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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中秋之后长安好像一下子平静了许多。

长安又恢复到了以前那种平静的日子。

李二放权放的厉害,除了长安十二卫的兵权还握在手里。

其余诸事全部都交给了李承乾。

八月底的小朝会没有见到他,九月底的小朝会也没有见到他。

所有人都知道,要不了多久,属于太子的时代就要来临。

具体多久,没有人敢问。

骆宾王已经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朝堂之上了。

瘦瘦的人满身文气,站在门槛处,面容青涩,潜力无限。

薛延陀的战事也传来。

唐军取得大捷,一战将其灭国,斩首五千馀级,俘虏老孺三万。

回纥、拔野古、契苾、跌结、浑、斛薛等铁勒十一部的酋长正在来大唐的路上。

他们请求归附唐朝。

大唐周边再无敌国。

也仅剩下苟延残喘的高句丽和被席君买压得下不了高原的吐蕃。

朝堂之上也有了新的变化。

马周因为身体的缘故,已经不能再劳心政务。

经过三省商议,李二任命长孙无忌为检校中书令,并主持尚书省、门下省事务。

长孙家彻底的走入朝堂。

彻底的成为了大唐最炙手可热的豪门。

孔颖达知道后立刻添堵。

朝堂之上炮轰长孙无忌,谏言皇帝,小心外戚专权。

说什么汉朝之先例,历历在目,何故重蹈覆辙耶?

李二躬身说受教了。

政令已经发出去了,明显是不会改了。

在长孙家看来孔颖达的弹劾就像是一场戏剧,长孙无忌认为自己不会犯错。

在颜白看来,长孙家已经是身在局中了。

在这个政令之前其实还有一个细微的变化。

长孙无忌遥领扬州大都督。

李绩拜相。

于志宁成为侍中,离拜相只差一步。

陆爽调任寿州刺史。

柳奭(shi),也就是七月才定下来的晋王妃的舅父。

他由中书舍人直接被提拔起来,接替了陆爽的位置成了兵部右侍郎。

出身于博陵崔氏第二房的崔敦礼。

在灵州都督任上被征拜回朝,授为兵部尚书、兼检校鸿胪卿。

崔家光明正大的进长安。

颜白这边突然也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官衔,遥领江州大都督。

也就是只担任职名,不亲往任职。

等一切尘埃落定,颜白和许敬宗喝了一顿酒。

你一言,我一语,两人这才明白这是李二的大计划。

所以,不管孔颖达如何规劝,李二的安排是不能拒绝的。

他的安排,把所有的势力都考虑进去了,而且刚好达到一个均衡的点。

不至于出乱子。

让一切平稳过渡。

“别多想了,我觉得陛下的这次安排不简单。

我觉得你可能会再次前往南边,今年年底大朝会时安排就会下来。”

颜白点了点头:“虽然不比打仗,但这一去怕是没有个一两年回不来!”

“唉!”

“这都是命,你不愿意去,有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真到了那天我来找你,在长安别人都看不起我,在那边我说话还是有点用的。”

颜白点了点头:“来,干了!”

“豪气!”

贞观二十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来的更早一些。

恰在落雪这日,是无功先生的孙子,也是王福畤儿子王勃的满月礼。

大唐的满月礼在形式上和后世的满月礼相似,都是要宴请亲人和宾客。

因为无功先生的名望在那里摆着,宾客,亲人很多。

就连几乎不出宫的太子和太子妃都带着礼物去了仙游。

文武百官就不用说了,能去的基本都去了。

去不了的也都写了一份手书派子嗣送去,亲自表达歉意。

不给王绩面子,总得给王通一点面子。

朝中这么多大臣,当时可是有好多在无功先生的大兄那里听过课的。

比如房玄龄、杜如晦、魏征、李靖、李绩、张玄素、温大雅等等。

王勃出生的时候王绩并没有大张旗鼓的操办。

只邀请了亲人,和几位通家之好的友人,悄悄地就把喜事办了。

满月礼,王家决定不低调,广发喜帖,邀请亲朋来见礼。

仙游热闹非凡,无功先生的小楼里挤满了贺喜的亲朋。

无功先生坐在独轮车上,开心的合不拢嘴。

献宝似的让所有人看自己的宝贝孙子。

李承乾笑呵呵的跟着拜见他的人说着话。

不经意间,他的眼神总是在探寻,来了这么久怎么没看到颜白呢?

今日这么多人,不用躲着自己吧!

