这是祸害人家闺女被贬了么?
自己走时可是亲口问了的,日子是定在今年的年底。
礼物都提前送了。
十年的美酒送了一车。
如今年底没到,他人来了这里,这厮定是没忍住。
先上了车……
祸害了人家小娘子。
望着委屈巴巴的孙书墨,颜白觉得自己猜对了。
黄赌毒,好不容易把赌给戒掉了。
现在又沾染上了排在第一位的黄。
这小子是要上天当神仙么?
颜白抽出一根竹条。
码头的竹条很多,这些都是和水泥一起当作固定物用的。
孙书墨见颜白拿起了竹条,他以为郡公这是不满他不在长安好好当官。
一声不响就跑了过来心里有气。
孙书墨扶着他媳妇坐好后,就开始跑。
他现在没官身,不归属颜白管,所以可以跑。
他知道颜白的脾气,气消了,这事就顺理成章的过去了。
傻子才不跑呢!
竹条子抽在身上跟被鞭子抽没有什么区别。
码头瞬间热闹了起来,在江州城一言九鼎的人物拿着竹条子满世界的追着一个人打。
一个在后面骂。
一个在前面大声求饶。
围观百姓哈哈大笑,如此场景难得一见。
记忆里的自己是小时候被人这么追着打过。
这么大的人被追着打,倒是难得一见。
李娘子惊呆了,她没想到江州民风如此地彪悍。
自己的夫君一来,才下船,一句话都没说,就被人追着打。
这是杀威棒么?
这南域到底有没有王法?
关中女儿向来彪悍……
李娘子抽出一根竹棍,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拎着竹竿,直接就朝着颜白冲去。
“恶贼,光天化日,敢欺我孙家无人耶?
当家的,你是军伍下来的,拔刀,不抽刀子反击,你是打算把人跑死么?”
孙书墨不跑了,冲了过去,一把夺走李氏手里的竹竿。
然后拉着愤怒的李氏跟着他一起跪下。
“做什么?”
“跪下!”
“为什么跪下,咱们两人这一路走来,还怕他一个人不成?”
孙书墨闻言险些哭了出来,赶紧道:
“姑奶奶,别捣乱,这是琅琊公。
原先我的上官,没有他,我说不定还在跑商呢,快快,跪下,跪下……”
“颜县令?”
“嗯,颜县令!”
“啊?”
李氏愣愣地看着颜白,慌忙摘下幕笠。
李氏紧张的不敢呼吸,她还是在小时候见过颜白。
那时候父母在东市卖布,他跟着族兄在衙门口侧边玩滑滑。
也就在那时候见过几次。
后来大了,变成大姑娘了,就很少出门,就再也没去衙门口玩滑滑了。
偶尔路过一次,石板被磨的更加的光滑了,跟抹了油一样。
孩子也更多,大家都排着队从高处往下滑。
李氏不止一次的想偷偷的再去滑一次。
可自己大姑娘了,明显不合适了。
不像自己的族兄,他偶尔还会去滑一次。
他的儿子整天就待在衙门口。
(ps:南京朝天宫门口的那个滑滑,已经磨出了凹槽,如果有当地的网友,可以上图。)
那里有衙役看着,大人不在,也不用害怕孩子会丢。
渴了还可以进衙门自己倒水喝。
让人畏惧的衙门口成了孩子们的幸福场。
但也是针对孩子而言,长安百姓其实心里还是惧怕衙门的。
颜白气喘吁吁,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咬牙切齿道:
“滚起来,什么时候流行的跪拜,礼部新出的规定么?”
孙书墨满脸愧疚,低着头不说话。
“说吧,犯了多大事,能被贬到这里来?”
“没犯事!”
“没犯事来这千里之外?
七品的京官不当,你老孙家的第一人不当,你来这里,当旅游呢?”
说罢,颜白的眼神看向了跟孙书墨跪在一起的小娘子。
这一看不打紧,一看颜白更觉得自己猜测的是对了。
看着眼前这姑娘的气色明显就是有了身孕。
孙书墨叹了口气:“没心眼,玩不过别人。
新的侍郎上任,我的职权就被拿走,气不过就辞官了!”
颜白愣住了,狐疑地看着眼前的两人。
“新的侍郎是谁?”
