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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夙念成诗忆锦年 > 第三十六章 流水落花明月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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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流水落花明月渠(1)

原本华璎还在苦恼,该寻个什么借口下界去找素楝。但是没想到,刚安顿下来便碰上仙娥们出门,意外便看到了想看到的人,当然,还有不想看到的场景。

华璎一到天界,便被伏夷当做座上客安排在优雅僻静的后院客房。但华璎哪里肯被拘在后院,即使暂时不能离开这里,在这天上看看景儿还是不错的。从妖界出来,华璎一扫之前的萎靡不振,仿佛又回到了最初那个妖界浮华的三公子。

他听说这阵子正是一年中青莲开得正盛的时候,而天堑边上一年四季盛放的黄花,也总是只闻其名未见其影,心里想着,脚步便迈出去了。还未到莲池,便见着一群青春活泼的仙娥们从天罡城涌出,好久没见到这么鲜活的画面了。

华璎深吸这一口空气,深深感叹活着真好!

可是,即使那一群活泼的仙女们,也无法阻止华璎被莲池边上那如画的一幕所吸引。远远地看不清人影,可是依然能感受到那画面的美好。一对璧人和那群仙娥们遥遥相望,他们面对着莲池,背对人群,低头絮语。华璎摇着他华贵的羽毛扇子——他夸伏夷的扇子好看,伏夷便送了他一把——身后跟着仙侍:他不识路。

华璎手执纨扇,健步如飞,活脱脱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他朝着那莲池摇曳而去,倒是要去看看是谁家的好儿郎,配不配的上他身边的那般仙材卓荦、冷月溶溶。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女子,确如那背影一样,是个冷美人。而那男子,侧面如此熟悉,似是故人。但是华璎不敢确定,因为站在他身边的明显不是素楝。再往前走几步,直到那人的正脸完全露出,华璎确定了自己的猜测:那人确实是虞瑾。

华璎心中顿时觉得愤懑不堪。

虞瑾竟然在此和美貌仙女卿卿我我,那素楝呢?这家伙,分明答应自己要好好照顾素楝,怎么转头就又跟着仙界女子纠缠不断?此刻,即使华璎视虞瑾为挚友,也不容他做这般的负心人。

华璎一时气愤,思考间便要飞奔上前质问:他向来想干什么便干什么。如果说从前还有一丝讨好父母兄弟的拘束,经过饕餮山一众变故,加上身世之谜彻底揭开,又有生命尽头的无所顾忌,内心便更是自由无碍了。

管他是谁呢?

正当他一脚踏出,从那群仙娥们聚集的地方传出一阵惊呼,似乎是有人遇到了危险。他只稍稍转过头,便一眼在人群中认出了那个人——时时刻刻未敢忘的那个身影,那是素楝!

华璎一秒都没有犹豫,踏出的那一脚瞬间转了方向,朝人群飞去,直至人前,刚好揽起将要倒下的素楝。她脸色苍白,眉头紧蹙,两只手捂着胸口,样子十分痛苦。没来得及思考为何素楝变成了她们口中的“青鸟”,华璎只知道此刻,他必须要带走她,何况虞瑾正紧追而来。

素楝必不希望在此时见到虞瑾,华璎想。

既然虞瑾跟来,那他并非不知素楝在此。而既然知道素楝在此,那为何又做出那般举动?华璎突然有些后悔,当初曾将素楝托付此人。于是加快了脚步,不想让虞瑾追上。

可没曾想这人一直追到了伏夷外府,直到华璎进到自己的院子,这才被门口的守卫拦了下来。此次他来天界,父亲原也是不大放心,就钦点了四个守卫,加上熟悉天宫的柳千辞,一行六人,都住在这小院儿里。

果然,那些人十分精干,加之虞瑾也不会在此地与之争执,这才能将虞瑾拒之门外——如今的虞瑾,若是拼法力,那自然是几个华璎都敌不过的。

好在素楝并无大碍,休息了一会儿便恢复如常,只是脸色依然不好,身子看着也比灵岛初见单薄了不少。

华璎担心,却也欣慰。

他担心素楝的身体状况,却也庆幸自己终于可以无所顾忌的照顾素楝了,再也不必克制自己内心的情感了。但是他却没打算告知素楝真实身世,自己曾经经历过这样的痛苦,他宁愿素楝永远也不知道,或者说,至少现在不要告诉她。

