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园长!”丁阳泽一喜,又把毛线帽扣在头上。
赵依依一脸无语,老丁多多少少有点缺心眼,好赖话都听不出来,只会像驴子一样从早到晚看数据。
她眨眨眼,忍不住开口:
“老丁你为什么这么勤奋?宋河和相院长都看不明白的数据,你拼命看有啥意义?你不会还想着赶超宋河吧?”
“赶超宋河?赵园长你吃错药了吗?”丁阳泽错愕,“我高一那年就放弃赶超宋河了!这点数我还是有的!”
“那你还拼命看数据?”
“我又不求全看懂,只求读懂一点边边角角。”丁阳泽坦然道,“宋河的工作,从指头缝里漏一点碎屑出来,都够我发ScI了,我这人还是有追求的好吧!”
赵依依恍然,忽而又深感担忧。
万一丁阳泽天天发论文,功高震主,会不会有朝一日取代自己变成园长?!
她眼前幻化出宋河的脸。
宋河先是失望看她一眼,随即狠狠道,“不思进取的蠢货!园长你不要当了!让丁阳泽上任!”
说完,宋河的脸冷哼一声,扭头湮灭在空气中。
赵依依浑身颤栗了一下,危机感陡增,脸色害怕。
她慌忙也拿过数据纸,认真翻阅!
翻着翻着她变成苦瓜脸。
这特么都是啥啊?这不纯纯的天书?
宋河天天看这种东西工作?这得多渊博的知识和多聪明的脑子才能读懂?这还是人吗?
她硬着头皮翻,还没来得及看懂什么,桌上手机震动。
抬眼看消息,她脸色突变。
张芷蕾:“榴莲出问题了。”
赵依依果断扔下数据纸,猛地起身向门外跑去。
……
红毛猩猩馆。
墙角,孤零零的身影坐在地上,用手臂抱着膝盖,一动不动。
黑羽绒服和灰棉裤,脑袋上扣着带球球的白色毛线帽,赫然是榴莲。
雪花飘在它身上,羽绒服打湿了也浑然不觉,凄凉孤独,像只被遗弃的伤心小狗。
门口,赵依依和张芷蕾各举一把伞,远远望着它,目光担忧。
“怎么了这是?”赵依依小声问。
“一早上起来就这样,坐在墙角发呆,东西也不吃,快递也不去拆,认字也不认了,像一夜之间傻掉了。”张芷蕾惭愧道,“我和它不熟,过去问它怎么回事,它不搭理我。你像它妈妈一样,或许它会给你倾诉。”
赵依依点头,举着伞过去,蹲到榴莲身边,用伞遮住它。
“怎么了榴莲?”她轻拍榴莲的肩膀,“心情不好?谁欺负你了给我说,我给你出头!”
榴莲呆了两秒,扭过头看她。
红毛猩猩没有情绪性眼泪,但榴莲脸上沾满泪珠般的雪水,眼神深处蕴藏着……浓重的悲伤。
赵依依心软了,伸手紧紧抱住它,“怎么了榴莲?为什么伤心?”
“我。”榴莲顿了一下,声音又小又委屈,“我是笨蛋。”
赵依依一怔,伸手摸了摸它脑袋,“榴莲怎么会是笨蛋呢?榴莲是咱们动物园最聪明的红毛猩猩!榴莲如果是笨蛋,那其他猩猩又算什么呢?”
“红毛猩猩……全是笨蛋,没法和人类一样……聪明。”榴莲语气难过,浓烈的自卑情绪散发。
如果红毛猩猩悲伤时会像人一样眼泪,它此刻早已泪流满面。
赵依依愣住,不知所措。
她能怎么安慰呢?直说物种有先天差距,没必要纠结?但榴莲现在难过的恰恰就是物种差距。
她拼命思索能安慰的话,还没想出来,榴莲又难过地开口:
“学会2500字,可以去见大章鱼,我学到了1000字,学一个新的,忘掉一个旧的,重新学旧的,又忘掉另一个旧的。”
“我是笨蛋,我永远也学不会2500个字。”
“几个三角形和正方形放在一起,证明线段Ab和线段EF垂直,我不会证明,我看不明白。”
“我是笨蛋,我永远也不会证明垂直。”
“我想弹钢琴,钢琴好听,我不会弹,音符我记不住,谱子我看不懂。”
“我是笨蛋,我永远不会弹钢琴。”
榴莲小声地说,一声比一声低沉难过,情绪如溺水般缓缓坠下,浓郁的绝望和自暴自弃散发出来。
赵依依紧紧抱住它,眼眶一阵发酸,“好了好了,别着急榴莲,你现在年龄还小,等你长大,你会变聪明的,你的脑子需要时间来生长。”
“真的吗?”榴莲也紧紧抱住她,“我忘掉好多字,我怕我变得越来越笨……”
“不会的!”赵依依难过,有种医生听智障儿童倾诉的心酸,心酸的她几乎掉泪,“不会的榴莲,你肯定会变聪明的,等你很老很老的时候,你才会变笨。”
“不要变老,不要变笨!”榴莲把头埋在她怀里,难过地轻轻颤抖。
……
“宋河你这两天变笨了吗?这不是一个很简单的莫比乌斯反演吗?”
“噢噢噢,愣神了,没反应过来。”
宋河宿舍,大床上铺满数据纸,地下扔满笔迹缭乱的废纸,天书般复杂的数据和算式爬满所有纸张,犹如蚁群爬满方糖。
师徒俩穿着秋衣秋裤,一个坐床头一个坐床尾,腿上各放一台电脑,焦头烂额处理海怪数据。
两个数学宗师81级的高手,分析海怪数据居然极其吃力,像挖土时一铁锹挖到大块花岗岩,怎么用力挖都只是蹦火星子,花岗岩纹丝不动。
许久,师徒俩都无比崩溃。
宋河突然仰天长叹,“不行了老师!不能再这么硬着头皮撞南墙了,脑袋撞碎了也没法在五个月内完工!”
“言之有理!”相晓桐也疲惫地用手揉太阳穴,“是时候改改工作方式了,咱们迂回一下!”
“我打算再恶补一下数学,制约我的主要因素就是数学!假设数学水平分级的话,我现在大概是81级,怎么着也得到100级,做海怪数据才能游刃有余!”宋河说。
“恶补数学?”相晓桐笑了。
“怎么?老师这难道不是唯一的路吗?”宋河惊奇地扭头看她,“听你这笑声,好像此路不通似的!”
“通就怪了!你数学水平和我差不多,到咱们这个程度,想精进一寸都得几个月乃至几年,临时抱佛脚补数学?还没补完,人家月脑1号都上月球运行起来了!”
“不补数学,那怎么办?”宋河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