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家的管家巡视各个房间,检查佣人是否将整个宅子都整理打扫干净。
管家刚刚走到一楼楚知意与宴惊庭的房间,等在一旁的佣人便双目飘忽,欲言又止,仿佛遇到了什么事情。
管家从卧室内扫视一圈,并未有什么东西丢失,楚知意常用的,宝石珍珠,被保养过后,仍旧放在收纳盒之中,房间内最珍贵之物都被放在保险箱和只有宴惊庭和楚知意能打开锁的储藏室里,并不存在丢失东西的情况。
管家从卧室退出来,看向那位佣人,语气温和,“你有什么事情想与我说吗?”
佣人回过神来,惊恐异常,白着脸猛然摇头,“不……女士,我没有什么想说的。”
“如果关于主家,我会尽快将你所隐瞒的事告知容夫人。”管家从怀中取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再次对那佣人说,“你可以再考虑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内我会将整栋房子都检查一遍,希望那时候你能给我答复。”
管家说完,便微笑着离开,并不催促,也并未对那佣人有什么不满。
反观佣人脸色却愈发的难看,另外一位佣人看了她一眼,抬步离开。
茶室里容玥正在和宴老夫人,宴老先生谈楚知意过生日要准备一些什么东西。
已经五月中了,很快就到楚知意过生日的时间,所以她们应该准备起来了。
“这种事情交给管家去办就是,何必这般大张旗鼓。”宴老先生不怎么高兴,“而且,今年的重点不应该是我八十岁大寿吗?”
宴老先生今年就八十岁了,本就应该办一场大宴会庆祝。
容玥十分无奈,“怎么也不会忘记您大寿的,只不过知知她生日月份在前,您大寿日子在后,凡事都得讲究个先来后到不是?”
宴老夫人哼了一声,“不用理他,他就是闲着没事要找事儿。”
宴老先生不禁吹胡子瞪眼,刚要反驳,宴老夫人先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宴老先生便偃旗息鼓,极为不爽地闭上了嘴。
要不是过年那会儿宴老夫人被他气出了病,他高低还得和老婆子再战一番。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管家带着佣人走进来,“宴老先生,宴老夫人,容夫人,打扰了。”
“这位在宴先生房中打扫卫生时,发现了一些东西,她想向你们直接汇报。”
“阿庭的房间?”宴老夫人有些惊讶,“什么东西?”
管家看向佣人,容玥等人也看向她。
佣人在一众人的注视下,额头冒汗,开始磕磕巴巴的开口,“今日管家女士让我们进行深度房间清理,我……我在一个抽屉里无意间看到了一张纸,我以为那并不是什么重要东西,便瞥了一眼,结果……”
那佣人开始踟蹰起来。
作为宴家的佣人,她们都是签了相当苛刻的保密协议,宴家给的工资是外面一个正常白领工资的五倍不止,相对的,她们要遵守的规矩也相当多。
她无意间窥见秘密,不能往外说,却不能不告诉主家。
佣人犹豫不开口,宴老先生有些不耐烦地说,“结果什么?那纸上写了什么,你赶紧说,不要磨磨蹭蹭的。”
佣人心中一凌,断然不敢再有所隐瞒,低下头快速说道,“那纸上写的是……宴先生和夫人的……为期一年婚姻协议书……”
“啪。”
容玥手中茶杯掉落在地上。
宴老夫人整个人都呆住了。
而宴老先生,勃然大怒地站了起来,直朝一楼宴惊庭和楚知意的房间而去。
宴老夫人回过神来听到宴老先生起身的声音,连忙追了上去。
她心中惴惴不安,万分不敢相信自己孙子和孙媳妇的婚约竟然是协议!
这怎么可能!
知知和阿庭有多么恩爱,她们是有目共睹的!
怎么可能是协议结婚呢?!