这是他答应柳千辞带她来天庭的唯一条件:那就是对于素楝的事情,守口如瓶。

华璎自知已经时日无多,没想过要和素楝怎样,只想着能待在她身边,那就好了。或许最理想的就是,能和她一起回到归岛,死在归岛,那也算是死而无憾了吧。

想到这里,听着素楝叫自己“三哥哥,”华璎的内心充满着幸福,也充满着对这上苍的感激,没想到自己在死之前还能听到素楝叫自己一声“三哥哥”,他久违地觉得眼睛有些湿润。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当然希望你活着!”素楝努力的想挤出一个笑容,却因为虚弱,显得有气无力。

华璎伸手,将她的薄被盖好,打趣道,“笑不出来就别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你扶我起来,三哥哥,我没事儿。”素楝的语气轻快,重新见到华璎,是她离开姑射山到达天庭之后,最开心的事情了。这阵子,她一个人待在杂役所,使劲得干活,希望能被管事的看中,能够进到天牢。而另一方面,她也希望自己能忙碌一点,最好没有一丝闲暇,因为一旦停下来,便会不由自主的去留意周围人在说什么,比如这虞神医和昭月公主的佳话。

关于自己和自己搏斗这件事,真的太累了。如今,见到亲人,她终于感觉到没有那么孤单无助了。

华璎无奈,只得将她扶起来,又找来枕头给她靠着,又忙着问她渴不渴、饿不饿。华璎忙来忙去,絮絮叨叨,一点没有贵公子气质的时候,可真是越看越有趣。

素楝忍不住笑了。

华璎正在给她倒水,回过头看着素楝的笑颜,真正是恍如隔世,仿佛又回到那日,在槐花树上的那个女孩儿,粗枝大叶,差点从树上掉下来,被自己救了却还拿自己当坏人的那个素楝,是那般灵动和生机盎然。

这也才不到两年的时间。

华璎把水递给素楝,又不放心,再吹了吹,生怕烫着。

“你笑什么?”华璎伸手轻轻敲了敲素楝的小脑袋瓜。素楝在华璎面前无所拘束,仿佛知道自己被偏爱着,有着无尽的自由,就像……就像在灵岛,那般被阿婆和张爷爷宠着一样。于是她脱口而出,

“我笑你啊!”素楝突然调皮起来,喝了一口水,又忍不住笑,差点呛住了。

华璎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伸手去拍了拍素楝的背,“慢点儿,不知道喝水的时候不能笑?我有那么好笑吗?”

“好笑,三哥哥,你好像我阿婆!唠叨的时候,还像张爷爷。”

华璎拍着的手停顿了一下,但也只稍稍得停顿了一下下,便恢复如常。

像她的阿婆?像张开?

听到这句话,华璎内心五味陈杂。唉,他不禁感叹自己的心思,终究是错付了。

但是他不介意顺着她,“那不如我们回灵岛找阿婆?”华璎脱口而出。

素楝的笑容渐渐消失,她看着华璎,不知道该不该将他牵扯到这件事情中来。“灵岛早就没有了。”她喃喃道,“阿婆,阿婆……”终于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华璎自知失言,他听素楝这语气,便知道素问仙人必然是出了事,于是宽慰道,“我们一起找到阿婆,然后回归岛。好不好?”他坐在素楝身边,伸出手,轻轻地替素楝擦掉眼泪。他想借自己的肩膀给素楝一用,却始终没敢将她拢进怀中,终究只是轻轻地一下下地拍打着她的背。

