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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九死一生万骨枯(6)

不知道走了多久,渐渐地大家已经能听到那瀑布的轰鸣声了。

小坤加快了速度,众人脸上也有了欣喜的表情。空气中传来石流黄刺鼻的味道,但是随之而来的还有睽违已久的新鲜空气的气味。洞口的光照亮了每个人的脸,也给了他们生的希望。

终于,他们看到了那一泻千里的水流,水雾弥漫在洞中,湿润而温暖的感觉扑面而来。众人雀跃着,却在看到那瀑布下的深渊时,凝固了脸上的欣喜。

小坤将张开放在石头边上坐下,走到瀑布边上看了看,又回过头来数了数这些人。从秦狱里逃出来还活着的到现在大约有四十好几,自己带着他们下去的话,应该是没问题。只是自己这位老友,实在是太过虚弱,最好是让这位年轻人单独带着。他抬头看看天上,他们必须得快点了。这里撑不了多久,要是那岩浆从洞顶灌进来,他们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叫来虞槿,二人商议,他带着张开先走,小坤带着后面这些人一起,大家在海上汇合。既已商定,虞槿蹲下便要背着张开。

张开看着虞槿,“你见过念念了?她还好吗?”

“爷爷放心,素楝她没事。就是她让我来带您走的。”虞槿蹲在地上,等待张开上来。

“年轻人,你是瞒着她来的吧!”张开看着虞槿,突然叹了口气,“也罢。要是你们能活着出去,我就带着你去见她母亲。”

原来素楝的母亲还在人世!虞槿突然替素楝感到欣喜。“楝楝未曾跟我提过,我一直以为您是她唯一的亲人。”虞槿背着张开朝那瀑布边上走去。

“她的父亲也在。不过她没见过罢了!”不知为何,张开对去而复返的虞槿很有好感,不禁多说了几句,“有跟没有一样。”

“哦,能问一句前辈,楝楝的父亲是何人吗?若有机会相见一番,晚辈也好做些准备。”

“就是岑家,玉英神君岑恽子。”张开淡然道,这么多年了,他第一次提这个名字。

虞槿脑海中轰地一声响,岑家?

“那她母亲是?”

“花家信云。”张开答道,这个在他心中每天都要念上百遍的名字。

虞槿的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崩塌了,发出巨大的声响,他的脑海中只有几个字,“姓岑,信云……”那不是母亲的名字吗?

难道,他和素楝竟是兄妹?

她确实一直没告诉自己她姓什么,他也没问。从那一日,张开去寒夜楼找她,她叫她爷爷,他就以为她是个跟爷爷相依为命、无父无母的孩子。所以,他没敢问,他害怕提起这些事会让她伤心。

那一日送她回家,刚好看到端庄秀丽的岑瑰云,让这个误会完全圆满了。在他心中,母亲应该是慈爱端庄的,所以她的女儿,绝不可能是素楝那样的。显然,瑰云符合那样的形象。

素楝怎么可能是岑恽子和花信云的女儿?但如今看来,她的确是。

只是,若是他再仔细看,他应该能看出来的。她和瑰云情同姐妹,岑家小姐就算了,那封家公子怎会对一个丫头如此尊重?回忆起来,她有时会叫张开“张爷爷”,还不止一次提到阿婆……

他愣住了,呆呆地站立在那里。

那是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一种让他不想想要逃离的感觉。

“虞槿!快走!”突然小坤大声喊。

虞槿惊醒,这才发现那耳边的轰鸣声并不是幻觉,怕是那岩浆即将涌入这洞口。瀑布的温度已经渐渐升高,零星有岩浆从上面落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没有时间了,他纵深跳下那瀑布,变成一只金色凤凰,顺着水流的方向往下飞。

张开看到此情此景,心下有万分疑问,此时却无法问出口。他抬头,上空的岩浆已经奔涌而来,而他的老朋友还没下来,他不由有些担心。

张开的担心不是没有原因的。小坤此时确实处于危险中。

虞槿跳下去之后,他变回原身,众人接连跳到了他身上。可是一切却已经太晚了。

那岩浆已经混着瀑布往下涌,若是想不出办法阻拦,他们这些人,包括虞槿和张开,都将葬身这熔岩海。一切容不得多想,他瞬间改变了主意。

这些人,若是没有这岩浆,掉到海中尚有一线生机。若是不阻止这岩浆下落,那么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突然,他改变飞行的方向,瞬间将身子竖立起来,背上的那些人纷纷坠落。下落的过程之中,只见眼前有一条巨大的鱼,冲向那奔涌而来的岩浆。

只见他先是朝着山洞四壁撞去,碎石泥土等都纷纷坠落。他不断地,一次又一次朝那洞壁撞去,直到那山体摇摇欲坠。最后他以自己的身子堵在那瀑布洞口最狭窄之处,让那山体石块积压在自己身上……

渐渐地那洞口被堵住了,只有些许岩浆从上面落下。

他们得救了,可是那条大鱼,却永久的被埋在了这山中……

小坤看着那些渐渐下落的身影,他们变成了一个个小黑点,直到最后消失见。

他终于放心了,他的小张哥应该会没事的吧。那就足够了,只是,这一次要轮到他失约了。

虞槿载着张开不断下落,渐渐地感觉到瀑布的水流变小了,而空中不断有人往下坠。小坤呢?

他不敢分心,只尽力接住那些往下坠落的人。随着山洞逐渐变窄,他感觉到了洞口的那股吸力。他变回人身,紧紧的抓住张开的手,突然一股巨浪涌来,将他们卷出了洞口。在出去的那一霎那,他看到洞顶有一条大鱼正在往下落,是小坤!

而随着小坤一起落下的还有滚烫的岩浆。

原来是小坤用自己的身体堵住了洞口,为他们争取了时间。一转眼他已身在海中,这一次他没有晕眩。他确认自己身边的张开完好无损,那洞口不断涌出岩浆,没能在大海之中激起波浪,渐渐消失在海中。

而他始终没等到小坤。他们在这里相识,也在这里分别。

虞槿不知道自己脸上是海水,还是泪水……

跟着他逃出来的人并不多,虞槿数了数,只有十几个人。他用手比划着,让大家跟着他。好在张开似乎十分习惯待在水中,精神竟比在山上好了许多,似乎对这片海域也格外熟悉。从他的表情并不能看出什么,他沉默着,和虞槿一起带着大家,朝着那片礁石聚集之地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