宴老夫人带着八分怀疑,跟着宴老先生来到宴惊庭和楚知意的房间。
里面打扫得十分干净,地板光洁,楚知意的高跟鞋与宴惊庭的皮鞋放在一起,仿佛亲密无间的恋人。
“那张纸在哪儿?”宴老先生压着气,声音沉沉。
跟过来的佣人不敢说什么,连忙走到床尾处的一组桌柜前,打开一只随手就能碰到的抽屉。
里面果然安静躺着一张纸。
宴老先生将纸拿出来。
为首明晃晃写着一段话——楚知意以一亿元向宴惊庭买下一年婚姻协议书。
·宴老夫人看清那一段字,整个人仿佛遭受五雷轰顶,身影不稳地晃动起来。
管家看到后,连忙扶住她。
宴老先生已然勃然大怒,神情阴沉得能滴墨,咬着牙说,“好个楚知意,花一个亿就包了宴惊庭一年,老王说的果然没错,她宴家不安好心!”
“把宴惊庭给我叫回来!”
管家回答,“宴老先生,宴先生去外地出差了,要一个星期后方才回来。”
“那就把楚知意给叫回来!”
管家微微点头,“好的。”
容玥来得晚,在得知楚知意和宴惊庭是协议结婚后,她在路上一直在想这件事,神情恍惚,等到时便听到了宴老先生那一通喊。
她快走两步,来到宴老先生身边,看到那张已经被宴老先生揉作一团的协议书。
容玥并没有两位老人那般难以接受。
她回顾阿庭和楚知意最开始的相处,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恍然大悟。
怪不得从前知知根本不喜欢阿庭,是阿庭对知知是单相思。
这份婚姻协议书真是知知求来的吗?
容玥在心中打了一个问号,她安抚宴老先生和宴老夫人,“爸妈,这份虽然是协议结婚,但她们夫妻关系好不好,您也是看在眼里的,虽说该问清楚的事情要问清楚,但您总不是要想着将他们夫妻……给拆散了吧?”
宴老先生早已怒火攻心,听不进去别人说的任何一句话,更何况容玥还在为楚知意说话,他更加愤怒起来。
“不让他们离婚难道还让楚知意那个利益熏心的女人继续留在我们宴家吗?!”
“只要我在一天……呃……”
话未说完,场面忽然发生变故!
宴老先生眼睛一翻,竟然直接昏了过去!
在场众人脸色大变,宴老夫人一个人扶不住他,她连忙颤着声音喊,“还不去备车把老头子送医院!”
管家还没来得及打电话,闻言忙指挥众人。
抬轮椅的抬轮椅,准备车的准备车,不到五分钟,昏过去的宴老先生便已经被送到了车上,往医院赶去。
宴老夫人直抹泪,“真不知道你爸到底听了谁说话,竟然不喜知知到这种地步。”
容玥也忧心不已,为宴老夫人擦泪,“我回头让人查查,妈,您说……那份协议……”
“唉。”宴老夫人深深叹了一口气。
她第一时间也是生气的,她那么喜欢知知,等着她和庭庭百年好合,再生个重孙,家里香火绵延,也增添不少热闹。
可现实给她当头一棒。
她看上的孙媳妇,竟然和孙子是协议结婚,知知竟然用一个亿买了宴惊庭一年的婚姻。
这让宴老夫人怎么能接受?
但冷静下来的宴老夫人此刻却说,“庭庭那孩子,绝不可能因为一个亿就让知知嫁给他,该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把知知喊过来,问清楚。”
“我知道了。”
容玥很快给楚知意打了一个电话,让她来一趟医院。
一说去医院,楚知意下意识想是不是宴家有谁生病住院了。
最有可能的是那位多病的叔叔宴祁澜。
她不敢怠慢,将工作放在一旁,很快就开车去了医院。
等她到时,宴老先生已经送去急诊室急救了,楚知意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没看到宴祁澜和宴老先生,她心中微震,忙走上去。
“奶奶,婆婆。”
刚刚喊出声,楚知意的脚步便停了下来,她敏锐地感觉到两位长辈看向她时,眼神之中带着几分陌生复杂。
容玥强颜欢笑着招手,让楚知意过来。
楚知意迟疑着抬步,来到二人身边,余光却陡然看到了宴老夫人手中拿着一张眼熟无比的纸!