“赵国公家的长子!”
颜白轻轻地叹了口气,新官上任了,自己那些旧部怕都要选择站队。
不站队就要被排挤,人之常情。
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颜白的火依旧没消,辞官无所谓。
但带着人家姑娘来这千里之外,那这也是私奔。
私定终身是要受罚的。
“你来这里是偷偷的来的?李员外知道么?
有没有祝福啊?
我可是给你说,没有被祝福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
颜白问得比较委婉,孙书墨懂了,李家娘子也懂了,两人羞红了脸。
孙书墨也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打了?
他用肩膀碰了碰自己的夫人。
李家娘子小声道:“阿耶已经给我们举办了昏礼,宾客虽然只是家里的几位族亲,但婚书已经交给了衙门……”
颜白笑道:“几个月了?”
孙书墨闻言自豪道:“快三个月,临走的时候那啥了一次。
没想到一次就怀上了。
小的被梅高德骗了,他说使劲了半年才怀上。
那是他身体不行,我就说了,少吃生鱼片,我就很少吃……”
颜白彻底无语,真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关生鱼片什么事儿啊。
李家娘子闻言,羞红了脸,像一块大红绸子。
颜白没想到真的怀了,赶紧道:
“快快,还不起来,造孽呦,前三后三最是凶险不过,快起来,快起来……”
刚才还怒不可遏的颜白,此时又变成了体贴人的好领导。
把所有人指挥的团团转,只为找人把李家娘子抬回去。
至于孙书墨,挨打的不冤。
这家伙真是该打。
自己来就算了,还非要拉着别人跟他一起吃苦。
这千里路,光是坐船就能要很多人的命。
多少船只在险滩被淹没。
这个时代出门,那真是拼命也拼运气。
梳洗完的孙书墨夫妇第一时间来见颜白。
简单的说了几句,孙书墨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规规矩矩的呈现给了颜白。
这是二囡交给他的。
连火漆都没有,但孙书墨一直保存完好,甚至用牛皮纸包裹着。
二囡的信颜白看了很久。
通篇拼音且没有分隔,颜白看的都困难。
这要是落到别人手里,那这就是鬼画符。
怪不得连火漆都不用了呢!
看完二囡的信,颜白轻轻地叹了口气。
前不久还在想那些世家的后手在哪里,没有想到他们会如此的狠。
可以说是孤注一掷,也可以说是拼死一搏。
如今连二囡都说这仅仅是一种可能。
可能就意味着颜白现在没有出手的机会,没有十足的证据,就不能下狠手。
颜白不敢想。
不敢想李承乾当皇帝那天这天底下得多乱。
颜白把信件揉成了一团,抬起头看着孙书墨道:
“来了也好,身边正缺人用,江州城的城防你接手一下吧。
陈摩诘太懒,胸无大志,总是让我赶鸭子……”
“郡公,下官已经辞官,如此怕是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无非是回长安多跑一趟兵部而已,就说你做不做吧!”
孙书墨拱拱手笑道:“郡公,我成家了,马上就有子嗣,也该为这个家而活了,敢问可有俸禄?”
“有,不多!”
“那小的就应下了!”
“去吧,去找陈摩诘,早些休息,把身子养好。
江州百姓可怜,你若心疼就找几个仆役服侍孙氏,管吃就行!”
“知道了,那小的告退!”
“去吧,去吧,好好休息……”
孙书墨离开,颜白笑了笑,看着远处,喃喃道:
“长孙冲,我从未对你抱有任何敌意,既然如此,那就按照官场的规矩来。”
拍了拍脑门,颜白又想家了。
这时候仙游的花生应该要收割了吧,也不知道今年能有多少。
孙书墨和他夫人越走越远,这一千里路赌对了。
“大郎,我终于知道你为啥非要来郡公这里了!”
孙书墨笑了笑,轻声道:
“我曾听高僧言,他说,这世间最该感激的人就是带你走出轮回的人。”
看了一眼媳妇的肚子,孙书墨满足的笑了。
若没人带自己走出轮回,那自己的孩子就会一直在苦里轮回。
一直到愿意带他走出轮回的人出现。
(感谢诸位书友,大恩不言谢,虽是免费的书,但没有你们,我又何德何能的静下心来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