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的病情,以及陆总那位的老景苍凉,让李胜利的心里起了挫败感。
吴医生跟陆总的老王回去之后,李胜利这边几天都没正经坐诊。
不坐诊了、不做事了,心里反而慢慢有些通透了。
想着截然不同的心境,李胜利拍了拍脑瓜,就找到了在前面诊所帮忙的柳爷。
“柳爷,我发现我有些不适合坐堂……”
将柳爷请进四合院李家正屋,爷俩坐定之后,李胜利如是说道。
“哟……
小爷,我等您这话可有日子了。
坐诊、问药,那是学徒跟药工的营生。
柳爷,准备准备,咱们回马店集吧?”
对您而言,名号可能也不重要,但堂号还是要留住的。
他之前虽说做了不少的规划,但外面的风雨限制了他的行动。
咱不是讨食口的人,用不着为了饭辙而奔波劳碌。
自训班那地界,您说丢就可以丢了。
到了胜利诊所这边,就是另一番局面了,虽说也有不少帮手,但住在四合院里,许多事都要亲力亲为了。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那需要有大毅力的。
艺成之后,成名成家,医者就得自提身价喽。
总想着每天坐诊,总想着病房跟炮制所的事,对风雨的关注,跟王前进的联系,都被他自己隔绝在了外面。
正经时候,却是要千呼万唤的。
“小爷,这话您又说错了。
小白白肃山也差不多是这样,虽然身在中医院,但正经坐诊,只是隔三岔五而已。
原来是我颠倒了主次。
就跟发展中医,跟中医自身没多大关系一样。
您这岁数,正是闯名号的时候。
听柳爷将心里的想法说完,李胜利点了点头。
做推手游离于外,跟坐诊隔绝内外,也是完全不同的。
每天的坐诊任务,就会消耗他相当的精力。
在自训班的时候还好些,要做的事情单一,而且有的是人手帮忙。
一般时候坐堂,那叫兴趣所致。
哪有像您这样,这边诊所、那边病房,前面还有个炮制所,忙忙活活的?
到了四合院这边,坐诊就是主业了,做事反而成了副业。
“明白了,我说最近诸事不顺呢!
咱中医的手艺,那是自小磨炼而出的,到了精深的时候,出诊,可不是给钱就成的。
这跟他最近做事不顺,也是相互映衬的。
这也跟自训班的义诊不同,在自训班义诊,那是他的副业,可以看成是调剂生活用。
照我的意思,咱们就该收拾收拾,要不继续猫马店集,要么就猫山上村,做山里的地主老爷,深山隐士多好?”
但您不需要,别人未必不需要,您要是诸事这么亲力亲为,恐怕非是成事的道理。
加上倒座房这边的胜利诊所牵扯,他这边又在向坐诊大拿的方向努力。
经柳爷一番点醒之后,李胜利也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
这也是最近做事,总觉着什么也做不成的原因所在。
您好歹是一门之主,自恃身份,到时候旁人才能高看咱们一眼不是?
当然,您麾下还有百万赤脚医生,家里夫人也是官家女子,用不着别人抬举。
坐在四合院这段时间,他倒是隔绝与疏离了风雨,但也有些置身事外了。
您不见老史、老蒲、小董、小祝,到了岁数都不出去坐堂了吗?
没个三请五请,没点殷勤态度,也不会轻易出手的,这就叫自提身价。
您瞅这胜利诊所,不就是为您量身定做的吗?
在胜利诊所,虽说也没人限制他,但李胜利还是被自己给限制住了。
医者艺成之后,还需要去坐诊,只能说那人家底不厚。
如您这般,手艺有了,却每天耽于诊疗,不是说没有,只能说极少了。
咱爷俩一路走来,我看您也不是那块料。
但这医馆可不能说丢就丢。
如今您治了西北的辐射病,以及各地的一些血淋病患者,名声其实也不是一般的响。
胜利诊所可不能说丢就丢。
无非老蒲他们也无处可去,您不是还有个半路弟子吗?
