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了十月底,天气明显转凉。新项目工作到了尾声,适逢周末,我们决定停止工作一天。大家一路来,为了赶进度,都很辛苦。
恭祝完成,我们还一起到外面吃饭。他们本来叫陈经理一起庆祝,不过我没同意,我说他来了大家就不尽兴了。见我意见这么大,他们就作罢。
星期六晚上,我就过去了周丽丽的店过夜。我没提前告诉周丽丽,我已经吃过饭了。去到的时候,周丽丽关了店门,她人正在卧室里做饭。
周丽丽突然变得动不动就关店不做生意,这变化让人感到非常意外。
我本想说她,但却没眼前景象,就中断了神经。周丽丽迎接我来,弄了六七个菜,有鸡,有西洋菜有骨头汤,有鱼,有芋头等等,周丽丽靠一个电磁炉来操作。这么大的劳动量,当然要耗很长时间。
我除了惊讶,就是感动,肚子虽然不饿,但不能辜负周丽丽的心意。她不过希望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日子能过得幸福。如今,我们一个月在一起才那么几天,所以周丽丽希望我每次来,都能吃好,过得舒服。
日子可以适当过好些,不过她做得有些过分。现在店的生意并不好,她又经常不开店做生意,今天还花那么多时间和金钱,来弄一顿不可能吃完的盛餐,奢侈不说,理智上都觉得她欠缺。
我叫周丽丽把没做的菜,留明天。周丽丽没听我的,我只好实话告诉她,我刚吃过饭。
我以为周丽丽会闹下情绪,毕竟她准备了那么长的时间。结果,她没抱怨一声,把还没做的菜,放回冰箱,开始张罗吃饭。
我倒喜欢自然而安顺的周丽丽,忍不住去抱她、亲她。
又跟上次那样,周丽丽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获得满足。我以为是多日没见,周丽丽表现出正常热忱。
周日,我起床的时候,周丽丽已经不在了,我想她是出去买早餐了。于是,我洗漱之后,开始打开门做生意。
就在我打开大门,搬东西到门口时,周丽丽的大女儿小丽突然出现在我眼前,吓了我一跳。
她哇一声嚎哭起来,用哀求的口吻对我说:
“哥,你能不能劝劝我妈,叫他别再打我爸!”
周丽丽打阿明,这主宾位置是不是反过来?
“你说什么?”我怀疑我耳朵。
“我妈打我爸,打得他店也开不了,躺在床上起不来。”小丽继续哭,断断续续说完。
我相信这个未成年说的话。我惊讶得想不出主意来。
很久,我回顾周丽丽近来的变化……
“我妈变了。”小丽缓过气来了。
我自然地望着她,痛苦开始蔓延我全身。一路来,小丽一直护着周丽丽,挡在周丽丽面前,扞卫母亲人身安全。如今,她态度完全变了,立场变了。
“她每次回来,都打我爸。不让我们看见,我们放学一回来,我爸全身都是伤。”
“小丽,这样吧,你去附近的公园门口等我,给我详细讲。我等你妈买早餐回来后,我就去找你。”
事情很严重,我得详细了解。小丽点点头,转身走开,她眼泪还没停,整个人剧烈地发抖,这模样让我神伤。
小丽走后,我一下子陷入深深的愧疚与愤怒中!周丽丽的家庭,成了暴力的世界。而这演变,跟我脱不了关系,我知道的。
我苦等周丽丽回来,周丽丽比往日要晚,买个早餐居然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这让我心急如焚,小丽在等着我呢。
终于盼到她回来了,不过周丽丽的出现,让我大跌眼镜。脏兮兮的全身,红红血迹把白色衬衫染上许多图案,而周丽丽的脸上也有新鲜的伤口和淤青。
面对这些伤痕,周丽丽表现得无所谓,轻悠悠地走过来。我看了,能不不生气。
“你搞什么?我对她唬!”
“没什么。”周丽丽见我这样,不想面对我,往卧室走,越过我身旁。
“你是不是打架了!”我只是猜测。
“那个死贱人,次次欺负我买菜老实不说话,每次我去买肉总少称给我。今天我买一斤肉,她又给我八两,我不要她的肉,她就破口骂我。那死贱人。”周丽丽的怒容很特别。
“然后你就打她了?”
