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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者很少会专门给自己修建寝陵。

长生久视不香吗,飞升上界不快活吗,还是转世重修的道路走不通?

除了妖修重血统,其余修真界没几个纯吃血脉这碗饭的,肉身也不是决定生命的一切,元神才是一切的根本。

一具过去躯壳还要专门修宫殿供起来,不是吃饱了撑的就是实在闲的。

还晦气。

楚皇的皇陵在高阶修真者眼中平平无奇,最开始不过是如凡间帝王一般,修了一个地宫,再加些阵法防护,原本的皇陵也没仅仅是个象征意义。

但是自从楚人轩一统八州之地,将龙脉引导汇聚一处时,这里就成了沧澜界风水之最,龙脉交汇之所,整个沧澜界地脉的绝对中心。

楚皇当年并非只将自己遗蜕葬于尘土,她血脉不凡,天生神异,将自己修为与一身血脉都炼化返祖,成了一件可以镇压气运的重宝,与国运相连。

其后这件重宝便被供奉皇陵地宫,镇压天下气运,与龙脉相合,是一件皇朝至宝。

至宝所居之处本该防守严密,天衣无缝。

但事实并非如此。

“魔道人才济济啊。”齐光啧啧两声,顺便鄙视楚人皇,连亲妈坟头都被挖了,你干什么吃的!

不过想想他老婆都是魔宫卧底,被渗透成这种程度也正常……吧。

修真者的婚姻是受天道保护的,只要你昭告天地,那就夫妻共享气运因果,修真皇朝的皇后可不像凡人皇朝的皇后,只有一个名头和管辖后宫那一亩三分地的芝麻权利。

帝后同体。

所以皇帝对皇后要求严苛。

然后严苛地挑选出了魔道卧底。

惨!

惨惨!

惨惨惨!

不过魔道卧底修习的并不是魔道功法,不,应该是是名义上属于魔道的功法。

玄素经。

正经阴阳和合之功,黄赤之道,虽名为魔道一脉,却是正经道修功法,更兼修行玄素经的弟子皆是根骨不俗,心性不差,不与魔道同流合污,一向在相亲大会上颇受欢迎。

要说美色糊眼也不无可能,这个女子生的国色天香,就齐光看来不在欢喜宫主枭姬之下,能并列为他所见的美女之最。

修为高深,比楚人轩这个俗务缠身,龙脉压制的人还要高一个大境界,返虚后期,仅差一步即可迈入大乘。

此刻她双目含泪,眉间微蹙,我见犹怜。纵使那几个在地宫中主持大局的魔道弟子都是天纵之才,也不受控制地被其吸引,目光中欲念渐深。

“咔咔——”几声,砸在几个人脑门上的石子碎成粉末,在修士坚不可摧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微凹的红印。

一个八九岁的童子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小奶音清脆:“清醒了没有。”

那几个人尴尬地扯扯嘴角。

目光望向美女时,眼中警惕顿生。

那美女仿佛没有看见他们的戒备,莲步轻移走入地宫,此刻的地宫已经被嚣张地清空了大殿,重新树立起九根刻着龙之九子的通天金柱,每跟金柱足有两人合抱粗细,其上盘踞的九子雕刻栩栩如生,神形俱全,张开大口做蓄势状,似是随时都会从金柱上扑下。

龙之九子原非恶兽,只是这里的金柱是雕刻出的形象却是实打实的恶兽之态,狰狞可怖,即使是雕像也足以将人吓破胆了。

九根金柱中围绕着的中心,有一柄小小的玉剑被金光笼罩,悬浮在金柱顶上,数次动作要冲破束缚,却被金柱的光芒压制地死死的。

女人视若无睹,她将手中捧着的血色木盒递给童子,幽幽道:“这是玉玺。”

待童子接过,她垂下目光,一滴清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化作一枚闪着光的水晶珠。

那童子对她如此姿态不以为意,嗤笑道:“宵夜姑娘,你现在在这里惺惺作态做什么,我们可不对你视若珍宝的楚人轩。”

宵夜下唇咬的发白,她神色凄然,目光迷离道:“如此行事实属迫不得已,我对轩哥一片真心,从未更改。”

“噗嗤——”

身穿五色霓裳的女子忍不住笑出声,看众人目光移向自己,赶忙找补:“不是,那个,突然想起高兴的事。”

宵夜又从怀中取出一个拇指大小的水晶瓶,水晶瓶通体晶莹剔透,中间盛了约莫三滴鲜红的血液,她哀哀切切道:“这是轩哥的心头血,我听说要以精血血祭龙脉,但是精血难取,我便取了三滴心头血,不知可够吗?”