过了好一会,素楝心情平复,“如果能顺利救出阿婆,我们就一起回归岛。”说完这话,素楝笑了笑。她不欲华璎为她担心,她已然明白这个哥哥对她的爱护,从初见救她开始。

回到归岛,有阿婆在,有兄长在,即便有何伤痛,她也会很快恢复,变成从前那个素楝,依然在海岛快乐的活着。

“好,一言为定!”华璎说完,伸出小指,示意要素楝拉钩。素楝笑话华璎幼稚,但还是照做了。

没想到华璎竟然和炽姜一般,还是小孩子心性。

二人在房间说笑,柳千辞端着药碗进来了。

素楝看到柳千辞,十分惊讶。能再见灵岛故人,对于素楝来说,是十分奢侈的事情。看到华璎她都没有哭,看到柳千辞却哭了。

“刘阿婆?”素楝试探着叫着。

柳千辞老泪纵横,仿佛又回到了曾经在灵岛的平静时光。她如今依然是老婆子打扮,这样不容易惹眼,素楝一眼就认出了她。

“楝楝。”时隔经年,柳千辞终于叫对了素楝的名字。

二人抱头痛哭,自那日在饕餮山匆匆一面,到如今不过几月时间,却已然是东海扬尘、沧海桑田。

华璎悄悄地退到门外,将这空间留给这久别重逢的二人。而他心里,却想的是,“素楝和虞瑾到底怎么了?”虞瑾在皋深山现出真身,一举成名。今日看这情形,他似乎是有心效力于天庭:他身边的那位女子便是证明了。跟着华璎的仙侍告诉他,今日池边那位美丽的女子便是昭月公主,乃天界第一美人。

这在华璎看来,无疑就是上演了一场人间折子戏,活脱脱一个始乱终弃的陈世美。即便虞瑾的负心,以目前华璎对待素楝的心思来说,实在不能说是一件坏事。但是以华璎对虞瑾的了解,他分明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回忆从那日饕餮山分别,再到皋深山虞瑾的突然出现,华璎心中五味杂陈,但是最多的还是庆幸他唯一的朋友还好好的活着。

华璎想起,虞瑾在素不相识之时,从海上救下了奄奄一息的他,收留他在氓山养病,也不介意他妖族的身份……后来,他们在万蜃楼重逢,即便自己对他几番利用,虞瑾也是毫不计较,在关键的时候帮了自己的大忙。再后来,原本已经逃离饕餮山的他,为了素不相识的荒月族和秦狱里的无辜之人,他毅然决然甘愿为之身陷险境……

那样的虞瑾,怎么会是追名逐利的人?但是为何却抛弃素楝、另寻新欢?

华璎独自在外面站了很久,直到柳千辞出来,他便问素楝可好。

“她已经睡了。”柳千辞答道,“我去做点她爱吃的饼,从前她能一次吃两大张呢!”似乎和素楝的重逢,也让柳千辞找到了些许平静,眼睛里终于也有了一点光亮。

人在回忆从前的幸福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带着希望。

华璎点点头,朝着素楝房间的窗户看了看,终究忍住了没有进去。

而另外一边,杂役所因为“青鸟”被抢走了闹翻了天。管事的听一群仙娥们叽叽喳喳,头都大了。有的说,是一位英俊异常的青年,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青鸟抢走了。据说,这位青年比那虞神医都要俊美……管事的花大娘看一眼那口若悬河、星星眼桃花脸的仙娥,摇了摇头,就差去给她擦口水了:这个人说的不可靠。

还有人说,是青鸟的美貌碍着了那正在看莲花的昭月公主,昭月公主红颜一怒,便让身边英俊的武士将青鸟捉拿……

难得有这样一个潇洒倜傥又功夫俊逸的男子,对一位普通的仙娥感兴趣,于是似乎每一位仙娥都在自己脑海里编了一个故事,恨不得自己来演女主角。

花大娘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这越说越离谱,有没有靠谱一点的人呢?她把眼光看向角落,一个小小的怯生生的丫头,平时胆子最小,她从不说谎。

“笑丫,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花大娘指着那小女孩儿问道。

“我,我没看清。”她的声音很小,大家都看着她,她的声音更小了。

“你大声点,没人敢说你,”花大娘道。

“我,我,一个黑影,将青鸟姐姐抱走了。”这个叫笑丫的小女孩描述着她所见的情景,“青鸟,她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