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未免太高估贫僧的善良了。”
瑭三葬右臂断了还没好，单竖左掌于身前，垂眼说道：“勇烈军数百人的生死，贫僧都没在乎过，岂会在乎小小一只猫？”
“那数百人，大师或许确实不在乎，但这只猫不同。”
大主教斯菲岚走到透明侧墙边，以视网膜扫描触发控制面板，将墙体的单向透明模式切换为双向透明。
隔壁趴在检测平台上的胖橘猫立刻支棱起身体，向着这边“喵喵”直叫，试图呼唤主人。
“根据检测结果对比，这只猫体内的禁制法术比别的勇烈军成员多了一层，更稳定，不会因为意外碰撞导致爆炸，证明大师你对它是有偏爱的。”
闻言，瑭三葬沉默许久。
听到隔壁的猫叫声传过来，他蹙眉问：“南岄名存实亡，贫僧也成了阶下之囚，尔等这般处心积虑，究竟想如何？”
“苦难寺助岄为虐这么多年，大师也该做件善事了。”
大主教斯菲岚拿过来一个资讯平板，显露出关押着“勇烈军”人体炸弹的囚室画面。
“你是勇烈军的发明者，这些佛法禁制也是你施加的，希望你能给他们解除掉、把毒素和放射性物质导出来。”
“解除？”
瑭三葬挑了挑眉：“凭五界的能力，要销毁勇烈军轻而易举吧？何必多此一举？”
“不是销毁，是解除。”
大主教强调了一遍：“如果只是做无害化处理，确实不难，但要在确保这些人活着的前提下，需要耗费大量时间进行破解。
你们的世界有句俗语，解铃还须系铃人，三葬大师是发明者，应该能更容易做到这一点。”
瑭三葬听得摇头失笑：“勇烈军成员都是最狂热忠于南岄的人，即便你们这些入侵者让他们活下来，也不会得到感谢的。”
“勇烈军会得到正当的判决，而非不明不白地死在不稳定的爆炸中。”
大主教解释着五界的用意，随后补充纠正了一句：“五界联军不是入侵者，是救赎者。”
“救赎…呵，虚伪。”
瑭三葬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
大主教却不以为意：“没有人能永远保持完美的善良，银月王国、神国以及整个五界，都是在用这样一套比较正确的制度，来约束和规范大家尽量善良。”
说着，他递给瑭三葬一本教典：“三葬大师可以看看这个，试着聆听天神的教诲，如果什么想通了，用墙上的智能铃联系我。
愿天神的光永远照耀着你。”
言罢，大主教抬手在肩部、心口、额头比划了几下，告辞离开。
瑭三葬表情古怪，他这是被传教了？
隔壁的猫叫声已经停歇，那胖橘猫被打了镇静剂之类的药物，渐渐昏睡。
瑭三葬站在透明墙边看了一会儿，又默然返回床边坐下，随手将那本教典垫在枕头下，没有看的意思。
苦难寺再怎么说也是净土佛门一脉，他作为方丈，怎么可能转信邪门歪教？
……
(
次日，瑭三葬同意了大主教的提案。
惴惴不安的“勇烈军”成员们一看到这位苦难寺方丈，顿时像找到了主心骨似地聚集过来。
“方丈大师！您会带领我们击溃敌军吧？”
“大师您还在，南岄的希望还在！”
“我们会像烟花一样绽放，让外敌死无葬身之地！”
压制情绪的法术消退后，“勇烈军”成员又恢复了原来那狂热的模样，他们是发自内心想要为南岄献出生命，这也是他们被选中做人体炸弹的原因。
“南岄…”
瑭三葬正想说南岄已经亡了，但眼角余光瞥见抱着胖橘猫的大主教笑眯眯地望着这边，他说出口的话略有改变：
“…南岄局势变化，贫僧来给你们解除禁制、排出毒素。”
这话一出，许多人脸色泛白：“方丈大师的意思是…我们没用了吗？”
一个隐形监视着这里的王辉分身见状，莫名想到当年骑士精神动摇的卡洛琳。
被当枪使的人忽然失去目标，自身价值似乎遭到了否定，迷惘于人生的方向。
那时王辉给了卡洛琳新的方向，成为其空落内心的新支柱。
而这些“勇烈军”的脾性更极端，一旦觉得自己没了价值，很可能会在绝望中自我了结。
瑭三葬很清楚这一点，他需要用这些人活着来换取胖橘猫，所以立刻开口：“不，你们当然还有用，只不过需要用另外的方式向陛下和朝廷、向南岄效力。”
“方丈大师请吩咐！我等义不容辞！”
众人振作精神，跪下来齐声呐喊。
“阿弥陀佛，能有诸位这般忠烈子民，实乃南岄之幸。”
瑭三葬鼓励着安抚众人情绪，然后逐一施法为之解除体内禁制，同时导出那些危险的复合毒素与放射性元素。
旁边的五界辅助人员，用一个连着漏斗状吸盘的罐子贴在受解除者的肚脐上，接收释放的毒物，以免导得到处都是。
这里的过程皆被墙角的摄像头记录，在新闻中报道出来。
有人觉得这些极端分子死有余辜，没必要费力气去救，但更多人认为，五界用行动扞卫了救赎的正义性。
他们不是侵略者，是给南岄带来正向改变的救赎者。
嘴上说得再漂亮，都不如用实际行动证明来得有分量。
南岄人同样能看到这条新闻，表情复杂。
作为旁观者，他们当然知道南岄并没有给“勇烈军”赋予什么新使命，方丈瑭三葬的说辞，仅仅是为了听从五界的安排、让这些人保留活下去的希望。
前朝廷和苦难寺一直在鼓励民众为南岄牺牲奉献、舍小我顾大我，被视作“来犯之敌”的五界，却在想尽办法救赎他们重获新生…
究竟谁才是“敌”，谁才是“我”？
站在更高维度视角的王辉，不难看出五界费心思拯救“勇烈军”的用意，除了收服南岄民心，同时也是在向各方展现五界的做事宗旨。
算是一种文化输出。
在王辉看来，五界高层未必真在意那些人体炸弹的死活，但君子论迹不论心，能维持行为上的善良已经很不容易了…
突然听到刺耳的警报声，王辉皱眉抬头，他家怎么又来梁上君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