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登仙路的传说妖妖在中州的时候听到了很多,只是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踏上这条登仙之路。
爬满青苔的石阶,又湿又滑,即便是一个人走起来,稍不小心就可能滑倒,更何况妖妖还要背着一个比自己还要重的人。
她只能仔细地确认好每一步都踩得厚实,才会迈出下一步。可即便是这样,好几次她都重心不稳,险些摔倒。
妖妖很庆幸,每一次自己都能及时稳住身子,不至于摔倒顺着石阶滚下去,甚至要重新来过。
她还记得梦中的蒹葭,就无数次的摔倒又无数次的爬起来,一直到她梦醒,蒹葭都未曾走到山路的顶端。
“你说巧不巧,隔了一百年,我在做你曾经做过的事,要走你曾经走过的路?”妖妖侧着脸对蒹葭轻笑着说道,可惜他听不到。
妖妖艰难地向上攀登着,白日的光辉落下来,将她整个人都勾勒出一道泛白的轮廓。
好在初夏的日头还不至于如七八月份时那样毒辣,加上山间时不时有清凉的风吹过,给妖妖带来一丝凉意,可即使这样,妖妖的头发和面纱还是早已被汗水浸透。
偶尔有滑落的汗珠流进她的眼眶里,涩得她只能眯起眼睛,才能勉强看到模糊的路。
若是这条路只需一直这样走下去,虽然很辛苦,可总有一天可以走到头。
但妖妖知道,既然重走登仙路是老者留给她的最后一重考验,那么事情绝对不会如她所想这样简单。
果然,当妖妖腾出手来拂去蒙在眼前的汗水时,她眼前的景象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放眼望去,早已不见蜿蜒曲折直通云霄的山路,而是烽火唤狼烟、刀光映剑影,鼓角边声四起的沙场。
妖妖认了出来,这是中江之战的最后一役。
她无暇细想,因为她发现蒹葭不见了。
震耳欲聋的呼喊声突然响起,妖妖一怔,循声望去不是蒹葭,又能是谁?
只不过,那时的蒹葭脸上还带着血腥气掩盖不掉的稚气。
只见蒹葭迎着漫天剑雨,踏着尸山血海冲到城下。他顺着云梯爬到城墙上,顺势砍倒两名守城的江州战士。
接下来,一切如妖妖在入梦阁的梦境中看到的那样,更多的中州涌上城头,与守军厮杀在一处。蒹葭则是冲向江州军的大旗,一刀砍倒了它。
崔牧挽弓搭箭,箭矢如风,直直地朝着蒹葭飞了过去。
尽管知道结局,可妖妖的心还是不由地提到了嗓子眼。
下一刻,箭矢轻巧地贯穿了蒹葭的身体。他缓缓地转过头,朝着不知名的远方望了一眼,便无声地到了下去,从城头跌落。
这不可能!
妖妖几乎是同时朝着蒹葭跌落的地方冲了过去。
记忆中,明明有人替蒹葭挡了崔牧那致命的一箭。
他应该安然无恙才对。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幻境。
可如果眼前发生的一切是幻境,自己明明已经找到了境影,理应从幻境中苏醒才对。
又或者,自己此刻看到的才是真实发生的,之前梦境中见到的一切不过是虚幻?
那蒹葭又是如何活下来的?
中江之战的时候,他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被一箭射穿了心脏,又从数十丈高的城头跌落,没有可能幸免。
可蒹葭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就死掉呢?
他可是要成为中州英雄的人,他可是要成为梦泽宗掌门的人。
他可是蒹葭啊。
妖妖冲到城楼下,却迟迟不敢上前。
那道熟悉的被鲜血浸透的身影,如同一朵枯萎的桃花那般安静地贴在地面上。
蒹葭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妖妖不断地告诉自己。
于是她再一次迈出了脚步,朝着蒹葭,朝着似乎命中注定的使命。
她走到蒹葭面前,将他背在自己的背上。
离开这里,到一个没有世事纷扰、没有悲伤没有回忆的地方去。
或许,梦泽宗的云深不知处就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妖妖背着蒹葭穿行在尸山血海中,汗水不断地落下,与血水混合在一起,蒙在了眼睛上。
尸山血海渐渐模糊,妖妖拭去汗水,眼前还是熟悉的爬满青苔的石阶路,她背着蒹葭,仍然走在登仙路上。
方才所见的一切似乎就是一场梦。
可当妖妖看到双手沾满未干的鲜血时,她便知道,方才经历的一切,似梦非梦。
妖妖开始继续艰难地上行。
可她却忽略了自己的身体的变化——
她的灵魂之力正在不断地涌向着破境时凝聚成婴孩状的那一团鬼气,并开始与那团鬼气融合。
伪元婴正在随着灵魂之力的不断注入而渐渐凝实蜕变成真正的元婴。
她已经正式踏入了舍却肉身塑胎境。
塑胎境的关键不仅仅是达到修炼功法对应的层次,还需要领悟一个字——舍。
木玉牺牲自己,让妖妖第一次感受到舍之道,这也意味着她半只脚踏入了第三重境界。
舍之后,便是得。
无得,如何塑胎?
登仙路上,她见证了生与死,不离且不弃。
这份坚持,注定有得。
这便是得之道。
有舍有得,终结元婴。
妖妖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身体里又涌出了一些气力,所以脚下的步子也不自觉轻盈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