她心中刚刚升起怀疑,便听容玥说,“知知,我有一件事情要问你。”
“你和阿庭结婚,到底是为什么?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楚知意一愣,心中那个怀疑变成了真。
她的视线凝视在宴老夫人那张纸上,有了答案。
距离协议时间越来越近,尽管她和宴惊庭从来都没有提过离婚,但该被知道的事情,还是会被知道。
不过楚知意心中有一些疑问,轻声问宴老夫人,“奶奶,那张纸……您是从哪儿找到的?”
宴老夫人复杂地看着她,说道,“是今天佣人打扫时,在抽屉里看到的。”
楚知意明白了,之前佣人打扫房间并不会翻动柜子,只不过这次是全面清扫,连柜子抽屉都没有放过,所以才被发现了。
“我和宴惊庭结婚,的确有一些原因。”
这种事情没必要隐瞒,楚知意直截了当将她和宴惊庭结婚的原因告诉了两位长辈。
“去年我过完生日之后,便和楚慧换回了身份,楚衡想利用我再做一笔生意,我不想收人掣肘,本想和吴家的吴舟结婚,但那那段时间他在国外出差,回来时被大雨延误了时间,没能及时赶回来。”
“那日在民政局对面的书馆里,我看到了宴惊庭。”
楚知意无比清晰的记得那天。
原本答应的结婚对象,因为飞机延误而没能赶回来,她被周痕的母亲奚落,被那场大雨淋成了落汤鸡,狼狈不堪。
她原本只想试一试,毕竟那是宴惊庭。
不近女色,传说中暴戾的残疾大佬。
楚知意耸了耸肩,笑着说,“我那时走投无路,拿出所有的积蓄想和宴惊庭做一场交易……我当初没想过他会同意,但他同意了。”
容玥和宴老夫人听完,全部都愕然了。
她们从来没有想过楚知意和宴惊庭之间这场协议婚姻背后,竟然还有这种事情。
原来楚知意原本要嫁的人根本不是宴惊庭吗?
她们反映了好半天,宴老夫人才问她,“还有二十五天,你们之间的协议婚姻就结束了吧?你要和庭庭离婚吗?”
楚知意一震。
按照协议规定,她们的确在二十五天后结束婚姻。
可那是基于两人谁也不喜欢谁的情况下,婚姻就是各取所需,到了时间后你我各自安好。
但现在呢?
如果宴老夫人问她,“你现在爱上宴惊庭了吗?”
楚知意可以毫不犹豫的回答她,“是,我爱上宴惊庭了。”
她爱上宴惊庭了,那这场所谓的协议,早就成了一张纸,没有半点用处了。
可是……
楚知意看着那张协议书,如今摆在她面前的问题,是她该不该履行当初的协议,和宴惊庭离婚,而不是她爱不爱他。
楚知意难以做抉择。
宴老夫人见状,便深深叹了一口气,语气沉重,“都是孽缘啊。”
容玥却不这么认为,但是如今的情形,却容不得她多说什么,只能怜惜地看了看楚知意。
她很喜欢这个儿媳妇,虽说她和阿庭结婚是协议,但完全不影响她们夫妻之间地关系,所以协不协议有什么关系?
只可惜,宴老夫人和宴老先生并不这么认为。
楚知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急诊室的门开了。
医生从里面走出来,宴老夫人和容玥连忙走了上去。
楚知意只能默默的跟了上去。
“医生,我家老头子怎么样了?”
医生对宴老夫人说,“老先生没事,就是气急攻心,血压有点高。”
“只不过,他现在年龄也不小了,七八十了吧?”
宴老夫人点点头,“今年就八十了。”
医生点点头,“气大伤身,老先生现在虽然看着健朗,但若是一个不小心,还是会很容易出现问题的,以后万事能顺着老先生的便顺着,千万不要让他再动怒了。”
宴老夫人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我们明白了,辛苦你了。”
医生摆摆手,“分内之事。”
说完,医生便离开了。
宴老先生被转移到了高级病房里,这儿只有他一个人。
楚知意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大抵能明白宴老先生为什么这么生气。
在他醒来后,恐怕见到她,便要再一次大发雷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