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陈朵的选择
这个内景世界来自诸葛赤。
陈朵出现在此，是借助了修身炉的力量。
严格来说的话，这里应该算是个“共享”内景，是以诸葛赤的内景世界为核心模板创造出来的一个共有内景世界。
诸葛赤和陈朵在这里都能随心所欲，让自己心中所想的东西具象化出来。
而这个由廖忠充当教官的药仙会，就是陈朵具象化出来的“世界”，属于陈朵的“世界”。
是陈朵最无法忘记的执念。
“这该怎么帮助陈朵呢……”
诸葛赤审视着周围空间中的一切。
内景存在于人意识深处最柔软的部分，在人的内景中产生的影响也格外深刻。
诸葛赤最初帮助陈朵的计划就是借助修身炉的力量，进入内景世界，在内景世界中影响陈朵。
为了帮助陈朵，诸葛赤最初拟定了两套方案。
一套是武的，一套是文的。
武的很好说。
直接打碎陈朵幻化出来的药仙会世界，破除陈朵心中的执念。假如在破碎药仙会世界的过程中，陈朵执念也一并消散，那问题就解决了。
这个方案主要是参考了之前诸葛赤面对尸魔涂君房那一战。
那一战里，诸葛赤借助三昧真火，烧掉了自己体内被勾动的三尸。
心境得到净化的同时，也连带着实力的提升。
诸葛赤想在内景世界里，干脆一把火烧掉陈朵的这些执念，看看能不能有奇效。
文的方案就比较复杂。
诸葛赤要想办法给陈朵更多选择，让陈朵在这些选择之中成长为真正的“人”。
“总之，先从‘武’的方案开始吧。”
打定主意后，诸葛赤站了起来。
他在陈朵“药仙会世界”中的身份，是当初药仙会四十多个蛊身圣童的备选之一，是个普通小男孩。
陈朵在内景世界中幻化出来的“药仙会世界”，基本会遵循陈朵记忆中的那些规则。
比如说他们这群人会被视作工具培养，无悲无喜，不能有任何想法。
比如说，诸葛赤化身的这种小男孩随意乱动，会引来附近监察者的训斥、殴打，甚至有可能会被监察者直接杀死。
伴随着诸葛赤站起来，长着廖忠模样的监察者拎着血淋淋的鞭子走了过来。
他一边走一边甩着倒刺长鞭，在空气中打出炸响。
“小子，你是想找死吗！”
监察者远远地就甩出了一鞭，即将击中诸葛赤的时候，被他一把抓住。
随后诸葛赤勾动三昧真火，出乎意料的是，在这内景世界中使用三昧真火极其顺利。
甚至连消耗都很少。
“莫非三昧真火在内景世界中才能发挥最大作用？”
这很有可能。
内景和术士们的手段息息相关。
术士们能够借助内景，实现一定程度上的卜算天机。
几千年前的诸葛家先祖，诸葛孔明正是近乎羽化的大术士！
或许诸葛家这一身手段在内景之中才能发挥最大作用！
诸葛赤脑海中的猜测一闪而过。
在内景世界中，他轻而易举驱使着强大的三昧真火将这片区域笼罩，烧了个干干净净！
正当诸葛赤松了口气，以为问题已经解决了的时候。
内景世界四周的虚无空间中，又有人影出现，四周的空间笼罩、固定，最后还是形成了“药仙会空间”。
陈朵依旧盘坐在药仙会空间中，作为一个没有任何思想的“工具”而非“人”存在着，她的身后是廖忠长相的监察者在巡逻，查看是否有蛊童不合格。
这就是陈朵此身最大的喜乐。
诸葛赤不死心，又用三昧真火烧过了很多遍。
每次都是烧得干干净净，但每次又总会重新出现。
诸葛赤在这一次次烧毁陈朵内景世界的尝试中也发现了一些情况，终于不再徒劳纵火。
陈朵在内景世界中创建出来的这个“药仙会世界”，确实每次都是被诸葛赤烧毁了。
但每次被诸葛赤烧毁之后，陈朵的潜意识又会将其重建。
这里是内景，和之前诸葛赤烧掉自己身上的三尸情况不同。
诸葛赤之前对战尸魔涂君房，用三昧真火烧掉自身产生的三尸，那是将三昧真火作用于己身，当然火到病除。
而且那种方法特殊，只能诸葛赤自己烧自己，他不能就这么从修身炉的内景世界中出去，然后用三昧真火把陈朵烧一遍，那根本没用，只会把陈朵烧死而已……
内景世界中的各种场景，基本都是陈朵借助内景世界的力量搭建的。
诸葛赤一次次用三昧真火烧掉这些“药仙会世界”，就像是在灯光下不断追杀一个个影子一样。
那些影子短时间会消失，但只要没有影响到产生影子的那个人，这些影子就会源源不断地出现。
诸葛赤的三昧真火能烧掉这内景世界中的“药仙会世界”这个外壳，这个形，但是根本影响不到隐藏在“药仙会世界”背后的，属于陈朵的那部分内在。
“武的果然不行，只能走文的了啊……”
面对此情此景，诸葛赤叹了口气。
用“武”的方式帮助陈朵失败，这在意料之中，不算难以接受。
他对于“文”的方案，有一点信心，但不多。
因为这个“文”的方案，说是给陈朵提供更多的选择，但本质上来说，“文”的方案，其实是用诸葛赤自己的过往经历、意志、见识来影响陈朵。
就像是一颗星星照亮另一颗星星。
成功率无法确定，效果也无法确定。
但至少这么做完之后，诸葛赤能心里好受一些。
哪怕最终失败，他也问心无愧。
“帮助陈朵，给陈朵更多的选择……”
这是诸葛赤想到的“文”的方案。
现实世界中，一个人之所以是他自己而不是其他什么别的人，最大的凭仗就是一个人的人格和独特性。
