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凭区区一万将士,便俘虏了整整八万流寇,还缴获了大量战利品,如此胜利,举办一场庆功宴毫不为过!
可是秦锋思量之后,还是决定不办庆功宴了。
原因很简单,敌我双方都是炎黄子孙,身体里流淌着一样的血脉,这种同族之间的厮杀是一种悲剧,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纵然获得胜利,也不值的庆功!
话又说回来了,天威军的将士们舍死忘生、浴血奋战,好不容易打了个大胜仗,要是一点表示都没有,那也说不过去。
怎么办?
秦锋思来想去,想出了一个折中之策:庆功取消,封赏照旧!
凡是立了功的将士,该升职的升职、该赏银的赏银,不得有任何克扣。
另外吗,丹凤县的大户们捐献了大量的猪羊、鸡鸭、美酒,全部用来改善伙食,好吃好喝一番,不仅是天威军将士们,被俘的流寇们同样有份,权当是一饭泯恩仇了!
一时间,伙头兵们忙碌了起来,屠宰猪羊、杀鸡杀鸭,做成各种美味饭菜,再加上大坛美酒,分送各处。
其中一份饭菜,送到了中军大帐附近的一座黑色帐篷中,而在帐篷中关押着一位特殊的俘虏:六指狐狸—陆玄丘!
一个满腹才华、足智多谋,却又命运不济的家伙!
…………
“陆先生,吃饭了!”
“嗯?”
中午时分,一名士兵走进了帐篷中,手中端着一个大号的木制托盘,上面放着四道香气扑鼻的菜肴,分别是:黄焖羊肉、麻辣羊蹄、带把肘子、红烧鲫鱼,还有一大碗白米饭和一大壶美酒!
看到如此丰盛的饭菜,陆玄丘先是略显惊愕,随即一副明白了的样子,还认命般的叹息了一声!
自从投降之后,自己便被单独关押在这座帐篷中,没有受到任何虐待,一日三餐亦未缺少,每餐皆是一荤一素两道菜,再配上米饭、馒头之类的主食,绝对管饱。
可是今天的午饭突然变成了四道菜,四道都是荤菜,还多了一大壶美酒,这是什么意思?
不用问,肯定是断头饭,吃完这一顿,自己就该上路了!
秦锋承诺过,不杀归降者,可是出尔反尔这种事,古往今来数不胜数,自己这次便遇到了。
遇到了又如何,破口大骂一番吗?
没必要!
男子汉、大丈夫,死则死尔,没什么可怕的,只是自己这一辈子……唉!
自己天资聪慧,有过目不忘之能,勤学苦读、满腹经纶,以自己的一身才学,足以上报朝廷、下安黎民,在青史中争得一席之位!
奈何造化弄人,天生六指、身体残缺,别说做官了,连参加科举的资格都没有,还经常受人歧视、讥讽,被视为不详之人!
区区几句恶语,自己并不介意,可是一腔壮志、满腹才学,就这样埋没了不成?
不甘心啊!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自己决不能默默无闻白活一辈子、不能埋没了满腹才学,自己必须建功立业,留名青史之上,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既然正途走不通,那就另寻道路好了。
天灾人祸、接连不断,流寇造反、攻城掠地,机会来了。
自己离开家乡,主动投奔到流寇大军中,希望遇到一位赏识自己的明主,尽心尽力辅佐,就像刘伯温辅佐朱元璋一样,成就霸业!
可惜的是,流寇首领虽然众多,却皆是庸碌之辈,无一人可成大事!
可悲的是,自己运气不佳,壮志未酬便做了俘虏,而且就要变成刀下鬼了!
罢了,或许这就是自己的宿命吧,人不能与天争,认命了,不过就算是死,自己也得当个饱死鬼,等到了阴曹地府,再辅佐一位厉害的鬼王,造阎王爷的反!
想到这里,陆玄丘坐到托盘前面,甩开腮帮子、颠起后槽牙,将上面的菜肴、米饭、美酒一扫而光,吃了个沟满壕平!
吃饱喝足,等待上路!
没过多久,两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来到了帐篷中。
“陆先生,请随我们来!”
“好!”
陆玄丘深吸一口气,而后站起身来,走到两名士兵面前,准备五花大绑、押赴刑场,开刀问斩!
奇怪的是,两名士兵没有捆绑陆玄丘,而是非常客气的将其带离帐篷,带到了中军大帐内,并见到了笑容满面的秦锋!