周丽丽低着头,不好意思地看着我,刚才的趾高气扬,义愤填膺全消失了。
“她是男还是女?”我继续问。
“女的,后来她老公就来了。什么都不说,抓着我就推,什么人!野蛮死了。”
“然后你们就打起来了。”
周丽丽再次低头,我发现她一说那对卖猪肉的男女,脸部会出现奇特的变化,那眼睛和一侧脸也痉挛一下。这以前没见过她会有这表情。
而周丽丽面对我的强势,和训话,却出奇地温驯,说话时低着头。
“周姐,你有没觉得,你最近你自己老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想打人就打人。”
周丽丽还不知道,我已经发现她使用暴力。她控制得很好,装作没发生这样的事,沉默不是说,回到房间,把自己清洗过一遍,换上新的衣服。
早上发现打架的事,让我更急切要知道在家里发生的事。
“周姐,你看店吧,我同学打电话给我,我要出去跟她会面,我很快回来。”我说。
“你去吧。记得吃早餐,早餐我放在门外。”
周丽丽始终对我关怀备至,她给我买了许多好吃的早餐。拿着早餐离开的时候,我心情很不是滋味。
我匆匆赶去跟小丽会面,事情的严重性已经超出我想象。
我把带来的早餐给小丽吃,小丽明显比暑假明显清瘦多了,脸色也不好看。她拿起早餐,就毫不客气地吃起来。这以前小心翼翼的小女孩,今天没了往日的羞涩和矜持,让我感觉她很饿,很久没吃东西。
“你妈是不是没给你零花钱?你怎么好像一天没吃东西。”我问。
“我妈这个月没拿钱回家。”小丽很不好意思。
这让我想起昨晚,周丽丽是怎么给我准备晚餐的。这一对比,周丽丽的良知与责任心去哪了?
“慢慢吃,吃完再说。”
一会过后,我带的早餐,小丽吃得差不多了,她真得很饿。我开始问话:
“你妈为什么要打你爸?”
“她想离婚,我爸死都不肯离。她就打他,逼她离。”
我最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单还是无情地验证了。离婚事上,我总担心她走歪曲的路线,而不使用法律途径。周丽丽为了要离婚,为了达到目的,她不惜伤害所有人。
小丽继续说:“每次我妈来,都是趁我们去上学。我妈回来,非要我爸跟她离婚,签协议。我爸要是不肯,她就动手跟我爸打架。我妈说,要打到我爸肯离婚为止。我爸开始会反抗,但我爸越是反抗,我妈就打得越狠,甚至用棍子来打。或者提着菜刀,现在我爸躺在床上,有三天起不来了。这样下去,我爸恐怕……”
小丽的眼泪又再一次遍布她小小的脸。
“你有没见过你妈怎么打你爸?”我问。
“没有,我都是听人家说的。回到家,我爸就躺在床上。我妈现在一回来就很多人围着她,知道她会打人。可是,大家都劝不住她。我爸也不躲,在家里,任她打。”一个很倔强,一个很恼怒,两个人都失去理智了。
“她打你爸,有几次了?”
“五六次了。”
我以前也很恨阿明,跟小丽一样。但现在,我想我对他只有同情。我说不出话,心情很沉重,很难过。
“哥,你说我妈是不是得病了。以前好好的一个人,现在动不动手就发火打人。”小丽想什么就说什么。她对我的信任,恐怕是因为除了我,她再没可哭诉的对象。
病,这个关键词,让我突然清晰联系到精神病。周丽丽从一个内向、安分、宁受委屈的老实人,变成冲动、暴怒、暴力的疯狂女人,她性格短时间内扭变。她的意志、感情、行为有了持续明显的异常,这是不所谓的精神病?