这些人格和独特性，来自于一个人一次次做出有关自己的重大选择之后不断完善的自我认知。
关键点就是选择，事关重大，涉及自身的那种选择。
陈朵一直没有这个过程，可以说，陈朵一直不被当做人来看待。
小的时候她被药仙会当做工具养大，而稍大一些她则成为了公司里名为“临时工”的工具。
两者待遇天差地别，但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陈朵一直都没有自己的选择，只是工具而已。
如果这些情况能一直持续下去，如果陈朵能一直当一个工具，那倒也不错。
但廖忠对陈朵像是关爱女儿一般的关心让原本身为工具的陈朵逐渐萌发了作为人的意识。
逐渐成为“人”的陈朵，天然就会像是疯了一样追寻着各种重要的选择。
她想要通过这些选择确认自己作为人的存在，陈朵想要通过这些选择知道，她陈朵究竟是谁，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不论是叛逃公司，还是最后的“我选择死”。
陈朵在逐渐变成陈朵，她在逐渐成为一个“人”。
在诸葛赤看来，目前的陈朵经历过的选择太少了。
从她叛逃公司，在碧游村成为上根器开始算第一次选择直到现在，陈朵总共做出过的选择不超过十。
她初步成为了名为陈朵的“人”。
而如果此时的陈朵没有诸葛赤的这次干扰，就这么按照原着的走向一路走下去，她还会经历最后一次事关生命的选择，是张楚岚跟她说：“你可以选择回到公司，或者选择死。”
陈朵选择了死。那也是她作为“人”的最后一次选择。
那是陈朵可以选的道路之一，但不是唯一的选择。
诸葛赤要给陈朵展示的，就是更多的选择。
心念变换之间，诸葛赤已经悄然变换身形。
此时他在“药仙会世界”中的化身已经变成了一个小男孩，坐到了小女孩陈朵的旁边。
之后“药仙会”中的“监察者”像是到点下班了一样，打着哈欠离开了这片区域。
当然，这是诸葛赤用自己术士力量影响的。
虽说不能借助三昧真火彻底杀灭陈朵的“药仙会世界”，但借助术士力量对这片内景中的世界施加一些影响还是做得到的。
诸葛赤让那些监察者合理地消失了，为的是方便自己接下来的行动。
他盘坐到小陈朵旁边之后，清了清嗓子：“你好，我叫诸葛赤，你叫什么名字？”
小陈朵绿色的眼睛看着诸葛赤，面露疑惑：“……名字？”
看到小陈朵的反应，诸葛赤这才反应过来。
陈朵的名字最快也是在药仙会覆灭之后，在哪都通公司的暗堡中被别人取的。
陈朵在药仙会之中的时候应该还没有名字。
而且，此时应该是小陈朵将要泯灭人性但还没有完全泯灭之前，是小陈朵变成无情的蛊身圣童工具人之前，她还会主动对诸葛赤的问话做出反应。
诸葛赤脑海中念头一转，笑着说：“既然你没有名字的话，我给你起一个吧。”
“就叫‘陈朵’，怎么样？”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要这个名字，我就用‘喂’称呼你。”
“喂，陈朵，你看怎么样？”
诸葛赤的这些话不是乱讲的，是有一番考量。
这片“药仙会世界”是陈朵借助内景的力量创建的，其中隐藏着陈朵内心最深处的关切。
说明这一幕是陈朵被塑造成如今模样的一个重要因素。
反过来说，想要影响到陈朵，想要改变陈朵，想要帮助陈朵，也正应该从这一幕开始。
诸葛赤和小陈朵的对话暗藏玄机。
他给小陈朵提供了选择，选择是否要接受“陈朵”这个“名字”。
名字是有力量的。
不论是对物或者对人都是如此。
如果一个人给一朵玫瑰起名小王子，那么那朵玫瑰就会变得特殊。至少对于起名字的那个人来说会变得特殊。
而如果一个人有了一个名字，那么拥有名字的那个人就会变得特殊。
特殊和独特就是人类的特质之一。
这代表拥有那个名字的那个人，那个名字专指的是那个人。
陈朵指的就是这个药仙会的蛊身圣童，指的是哪都通公司的前临时工，指的是这碧游村的十二根器之一的陈朵。
如果小陈朵在“药仙会世界”中接受了“陈朵”这个名字的选择，说明小陈朵在成为“陈朵”这个“人”的方向上迈出了巨大一步。
而如果说小陈朵拒绝了这个名字，而是选择诸葛赤用“喂”来称呼她，那也不是毫无收获。
小陈朵好歹是做出了一次选择，哪怕由此带来的对于自己作为“人”的认同聊胜于无，总好过于让小陈朵独自一人沉沦在这内景的世界中。
……
听着诸葛赤的话，小陈朵的眼睛里有大大的疑惑。
她先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左右扫视一眼，生怕有监察者出现。
之后她才小声地念着诸葛赤说的那些话：“……选择……名字……陈朵……”
每念到一个关键词，陈朵感觉总有一种不断加深的熟悉感。
最后，她对着诸葛赤点了点头：“你好，诸葛赤，我叫陈朵。”
诸葛赤的帮助方案奏效了！
小陈朵选择了接受这个名字，陈朵最终选择了“陈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