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敬坤没有在沅镇停留,而是连夜赶回历城,甚至没有等暗卫醒来回到岗位,离开刘尧的书房后便迅速上了马车。
只因他目前不愿意与孟子昂有任何牵扯。
月色下,寒风彻骨。
马车缓缓前行,吹动马车上的风灯左右飘摇。
张敬坤坐在马车里,眼睛轻轻阖上。
心腹驾着马车,稳稳行驶。
他抖了抖缰绳,压低声音告诉张敬坤:“大人,有人跟着,听动静不像是一般的暗卫,恐怕就是适才对暗卫动手的那人。”
能发现阿六,由此可知心腹绝非等闲高手。
这也能解释张敬坤仅带一名护卫,便敢连夜赶路。
张敬坤缓缓睁开眼睛,一片雪亮:“适才那人,你可看清楚了?”
心腹有些迟疑:“回大人,属下看的不是很清楚,属下从未遇到过这种路数的暗卫,如果属下没有猜错,适才对我们暗卫动手的人,或许是个影卫。”
张敬坤眯起眼睛:“影卫?”
心腹颔首:“很可能是影卫。当初师父本想把属下培养成为影卫,然而属下的资质不够,最终也不可行。”
张敬坤默了片刻,这才开口:“据本官所知,影卫十分稀少,整个东陵上下,或许就太后身边有影卫,那还是先帝留给太后的。”
“若真如你所说,九殿下身边有影卫,这件事就很耐人寻味了。影卫啊,万里挑一。”
心腹沉吟少顷,分析道:“兴许九殿下身边的这人,是太后娘娘赏赐的。”
张敬坤道:“此事不得而知。”
这时,心腹开口询问:“大人,九殿下派影卫跟着我们,不知道是何意思?”
张敬坤淡声开口:“不用理会,想来是派来护卫本官的。”
心腹闻言,不由得挑唇:“要说这九殿下,也真是奇怪,把我们的暗卫打了一顿,又派了他自己的人过来,属下看不懂这行为了。”
张敬坤道:“九殿下为了给白明微拿到雪莲,也算用心良苦。”
心腹恭敬询问:“大人,这是何意?”
张敬坤解释道:“九殿下与本官谈及白府的六姑娘,又谈及白明微,甚至还让很可能是影卫的人露了脸,最后还把孟子昂叫到本官面前,又派自己人来护卫本官,这整件事,可不是心机手段,而是诚心。”
心腹不解:“诚心?”
张敬坤颔首:“白府六姑娘,是他的私情;与白明微结盟,是他的私事;有疑似影卫的护卫,是他的底牌;孟子昂背后那隐情,更是他的武器;至于派人来护卫本官,则是他的行事原则。”
“他把自己摊开,呈现在本官面前,让本官清清楚楚地看个明白,就是想告诉本官,他为了得到这雪莲,究竟有多真诚。”
“不过他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在这人吃人的世界,真心最没有用,有的只是权衡利弊得失,以及时势权力的倾轧。”
“也真不知道九殿下哪来的勇气,竟告诉本官,他有心缝补这破破烂烂的世界。世道已经差成这样,他如何能缝得起来。”
“靠什么?靠真心么?还是靠一腔热血就够了?若是满腔热血可以解天下之危机,怎么老白相呕心沥血一辈子,最后还扶不起这风雨飘摇的东陵?”
心腹闻言,表示:“大人,属下也觉得九殿下太不自量力了。”
张敬坤冷笑一声:“不过换一句话说,这样的九殿下,还真与其余的皇子不一样。”
心腹眉头拧起:“大人的意思是?”
张敬坤的声音,仿佛从黑夜中传来:“九殿下有一颗极为难得的仁心,或许当初白明微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打破白府不参与权力争斗的传统,选择与九殿下结盟。”
心腹想了想,随后问道:“不知大人准备怎么做?把雪莲给白明微,卖九殿下一个人情,也让白明微欠您一条命么?”
张敬坤复又闭上双眼,缓缓开口:“本官从来只会权衡利弊得失,不会动所谓的恻隐之心。”
“在这个人不是人命不是命的时年,人性是最靠不住的东西。白明微想要得到雪莲,就必须要答应本官的条件。”
顿了顿,张敬坤斩钉截铁:“否则,谁来求都没用。”
心腹点点头:“大人所言在理,亏本的买卖不好做,也不能做。不论是白明微,还是九殿下,要是他们给的价值小于雪莲,的确没必要卖他们这个人情。”
张敬坤一言不发,不置可否。
就在这时,心腹忽然想起一件事,他连忙道:“大人恕罪,适才属下才接到最新消息,尚未来得及告诉您。”
张敬坤问:“什么消息?”
心腹压低声音:“我们的人来消息说,姚德旺不肯卖药材给白明微,如今江北的药材,只能寄希望于您的身上了。”
“否则,江北的药材很快告罄,没有药材,疫情将一发不可收拾,尤其是九殿下还不愿意按部就班扼杀疫毒。”
说到这里,心腹露出得意的神色:“现在,我们又多了一个与白明微谈条件的筹码,不愁白明微不答应。”
张敬坤轻笑:“不急,明日就知晓了,且看看白明微究竟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本官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