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炸裂般的嘶吼在这片幽静的天地之中响起,落在姒笙手下的人,脸上竟恍惚间出现了两张面容。
不断的扭曲交缠。
仿佛在被迫分离中不断缠绕回缩,却又不得不形神分离。
姒笙微微屈了膝,她的掌腕随着她的放低也缓缓的勾着那浓郁的息力,落到了女孩纤细的脖颈处。
五指猛地一骤缩,匍匐在地上的人,竟硬生生由一分二。
一道孱弱的身影无法承接那泰山似的压迫,被弹飞了出去。
重重的落在地上,在迟钝的挣扎中,呼吸奄奄。
姒笙没去看,只是垂眼,落在自己的掌间。
另一张脸,就这么毫无遮掩的映入了眼下。
他的眼角,是染着猩红的诡色,裹着被人拿捏住命脉的扭曲。
却没有任何匍匐之态。
“虽然长得是挺丑,”姒笙看着这挺不容易见到的鬼族,“但是,这般看着,顺眼多了。”
“知不知道,你很招鬼厌?”
她手下的男子,眼里头,毫无败北的狼狈。
哟了一声,姒笙挑眉,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挑衅呢?
不过可惜。
“我放了够多的时间给你闹了,但你给我的结果我并不满意,”她叹了口气,终于抬眼,看向那滚落出去才堪堪有了点动静的人,“所以,去见你的信仰吧。”
骤然收缩的指散着要命的狠。
可有的东西,命就是很硬。
就比如此刻姒笙手上的这个鬼族。
他的下场本该是像那个被他推出来扮作榑深模样的喽啰一般死于她手的,却被呼起的另一股暗黑气息,风卷残云的卷走。
从掌腕间猛地侵染进姒笙血肉的黑色气体在血管中横冲直撞。
还有身前忽然掠起的煞气。
不远处的榑深忽然直了稍散的身躯,整个人腾闪过来,面容起了一抹凝。
“小心!”
叶姝也睁大了眼,下意识上前去挡那忽然勃起的磅礴之气,却才抬脚,就被无形的气震飞出去。
捂着忽然速率加快的心脏,她眼底张缩不已。
这股气息……
即使姒笙反应很快,也依旧吃了点亏。
她睨着那四散腾起的鬼气屏障,眼角腾起了抹发燥的红。
双手捏起指,挥手便发了狠的去击打那无形朝她聚拢的钟罩般。
砰——
有什么东西,啪的碎在了半空。
化作凌厉的气刃。
姒笙站稳偏头,风吹起她的发,露出那张脸上的血迹来。
少年勾在少女后脑勺处将人带回站了稳,垂眼看着她,反手抬起臂,泛着寒气的息力将那气刃裹做了停顿的冰气。
他微张的指一收,那似有若无的冰便哗啦的,碎成一片,迅速的化作了虚无。
姒笙掀起眼帘,右手抬起一挥。
她偏头看去。
半空另一道鬼气也攸的被打散。
方才还杀气汹涌的现场,忽然之间,一切复原。
像是什么都没有出现发生过一般。
而原本在姒笙手上的人,也早已经消失不见了踪影。
“这底下藏着的东西,并不简单。”
低头弯身捏住少女的手腕,撩开衣袖,少年掌心寒息轻渡,将那在血肉脉搏中蔓延不已的殷黑气息覆成了一片微薄的冰层。
然后猛地往下一拽,那缠绕融进血肉的黑气便生生的被扯了下来。
只在那白的过分的肌肤上,留下渗血的痕迹。
榑深瞧着,眉处的皱浓起。
“多谢。”
瞟了一眼有些狼狈的左手,姒笙拉了袖口下来,抬眼看他:“什么时候出来的?”
“不久之前。”
少年乖乖的答。
像是与刚才那个出手扛攻击的人并不相同。
那张脸配上这努力配合的模样,倒的确是挺招人稀罕的。
姒笙偏了眼眸,嗤,“这底下的东西,也是榑氏的目的?”