我不敢想下去。我无法想象周丽丽毒打别人的画面,而且不是一次施以暴力。一个安顺如羔羊的人,怎么会做出癫狂的事。
小丽哭止后,我也理智地想了想,说:
“小丽,按我分析,你妈好像不是一时冲动。你妈以前不是外向的人,她一路来,都有情绪压抑,得不到释放。现在跟你爸离婚的事,闹得她把这些压抑情绪爆发了,她突然变成这样,是挺不正常。所以,我想你有必要留意你爸妈的情况,你喊我一个哥,我觉得我有责任帮你,帮你家庭。我们要保持联系,一旦发现什么事,你要通知我。”
我把我的手机号码抄给小丽,要求她跟我保持联系。如今,我想小丽也把希望全寄托我身上了。
这次,小丽来是找周丽丽要生活费的,家里实在没钱了。我听完,把我身上所有现金全给了小丽,一共五百多块。小丽开始怎么也不肯要。我就说是我借她的,等她情况转好再还我,因为我是你哥。也许小丽考虑到妹妹要照顾,婆婆要照顾,也就接下了。
这时,我有了个想法,我想知道小丽问周丽丽要生活费,周丽丽会有什么反应。我直接告诉小丽,问她愿意不愿意试着问他妈要钱,我想了解周丽丽更多。
小丽告诉我,周丽丽最近明显跟她们疏远了,沟通少了,她变得不闻不问。小丽正想多跟周丽丽说话,她愿意去试。
于是,我就在公园等小丽,等测试结果。
小丽来回花了半个小时左右,回来的时候低沉着脸,看样子又想哭。
“我妈不肯给钱,还赶我回去。”小丽的第一句话。
“你怎么问,她怎么答的?”
“我说这个月我爸很少开店,没赚到什么钱,现在家里买菜的钱都没有了。”
“你妈怎么回答呢?”我着急。
“她说我爸的钱都被其他女人骗去了,我妈不肯给,叫我爸问那些女人要去。”小丽显得很不好意思。
“胡说八道,我看你妈连你们肚子饿都不管了。”我咬牙切齿。
小丽低着头,眼泪又大颗大颗地掉在地板上。
“这样吧,以后家里要是没钱,你尽管问我要。你妈不肯给,我偷给你们。法律规定,你妈是有抚养你们的义务。我是不怕你妈的。”我又是气话,又是方法。
没多久,我跟小丽分开了,她要回去做饭。果然,这几天她家没买肉吃了,婆婆买药的钱也没了。
望着,这个只有十四岁的女孩,伤心离去的背影。从她身上,我看到自己童年的不幸。她那种体味家庭破碎的感觉,我何尝不知道。我不愿意看着这幕。
回去的路上,我憎恶自己,这种恨是让我有痛不欲生的感觉。要不是我的出现,周丽丽会很平静地过下去,她不去想离婚,不会打人,不会不理女儿。
我才是他们家庭破碎的刽子手!
我想起,我跟周丽丽之间的承诺,我们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白头到老。周丽丽就带着这些愿望,残酷地演变她的家庭。
如果我不给她这些希望与承诺,周丽丽的悲剧人生或许不会上演。
回到店去,周丽丽一见我就开开心心站起来。我禁不住要去试探周丽丽。
“周姐,我要交五百块钱。我们十二月要去出差,用来提前交住宿费和伙食费的。你可以给钱我吗?”
“好呀!”周丽丽说完,想到不想就去掏她口袋,我这话漏洞百出他都听不出来。
我看她身上的钱也不多,估计就七八百吧。周丽丽数了数,没犹豫,给了我五百块。
“够不够!”她看着我说,很温柔的神情,关心的语气。
“可能还要两百块交交通费的。”
我说完,周丽丽把刚才放回去的钱,又再次拿出来。已经没有一张整一百块的了。她数得很认真,给了我两张五十块的,一张十块钱的,其余都是五块的,给我凑够两百。
周丽丽递给我一大叠钱,我没接,眼泪不停地往下流,很多。
“你怎么了?”周丽丽发现了,她不安焦虑地问。
“周姐,我们分手吧。”
说完,我就把刚才五百块钱扔在地上,急速跑了出去。我一边狂跑,一边让眼泪肆无忌惮地挥洒,我痛恨自己,这一幕我确信她变了,我成了毁她家庭的刽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