一遭丢这,让他们给你维持医馆好了。”
在医馆跟医脉的经营上,李胜利就没什么经验了。
柳爷这个医家嫡子的经验,反而有了用武之地。
柳爷这时候也看出来了,自家这个传承人,跟他差不多,多少有些败家的意味。
这位虽说也是苦出身,但如今家底太大,有些东西,真就入不了眼了。
“您说的对。
那最近咱爷俩就筹划筹划。
您也准备准备。
我觉着胜利诊所这边,真是不怎么好,最近几年就不回来了。”
让柳爷准备,李胜利说的就是柳家新得的子嗣了。
延后、延寿药剂,也算是柳家医脉的强项。
柳爷用了药剂之后,王伟红那边还真给柳家添了一个子嗣。
如今还在襁褓之中,有了这个孩子,他跟王伟红之间的小事,也该划上个句号了。
至于王伟红,泯然众人,也是注定的,因为她给家里添了杜丁王谢四个大敌。
即便是启用,王伟红家里也必定是最后的那一批人,瞧王伟红的岁数,到那时候,能得个荣誉称呼,就算是结果了。
“小爷,就该是这话才对。
王家那姑娘,您就高抬贵手呗?”
见柳爷跟自己想到了一块,李胜利也点了点头。
之后就去找了蒲老等人。
说起接下来的行止,蒲老等人也有些唏嘘,时间一晃,他们这些所谓的医家,也该正经退下来了。
想着外面依旧乱糟糟的风雨,蒲老等人倒也愿意在胜利诊所这边,一边带着徒弟、一边进行诊疗,这也是最好的晚景了。
跟蒲老等人说好之后,李胜利正想趁着收尾
这段时间,教导一下顺路徒弟钱程。
马店集的马小宝却带着在轧钢厂上班的王吉祥,来了胜利诊所。
“胜利叔儿,支书爷不成了……”
听到王吉祥报丧一般的哀嚎,李胜利脸色一变。
马店集的老支书王胜庭,最近一段也是大限将至的模样。
这两年虽说借着机会让老支书去了一趟南方的竹子产地,但调养的结果一般。
本以为老支书能挺过这个冬天,没曾想,这才刚刚过了年,还不算真正的开春呢,那边就传来了噩耗。
开上车,急匆匆拉着两人回了马店集,老支书王胜庭家的院里院外已经挤满了人。
马小宝、王吉祥在前面排开众人,李胜利一路走到正屋。
屋里,披着被的老支书王胜庭委顿在一张圈椅上,一旁是新支书王庆平,以及马大队。
除了这两人之外,洼里的老哥赵满奎,太平庄的关大拿也在。
马店集的老支书王胜庭,如今可不仅仅是个卸任的支书这么简单。
他还是李胜利的一条纽带,对外连着京郊的其他村子,对内连着太平庄。
至于洼里跟山上,则是李胜利自己固有的关系,用不着老支书王胜庭来维持。
“小马,胜利来了,外面的人撵一撵吧。
我交待交待,交待完了,我就不用再遭罪了……”
见李胜利说来就来,老支书王胜庭这边也松了一口大气。
如今的马店集,跟当初差点吃不上饭的马店集,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这些功劳,老支书一点也没敢往自家身上揽,没有面前这个年轻人,马店集这些年的日子可就难了。
“嘿!
胜利啊!
你这一走,就是撇家舍业,没把马店集给忘了吧?
借你援手,我老汉算是多活了五年。
如今咱爷俩的缘分也差不多到这了。
丢下偌大一个马店集,我老汉没啥感觉,但就怕下茬人眼瞎,丢了马店集跟你之间的关系呐!”
老支书王胜庭急着找李胜利回来,倒也不是什么心血来潮。
而是驻在马店集,教授初级传承班的名老中医,给他诊过脉之后,给出的诊断,大致的意思,就是这两天了。
身后事,如老支书说的一样,老头没什么好担忧的。
但村子的将来,这老汉还想要管一下。
说白了,村子的将来,就是这老汉的身后事了。
“老支书,您安心的去,对马店集,我这边之前什么样,之后也是什么样。”
事到如今,李胜利也没说什么宽慰的话。
临了一关,老支书算是比较从容的。
山上的名老中医们,一样也有跨不过这一关的。
向死书,虽说成了几乎所有名老中医,人手一本的死亡笔记,但山上那边依旧有什么也没留下,就撒手的医界前辈。
千古艰难唯一死,说的可不是空话。
领导跟陆总那位,如今也要慢慢的面对了,到了最后,人都有无法舍弃的东西……
“你?
