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楚翊见她神情不自然,没有再说下去。
他看出她还没有喜欢上他,但这种事不能操之过急。
“我知你暂时没有嫁人的打算。你我之间,以前怎么样,往后也可照旧。你也不必有什么顾虑,万事随心即可。”
他虽然心悦她,但却不会强迫她做任何事。
凌初有些头疼,她没想到自己没有打消宁楚翊的念头,反而差点被他说服了。
宁楚翊对她的身体状况有信心,觉得定然能找到医术高明的大夫将她调理好。
但凌初却没有他这么乐观。
她自己的身体怎么样,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她二师兄可称之为神医鬼才,却也没能将她治好。
不是他医术不好,而是她想要活命,光靠医术根本不够。还得靠她自己不断积累功德,才能一日一日活下去。
她不知宁大人为什么会心悦她,许是他以前没有经常接触到那些闺秀。如今却时常跟她有交集,这才把对她的一些好感,当成是心悦?
宁楚翊见她没说话,以为她是害羞了,“夜凉风大,早点回去歇息吧。”
“好。”凌初抬头看了看天色,轻声应下。
宁大人有主见,心性坚韧。既然一时三刻说服不了他,只能先放一放。
也许过不了多久,不用她再劝,他自己就发现对她的心悦,不过是错觉而已。
凌初手一撑,准备站起来。
没想到身子起到一半,远处突然随风传来一道夹杂着愤怒的质问,“我问你,宁楚翊是不是我的儿子?”
骤然听到这惊天的秘密,凌初吓得一抖。
身子控制不住朝前栽去。
“小心。”眼看她就要一头栽下假山,宁楚翊轻声道了一句,飞快伸手将她胳膊拉住,往回一扯。
凌初的后背瞬间如撞上了一片铜墙铁壁。
可她却顾不上疼痛。
远处质问的人许是没有听到对方回答,又恼怒地追问了一句,“为何不回答,宁楚翊就是我的儿子,是不是?”
凌初不想窥听别人的秘密,可此时他们正在假山上,避无可避。她只能绷着心弦,僵立着身子,一动也不动坐回原处。
宁楚翊在她旁边,抿着唇垂眸不语。看不出他脸色有什么变化,但周身的气压如凝固的冰窟。
“不是。宁楚翊姓宁,自然是微臣的儿子。”这道声音,凌初以前没听过。但这一路上,她却已经很熟悉了。
那是宁国公的声音。
“朕不信,你骗了朕那么多年,现在还想继续骗,真是好大的胆子。”
“微臣不敢。”
“若宁楚翊不是朕的儿子,他的相貌又如何会跟朕如此相似?”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世上没有血缘关系却长得相像的人并不是没有,皇上不必在意。”
“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家夫人一向不喜宁楚翊。若他是你们的儿子,宁国公夫人又怎么会半点不待见他。”
宁国公默了一会,才沉声道,“我家夫人不是不喜翊儿。是微臣跟她说过,翊儿是长子,将来要继承宁国公府,才处处对他严格要求。”
“据朕所知,宁国公夫人从不对长子亲近,对二子倒是处处体贴周到。”
“这是事实,臣不否认。但那也是微臣拦着,不让夫人溺爱长子,她这才将一片爱子之心转移到了少轩身上。”
尽管压着声音,但争论之下,难免音量有些高。两人说的话,被凌初和宁楚翊听得一清二楚。
而这些话透露出来的信息,可不仅仅是二人争论的那些。
那是宁楚翊饱受非议的人生。
“朕不信。”
“你不愿意承认是吧?那好,朕明天就出发,亲自去问宁楚楚。”
宁国公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皇上,您刚退热,万不可此时就赶路,当留在客栈再歇两天。”
皇上冷着脸,根本就不想听宁国公的话,转身拂袖离开了。
宁国公见状,只能一边快步跟上,一边再劝。
二人渐行渐远。
凌初暗叹一口气,抬眸看向宁楚翊。
挺直的脊背透着一股浓浓的落寞,那张英挺的俊脸此时没有半点温度。剑眸低垂,她虽然看不到他在想什么。
但也知道他此时心里定然不好受。
凌初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默默陪在一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宁楚翊忽然抬眸,哑声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凌初点头,一边沿着石阶往下走,一边轻声道,“一个人虽然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但一定能选择自己的人生。
我听说大人从入官场开始,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靠的全是你自己的努力。”
“大人的优秀,有目共睹。你还如此年轻,往后必定还有许多大作为。人生路,要多往前看。”
宁楚翊慢慢走在她身旁,听着她努力想着劝他的话,眼里的光由晦暗转为明亮。
“不必担心,我没事。”
虽然刚听到皇上质问宁国公的时候,他心里确实不好受。
有记忆起,他就知道他娘对他不喜。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太调皮,不懂事不够听话,才让他娘不满。
可后来,他事事听话,努力读书练武。付出了许多努力,得到了所有人的夸赞,可他娘依旧对他没有半点笑脸。
他困惑过,不解过,小小年纪的他,甚至也当面问过他娘为何不喜他。
但他娘什么都没说,只冷眼相待。
得不到答案,他伤心难过,跑去问他爹。
父亲没有忽视他,认真听他讲完了。却只告诉他,他很好,不是他的错。
他像是明白了,又像是什么都没明白。
父亲对他很好,但也很严厉,他娘却处处漠视。
他不懂,也不甘心,越努力想要变好,越得不到他娘的正视。
他的性子就一天一天沉默下去。
后来慢慢大了些,偶然的机会听到他娘质问父亲,为何把外室生的孩子冒充她的亲儿。他这才知道他娘不喜欢他,是因为他根本不是她亲生的。
得知自己不是宁国公府的嫡长子,而是外室子,他变得越发沉默寡言,甚至自卑。
他伤心痛苦,可除了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别无他法。
可他没想到随着长大后,不管是在府里还是书院,许多人明里暗里对他指指点点议论他的长相。
他百般打听,才知道别人在传他是皇上的私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