这下,众魔修齐齐后退一步,目光中警惕几乎要化作实质了。

卧槽!

真够狠的啊!

精血只是只是普通的肉身淬炼之后带有本源精气的鲜血,不少法宝的祭炼都要用精血洗炼,逐渐蕴养灵性,与主人心意相通。

但是心头血就真的是修士根基,肉身根本,是修士一身法力血气的精华凝聚。

心头血的血只是虚指,不是单纯心脏流动的鲜血,而是元神与肉身本源凝聚之物,似实非虚。

失了精血没什么大不了,吃点好的补补或者功法运转几个周天就养回来了,就算半身精血都流失了磕几颗补血益气的丹药就没问题了,修真者生命力顽强的可怕,一些专修生机的修士取血,连续流几个月都不会感到不适。

但是失了心头血……

修为倒退是最轻的后果,元气大伤,法力不济,成个风吹就倒的玻璃人,失去的心头血太多还有可能变成白痴,智障。

而心头血取完的后果——

元神能被削的比阴神还薄,连自己回归地府的力气也没有。

而楚人轩一个化神期,最多能有几滴心头血,十滴就差不多了吧。

她一个人就拿出三滴,三分之一的量,足够让楚人轩的化神修为摇摇欲坠,根基不稳了。

这还是因为楚人轩身为大楚皇帝,身具龙气庇护,又有万民供养,奇珍异宝不计其数。

而他们也都是魔道除却宫主外的顶尖修士,自然没少和楚人轩打交道,对对方手段恨的咬牙切齿,却也不得不承认,除却因血脉不凡造成的修为进境缓慢,那个男人简直可称得上全才,意志手段战力都强的可怕。

所有人的目光敬畏地看着宵夜,这下,就连那个童子拿了水晶瓶后也忍不住问道:“你莫非把楚人轩囚禁了,从他身上剥下的心头血?”

宵夜摇了摇头,凄然道:“我与轩哥相濡以沫,伉俪情深,我怎么忍心伤害他呢。”

“噗嗤——”

一个身着黑衣,背上一把长刀的少年忍不住笑出了声,看着女子泪水涟涟地看向他,尴尬道:“那个,刚刚也想起高兴的事。”

见宵夜目光不善,他赶忙说道:“那个,我们还是快点动手吧,别让楚皇发现了,这个人皇玉玺听说和那把剑是同源而出的法宝,不知道会不会被楚皇感应到,提前察觉不对,毁了我们的布局。”

宵夜听罢,啜泣道:“不会的,轩哥重伤,元神被五色锦蒙蔽了感应,现在正在寝宫昏迷着。”

众人嘴角一抽。

五色锦,欢喜宫至宝之一,蒙蔽元神,混淆感知,一向是用来对付地仙级数的法宝。

而你说的重伤,确定不是抽取心头血后的伤势?

你还是对他够“情深义重”的啊。

那童子眼瞳睁大,咽了口唾沫。

他呵呵干笑两声,捧着木盒走进金柱笼罩范围之内,周围几个人每人站在一根金柱前,掐动法决,又上了几层禁制。

童子轻轻地木盒打开,露出一方手掌大小的玉玺,上盘一条腾飞巨龙,鳞甲俱全,须发飞扬,口中含珠。

童子眼瞳竖起,泛起一抹金红色,他目光直直盯着那方玉玺,双手戴上一双薄如蝉翼的白丝手套对玉玺上下抚摸,边边角角都不放过。

然后,他微微一笑,从龙口中取出那颗黄豆大小的玉珠。

那玉珠一经取下便迅速变大,很快变成半个手掌大小,其上流转着各种符文。

童子转头看向宵夜。

她摇了摇头,却向前走了几步,接过玉珠捧在手心。

她仔细打量了玉珠半晌,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划过玉珠,将其剖开,呈现出三指粗细的半块玺印。