叶姝起了身站稳,她唇瓣发白得厉害,在风里,蓝白的校服有些宽大。
她去看榑深的眼多了分意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一侧的胳膊。
雪族,榑氏。
这京都之内,果然,群贤毕集。
来到这里,她随时遇见的,都是息者。
而与之相对应的,这里的暗黑气息,也比其他地方,要更翻滚些。
看着已经转了身的人,榑深随着偏了头,“异象,都会是我们的目的。”
“真可惜,它跑了。”她抬脚,侧了身去,垂眼看已经有了意识的人,恰好对上那掀起了眼皮的眸。
哟,正主来了。
榑深没说话。
的确,姒笙的话不假。
那股他一直追寻着的气息,就在刚才,忽然之间,不复存在。
毫无疑问,已经跑了。
在将他们引过来之后,大张旗鼓的,跑了。
啧。
这世间有许多超乎常理的存在。
为了让其平衡,众人就制定了标准和原则,超出了那个标准和原则,就是他们该管的事了。
比如说,眼前这个因为自己的不幸,去残害别人的人。
杜黎嫣神识渐渐从那片黑渊回拢到现实的时候,她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里头,又漠又淡。
她打了个寒战。
却是在看清眼前景象的时候,苦涩的笑了:“所以,是我输了,对吗?”
姒笙将手往兜里揣了揣,看着她,笑:“你说呢?”
地上的人收了眼,敛了目光,挣扎却并不怎么狼狈的撑起身体,想要站起来。
却发现她此刻已经什么力气都没有了。
连指挥自己身体的余力,都显得如此笨拙。
杜黎嫣唇间溢了声低笑,她好像放弃了站起来,就那么半撑在了地上,仰头去看那居高临下的人。
“我原本,是有些侥幸的。”
那样厉害的存在,她一直觉得,招惹上她的姒笙,才会是那个落败者。
觉得多少有些无聊的时候,姒笙的烟瘾就会有些犯。
比如此刻,她下意识去摸了摸兜。
可才掏出烟盒,唇边就被人递了根棒棒糖。
轻轻的触在了唇边。
鼻息间有浓郁的水果香。
她动作一顿,偏头去看。
少年歪了歪头,扬了扬眉:“去孤儿院做义工的时候,小朋友塞兜里的,刚摸出来。”
默了一瞬,姒笙掏到一半的动作又漫不经心的塞了回去,“榑氏大少爷做义工,稀罕事。”
张唇,将那泛着果香的糖咬进了嘴。
榑深收了手,弯了弯眸,没说话。
姒笙回头,手却像长了眼睛似的落在少年的衣领角:“脱下来。”
然后去看地上的人:“本来以为,我会是你的句号?”
看着少女站在夜色里,单薄的病服,榑深低头看着落在自己领子上的指。
抬手。
笙笙应该是冷了,他的快点脱下来。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杜黎嫣沉默过后,有些不甘心,却不得不吐出这样的事实言论。
“所以,你后悔了吗?”姒笙唇瓣碰着,看她的眼有着淡淡的嘲:“杜黎嫣,你真的很蠢。”
她身侧的少年捏了下颚底的拉链,也不问,毫不犹豫将外套褪下来,伸手,放在了她在半空的手上。
什么也没说。
只是歪着头去看她。
眼底有微弱的星熠。
指梢顿了顿,姒笙垂眼看了看,捏着衣服换了只手,朝着某个方向一扔。
那边,被突如其来的衣服砸了个准的叶姝有一瞬间的懵,她扯下蒙住了头的衣服,抬的眼底,浑是诧异。
那人没看她,但声音是不容置疑的凉。
“穿上,下去。”
叶姝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外套,蜷了蜷指梢,然后抬眼,点了头:“好。”
她当时不过是,受不住心底的驱使,想要站的更近些,看看那个人都在做什么。
而如今看来,她在这里,不过一个,毫无作用的雕塑。
除了站着,便是傻站着。
少年眼底星色瞬间湮灭息鼓。
看着人离开的地方,榑深眼底暗色浮起,脸色有些难看。
他回眸,看姒笙的时候,一双深邃的猫瞳星点闪烁,轻声嘀咕:“那是我的衣服。”
“你说什么?”
姒笙分了思绪,没听清,偏头扫了他一眼。
榑深抿了抿唇,看了眼她捏在指腹间的粉色棒棒糖。
摇头:“没什么。”
地上,杜黎嫣看着姒笙:“你想说什么?”
姒笙便又回头,轻挑了眼尾:
“你是不是感觉自己的灵魂与身体越来的格格不入?你的大脑渐渐无法驱使你的四肢,那种不确定的失重感随着日夜的流逝越来越明显?”
“就比如,现在的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