我对你小子,可是一点担忧也没有。
庆平行吗?
即便是庆平行,下一茬呢?
我们这些老农民讨生活真是不易,没你,就他们这样的,哪一个能让社员们过上好日子?
今天,我叫了满奎、庆平、小马、小关来,就是要临了的时候说道说道。”
艰难的抬头,扫了一眼屋里人,老支书王胜庭如是说到。
一个个的点名,也算是明确了亲疏。
太平庄的关大拿,虽说算是李胜利的便宜丈人,但这事儿在村里也就那么回事儿了。
关家女关晴月,算是卖给李胜利的女人。
李胜利之前的拉扯,已经足够付账了。
屋里,真论起来,跟李胜利关系铁瓷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干亲兄弟赵满奎,其他人,按照村里的规矩,都是外人。
“王叔,说啥呢!
家里晴月不是胜利的女人么?
不成,还有个明月在的……”
被老支书王胜庭最后一个点名,关大拿的脸上,稍稍有些挂不住。
女儿关晴月跟李胜利之间的关系,关大拿也是极为上心的。
自打女儿出国之后,一路跟着李胜利的关山、关海、关明月,可一直都在自训班那边打混。
即便侄女关明月已经二十多了,太平庄那边村里的主张也很简单,李胜利不要归不要,但关明月要牢牢的守住。
关家姐妹守的可不是跟李胜利的关系,而是那每年都足量供应的化肥。
没有化肥,太平庄最好的地,一季粮食,最多也就五六百斤的产量。
能保持这种产量的地块,在太平庄那边,不过千多亩的样子。
而且,想要保证这样的产量,投入的人力,也至少是普通地块的一倍。
多数土地的产量,也就在三四百斤左右,这还是几代人养熟了的好田。
有了化肥,有了农技的支持,前两年,太平庄最次的地块,一季产量就在六百斤上下。
最近几年换了良种之后,单季麦的产量,收拾最好的几块地已经过千斤了。
一季小麦、一季玉米,一亩地的产量平均就在一千六百斤到两千斤左右。
简单点说,就是太平庄这几年,因为化肥,粮食产量至少翻了三倍。
太平庄村的人口,虽说不如马店集这边,但土地数量却是马店集的三四倍。
这样的村子,粮食产量翻三倍,差不多快赶上整个公社的公粮了。
也就是这几年了,如果这样的产量报上去,是要真正放卫星的。
在这么多粮食面前,作为一村的支书,别说俩女人了,二十个,关大拿也不待眨眼的。
就是马店集老支书说的那话,老农民讨生活真是不易。
除了粮食之外,山上村药材的采收费用,建筑合作社的分红,哪一笔也不比粮食少多少。
就冲这样的收益,别说闺女跟侄女了,说句难听点的,就是李胜利要关大拿的婆
娘,这半大老头都不待眨眼的。
“就怕你这样乱攀附的!
关大拿,真以为你家那望门寡是金子做的啊?
你们村的女人,真以为胜利瞧的上啊?
你啊,也就到这了,瞎戳戳的没眼……
小马,你是个明事理的,等过后给小关说说,有些事该咋做。
胜利,以后这几个村的事儿,我老汉还是要拜托你拉一把。
以后,马店集、太平庄的事,满奎说了算。”
打断了关大拿的攀扯,王胜庭也没跟他细说什么。
他这眼见着就没了,哪有时间给他详细解释?
他这老汉没了,马店集跟太平庄之间,就需要一个跟李胜利联络的纽带。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老支书王胜庭也知道,女人牵扯不住李胜利,只能拿着他跟洼里赵家的干亲关系说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