“陆先生!”
“秦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临砍头之前,还要严刑审问一番吗?”
“砍头、审问……哈哈,陆先生误会了,秦某今日请先生前来,并无加害之意!”
“哦,那秦大人意欲何为?”
“很简单,先生大才,却不幸沦为流寇,真犹如明珠落入泥泽当中一般,实在太可惜了,秦某非常欣赏先生的才干,希望先生能加入天威军,担任参军之职,负责参赞军机、谋划方略,不知意下如何?”
“这……这……”
陆玄丘原以为着,自己会被押赴刑场、开刀问斩,没想到被带到了中军大帐内。
更没想到,秦锋不仅不杀自己,还要自己加入天威军,并委任一个官职,这是什么情况,莫非戏弄自己?
可看秦锋的神态,丝毫没有戏弄的意思,而是诚意十足!
“秦大人,您要在下加入天威军,并委任参军之职?”
“不错!”
“秦大人难道忘了,在下可是一名流寇!”
“哈哈,英雄不问出身,只要有真才实学,只要能为我所用,流寇又有何妨!”
在用人方面,秦锋非常推崇魏武帝—曹操的原则,那就是唯才是举!
只要是人才,只要能忠心辅佐自己,这就足够了,至于出身好坏,根本无足轻重!
看看天威军的将领们,韩山君当过沙匪、马家兄弟当过马贼、熊家兄弟拦路抢劫,耗子是盗墓世家出身……现在多一个流寇又有何妨!
“多谢大人看重,在下感激不尽,可是……唉!”
陆玄丘没有将话说完,而是从长长的袖子当中,伸出了自己的双手,上面各多了一根手指头。
从古至今,六指者都被视为不详之人,甚至不愿与之接触,认为会带来灾祸!
朝廷更是有规矩,六指者、不得为官!
而从小到大,因为手指的问题,陆玄丘没少受人歧视、欺负,甚至连个朋友都交不到,那怕是当了流寇之后,这种情况依旧存在,还得了一个六指狐狸的绰号!
可以说,六指是陆玄丘最大的心魔!
投身流寇,寻找明主、建功立业,其根本目的不是为了荣华富贵,而是为了打破这个心魔,向天下人证明,自己不是不详之人,而是王佐之才!
面对一个饱受歧视的六指之人,又该如何劝说呢?
秦锋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站起身来,迈步来到陆玄丘面前,先是对视了片刻,而后伸出自己的双手,紧紧握住了陆玄丘的双手!
无需多言,行动更胜一切!
陆玄丘也不再说话,而是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倒退了两步,而后整理衣冠,双膝跪地,行了参拜之礼!
承蒙不弃,愿效犬马之劳!
……………
收服一位人才,是件非常高兴的事,可是没过几天,秦锋又不高兴了,因为收到了一条消息。
高迎祥、罗汝才等首领带领着流寇大军撤离罗家坪之后,不敢再走武关道,而是向东挺进,历尽千辛万苦,强行翻越了秦岭东部的几座山脉,进入河南境内。
早在蓝田县之时,秦锋就写信给三边总督杨鹤,让其上一份奏折,建议朝廷下旨给河南、湖广两地督抚,火速调集重兵,以防流寇入境。
结果是,杨鹤上了奏折,朝廷下了旨意,河南巡抚调集了重兵,驻扎在边境附近!
流寇大军在翻越秦岭东部山脉的过程中,丢弃了大量的辎重,人马更是流散过半,待进入河南境内之时,已经是疲惫不堪了。
这种情况下,如果不出意外,只要河南的官军发起进攻,就能轻而易举的将流寇们消灭掉!
那样的话,大明朝的命运或许会发生改变!
可惜的是,出了意外!
因为长期拖欠粮饷,河南官军在行进途中发生了哗变,士兵们杀掉了克扣军饷的将领,而后一哄而散,有的逃回家乡、有的四处流浪、有的干脆投奔了流寇!
结果便是,流寇们非但没有被剿灭,反而壮大了实力,而后连克朱阳、滦川、高门……十几座城池,硬是在河南境内打出了一片新天地!
如此情况,无话可说,只有叹息!
…………
崇祯五年—七月初十,秦锋带领将士们和八万俘虏,离开了丹凤县,沿着武关道北上。
十二天之后,队伍回到了蓝田山大本营,而之前留守的人马汇合一起。
至此,陕西境内的战事,基本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