宵夜也不再做忧愁之姿,将牙咬的咯咯作响,劈手把半块玉印甩了过去。

童子接住,十分识相地低头摸索玉玺,宵夜抬头扫过众人,大家纷纷注视着眼前的金柱,好像那是世上最珍惜的宝贝。

童子又将腾龙玉玺底座朝上,那半块玉印印了下去,光华一闪,腾龙玉玺外壳脱落下来,露出另外半块玉玺。

他已经不敢抬头看宵夜脸色,只听到咯吱咯吱,呼哧呼哧的声音在这落针可闻的室内清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他拿出小水晶瓶,从中取出一滴心头血,小心翼翼沾在半块玉玺的截断面,再将两方玉玺一合——

光华一闪,一方闪着九色光芒,盘旋飞龙的玉玺呈现在他面前,霎时光采大作,那还在其上挣扎着的玉剑竟然加持上九色神辉,气势骤变,迅速腾起携带着煌煌神威向笼罩在它身上的金光刺去!

童子眼疾手快,迅速咬破舌尖,滴出一滴黑红色鲜血。那黑红色鲜血一出,原本圣洁耀目的金柱中竟然凭空升起淡淡的,肉眼几乎无法看见的黑雾。他取出一滴心头血混合黑血,向着玉剑甩去。

那黑血迅速将原本闪耀氤氲灵气的心头血污染成一片漆黑,沾染在原本光辉璀璨的玉剑上,原本神辉熠熠的玉剑竟然迅速被染上黑红色,这些黑红之色还在不断侵蚀着玉剑,以细丝的姿态在剑身攀延。

整把剑瞬间颓势尽显,被九根金柱金光压制下去,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那剑兀自颤动不休,童子微笑着上前捡起玉剑,却顿住了。

他右手运转起浑厚的法力,将剑换了一个手拿去,但是玉剑一触便发生起激烈的反应,法力被玉剑侵蚀,玉剑又被法力侵蚀,接触之面响起细微的爆裂声。

抬起原本持剑的左手,只见哪怕是由冰蚕吐出蚕丝织就,以葵水精英洗炼出的手套竟然被腐蚀出一个大洞,而他大乘期的肉身竟然也被玉剑灼烧地皮开肉绽,焦黑的皮肉下一点点渗出鲜血。

他挑眉,目光落在剑身上,笑的意味深长。

他看向宵夜:“今夜子时即可。”

宵夜对他问道:“我女呢?”

那童子对她说道:“师妹无事,你下的迷药还没有解开,一直昏睡着。”

宵夜点了点头,她笑容温柔:“记得废掉她的修为,断掉紫府灵台,扔在皇陵门口就可以了。”

那童子瞪大了眼:“你认真的?”

宵夜唇边笑容弧度完美无缺:“你认为呢。”

她伸出手,将自己衣衫扯乱,撕出几个口子,再在身上划出道道红痕,把嘴角捏地青紫,发髻散乱。

她慢条斯理,动作优雅地完成了全套,然后伸手毫不犹豫地朝自己额头拍去。

童子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完成了自废修为的一系列流程。

然后嘴角渗出血迹的宵夜朝他柔柔一笑,倒了下去。

众人:Σ(っ °Д °;)っ

欢喜宫的女人这么狠,为了宫主一道命令牺牲的如此毫不犹豫吗?

好可怕,欢喜宫对弟子下了什么魔咒啊!

——

水镜那边,齐光看着魔尊,再三确认道:“你真的不想插上一手吗?”

魔尊奇道:“我为什么要插手,那些废物们要做什么我也懒得约束,他们一个个本事不大心气不小,不在心里对本座赌咒唾骂就已经是烧高香了,真指望他们去为本座做什么——”

他状似无奈叹了口气:“就连本座也做不到呢。”

齐光:“呵呵。”

你这纯纯糊弄鬼呢。

不用说现在这群降级的废物蠢货们,你当年连那群初代反骨仔都收拾的服服帖帖,予取予求,随心摆布,现在这群比当年差远了的东西就更不用说。

他仔细打量起魔尊,那张原本无比熟悉的面容却突然陌生起来。

魔尊有着齐光永远无法企及的神韵,那是一种糜丽的风华,是足以让仙神顶礼膜拜的诡谲魅力。

没有任何生灵在得见魔尊之后,会认为他是人,尽管他的确拥有人的情感欲望,但他依旧不是人,他的思维与人类大相径庭。

但欲望的表现形式是互通的。

齐光总有一种感觉,魔尊看着这些正在生死相搏的人,总希望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

他不出手,只有一个原因。

因为现在魔修所做的,即是他所期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