颜白坐在自己的小楼里,木愣地接受裴茹的摆布。

许久未穿的颜家大袭冕在今日颜白又穿上了身。

不知为何,颜白觉得有点单薄,有点冷。

裴茹早早的已经穿戴好了,李元嘉和二囡也都穿着礼服,早早的在门外候着。

师徒四人也就裴行俭没来。

颜韵捧着裴行俭的剑。

一会儿受礼的时候,这把剑就权当裴行俭了。

在今日,颜白要收第四位弟子。

外面的宾客都不知道。

当礼乐声响起,驱邪的爆竹啪啪响,颜家大门完全打开。

颜白带着裴茹缓缓走出,左边是李元嘉,右侧是二囡。

跟在身后居中的是颜韵。

正在疯跑跟人打雪仗的徐敬业一愣,赶紧在路边站好。

双手高高举过头顶,行叉手礼,态度恭敬的不行。

他不懂颜白身上那身礼服代表着什么。

他怕颜白让他写作业。

这个太恐怖了,自从颜白从辽东回来后,下学后他就没出去玩耍过。

就连最爱的马球他都没碰。

作业写不完,根本就写不完。

关键是他还不敢反抗,那谁不是反抗了么,现在还在东市门口维持秩序呢。

丢死人了。

颜白和裴茹踩着台阶缓缓而下。

前来贺礼的学子,宾客见到颜白如此,全部肃然而立,恭恭敬敬的行礼。

拜的不是颜白。

而是颜家先师,拜的是颜家德行。

所有人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答案,但不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有些怀疑。

行至宾客间,喧闹的喜庆立马安静下来。

王福畤扶着无功先生从轮车上站起。

王氏抱着王勃低着头有些紧张。

书院学子搬来了案桌,燃香。

颜白和裴茹上前跪坐,李元嘉和二囡对视一眼,低着头跪坐在颜白身后。

所有人这才反应过来,反应过来这是要做什么。

无功先生点燃燃香,朝着摆好的圣人像叩拜,众人紧随其后的行礼。

宾客也都站直行礼以示敬意。

这是第一礼。

王福畤朝着颜白拱手道:

“闻先生之名,慕先生之学,心之往矣,今,我儿愿执弟子之礼,受业于门下,请先生受礼!”

王氏抱着王勃屈身行礼,起身三次,以示三叩之礼。

这是第二礼。

颜白摘下发簪,交给了王氏。

裴茹从王氏手里把王勃接了过去,亲昵的亲了亲他的小脸蛋。

颜白看了看闭眼睡觉的王勃,看了看无功先生,看着众人轻声道:

“今日收徒,我颜白三生有幸。”

众人闻言顿时议论纷纷,这应该是第三礼。

按理,颜白应该说门规及赐名。

训话?般是教育徒弟遵祖守规,勉励徒弟做?要清白,学艺要刻苦等。

怎么来了一句三生有幸?

拜师礼结束,颜白和裴茹带着王勃走了,无功先生坐在轮车上,带着笑意看着颜白抱着自己孙儿离去。

仙游又下起了雪,无功先生伸出手喃喃道:

“大兄啊,我王家不再残缺,风雪啊,我王绩最后一次求求你,帮我问一问这苍天,我王无功可算圆满?”

说着无功先生突然扬起头,大笑道:“如此美景,岂能无酒,酒来,我要喝最烈的酒,诸公,饮甚!”

众人笑着敬酒。

无论谁敬酒,无功先生都是一饮而尽。

不知道饮了多少杯,喝了多少碗,无功先生竟然站了起来,看着众人豪气道:

“诸位,我王无功先走一步,我大兄来接我了,我王绩去也……”

众人以为无功先生说是不喝了,笑着回礼,很得意把主人家喝的认输了。

无功笑着回到自己的小楼,把所有的衣衫叠的整整齐齐,躺在床上满意的深吸了一口气!

透过窗,无功先生喃喃道:

“好多人啊!”

“你来啦!”

“我老咯,走不动咯.....”

“父亲,你也来了,儿老了啊”

喃喃了好久,见王福畤候在那里,王绩笑道:

“福畤,我睡一会儿,不要叫醒我!”

王福畤慌忙走过去,伸手一摸,浑身颤抖,怎么如此的冰凉刺骨?

刚刚不是还在说话么?

无功先生走了,就如当初来仙游一样。

笑着来,笑着离开。

颜白端着酒杯站在小楼上。

看着忙碌的宾客,看着慌作一团的书院学子,涕泪横流。

喝了一大口酒,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

“你还是走了,非要这么倔!”

颜白醉倒在书房内,恍惚间,颜白好像看到无功先生在跟自己挥手道别。

无功先生离去的消息被飞奴用极短的时间就传到了长安。

李二呆呆的看着那一行简单的字,仿佛痴了一样。

“陛下,我王绩特来辞行,无须悲伤,无须挂念,臣在临终之际恳请陛下,青雀知道错了,就原谅他一回吧!”

“唉,都怎么了,这都怎么了,醉死好啊,醉死好啊,你一生爱酒如痴,五斗先生,朕佩服你,朕羡慕你啊.....!”

沉默好久,李二才悲伤的开口道:“书院怎么安排的!”

“青雀!”

“封李泰为魏王。”

李二背着手,喝退了前来搀扶自己的剪刀,一个人走到风雪里……

白发飘散,朱红色的宫墙,漫天的大雪,孤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