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雪仗之后,开始堆雪人。
黄美丽站那里,笑嘻嘻忽闪眼睛,说着:“我最可爱,你们就照着我的样子堆雪人。”
“小胖,如果照着你的样子堆雪人,需要开一辆铲车过来,院子里的雪地不够用。”陈明的怪笑声有点刺耳。
“小明,就你话多。”
黄美丽冲过来要踢他,陈明跑开了。
陈明似乎也想来个前空翻,可是感觉到自己不行,只能是双臂支撑身体,侧身翻了半个跟头。
等陈明双脚落地,黄美丽才不轻不重踢了他一脚。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嘈杂的议论声。
似乎不少人,都在朝着一个方向跑。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高镇长真想不开啊,以后家里日子怎么过?”
“到底什么情况?”
“高晓乐打小就不是个好东西……”
云少宇几人都知道高镇长家里出事了,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点听不明白。
“少宇,怎么啦?”叶小荷好奇问道。
“不知道,好像是……”
云少宇还没来得及猜测,赵红英和刘桂霞就跑了进来。
赵红英急声道:“孩子们不要跑去看,就在家里玩。外面太冷了,先不要堆雪人了,都去屋里!”
几个孩子加快脚步,跟着大人走进上房。
云少宇问道:“出了什么事?”
“高镇长失手打死了二小子高晓乐……”
赵红英刚说到这里,叶小荷和王丽娟就吓得尖叫了起来。
黄美丽没有尖叫,却也吓得瞪大了眼睛,很震惊的喊道:“天啊,老子打死了儿子,在哪里啊,到底因为什么?”
赵红英说道:“就在小北楼二楼,小明家台球厅……”
“我家台球厅?妈呀!”
陈明吓惨了,朝着房门跑去。
云少宇快速抓住了他的胳膊,说道:“你跑去了也没用,事情已经发生了,有关部门肯定到场了,小孩子不要跑去添乱。”
赵红英看着陈明,说道:“又不是你爸亲手打死的,过段时间你家台球厅还能营业,但是生意肯定不如从前。”
陈明稍微冷静,疑惑说着:“高晓乐经常去打台球,也没见高继东冲过去打他,今天到底怎么了,难道高继东想让高晓乐回家写作业,高晓乐不想写……”
“高晓乐早就不上学了,写什么作业?当时,高晓乐把一个叫张雪的女孩拽进了台球厅厕所,试图强尖……”
赵红英说着,“张雪拼命反抗,尖叫,惊动了外面的人,你妈带人冲进厕所,救下了张雪,控制住了高晓乐。后来,你爸给高继东打了电话,高继东赶过去,抓起台球杆暴打高晓乐。台球杆断了,高晓乐死了……”
“我家的台球杆没那么结实,用力打一下就断,不可能连续打好几下。台球杆是不是高继东或者高晓乐自己带过去的,诬陷我家?有些打台球不错的人,就喜欢带着自己买的台球杆过去玩。”
陈明为自己家台球厅辩护的同时,也在看着云少宇。
“你家台球厅,又不只一根台球杆,打断了一根,可以拿起第二根……”
云少宇迟疑之后,“可我怎么觉得,高晓乐不是被台球杆打死的?会不会是在高晓乐逃窜过程中,高继东急了,抓起台球扔了过去,击中了高晓乐头部致命处?”
陈明很呆滞,没说什么。
赵红英紧锁眉头:“少宇,你这么说有点道理,具体什么情况,只有现场的人才知道。”
这时候,赵红英的手机响了,电话是云飞鸿打来的。
“大鸿,什么情况?”
“出了人命,小北楼二楼先封了。”
“一楼的超市呢?”
“一楼超市和二楼没关系,超市正常营业,可是二楼打死了人,一楼超市肯定受影响。”
“到底怎么打死的?”
“高继东先提着台球杆追打高晓乐,后来急了,扔了几颗台球,应该是击中了后脑和鬓角。反正是出事了都有责任,小北楼咱家的,台球厅老板是陈春雷和马兰。我买了吃火锅的食材,但我中午回不去,你和桂霞给孩子们做几个好菜。”
云飞鸿说完挂断了电话。
赵红英看着云少宇。
“你说的没错,高晓乐还真是被台球打死的。”
“高晓乐很不是东西,钛合金反骨,一直把乌鸦当偶像。他死了活该,咱们该吃就吃该喝酒喝,午饭鱼虾螃蟹都要有。”
云少宇不免会想到前世高晓乐的轨迹。
彼时,高晓乐一直活着,后来混得还不错,就一直嚣张。
可如今,高晓乐死得有点太快。
可是,高晓乐死在了小北楼小明家台球厅,甚至是被高继东亲手打死的,这有点……
云少宇都很为震惊,更何况其他人?
赵红英去了厨房做菜。
刘桂霞很沉默,帮忙收拾被几个孩子祸害得一片凌乱的客厅。
叶小荷看着云少宇,用清脆的声音尖叫。
“好可怕!少宇,你不许打台球,不许扔台球!”
“小荷,打台球不可怕,很多人喜欢打台球,而且国内和国外都有很多台球赛事,这是一项很健康,甚至有点高雅的运动。但是,一个人有反骨,秉性邪恶很可怕。”云少宇微笑看着她,用很轻柔的声音说话。
“如果台球很高雅,为什么打台球的都是混子呢?”叶小荷很茫然。
“小北楼二楼,打台球的大部分都是混子,混子就喜欢台球厅这种地方。可是,不同行业的人,都有喜欢打台球的,比如东观小学的蔺老师和赵老师,比如一些名牌大学的教授。”
云少宇提到了老师和教授,叶小荷很容易接受。
刘桂霞干活很麻利,已经把凌乱的客厅收拾干净了。
她走过来,说道:“小荷,其实你爸生前也很喜欢打台球,而且技术很高。打台球就和打羽毛球,乒乓球一样,谁都可以玩。可是一个男孩,把一个女孩拉进厕所欺负,这就不对了!高晓乐是一个很典型的反例!少宇小明,你们都不要学他!”
“刘姨,我知道啦。”
面对刘桂霞的教导,云少宇一般都会很乖。
可是陈明很痛苦:“刘姨,我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教训我,呜呜……,小明不是好学生,但小明一定是个好人,才不会欺负女孩,不信你问小胖,呜呜……”
黄美丽说道:“小明,你人不错。以后你家如果还开台球厅,没生意了,我去打台球,也让我爸妈去打台球。”
陈明抹着眼泪:“不要让你爸去我家台球厅,黄八斤去了,打台球从来不给钱,呜呜……,你爸就喜欢让我妈陪着打台球,每隔两分钟就重复一遍,马兰,你的身材真他妈好啊……”
“好啦,小明,我知道了,回头告诉我妈,让她修理我爸。”黄美丽说道。
“不要让你妈用台球砸你爸,台球很硬,容易打死人,呜呜……”
陈明哭到了哽咽,一个人跑去了云少宇的房间,需要听郑智化的正版磁带,才能缓解心情。
十几道好菜端上了餐桌。
有红酒,啤酒,也有饮料。
可是少了打雪仗时的欢声笑语,气氛很沉重。
“孩子们受惊了,允许你们喝点啤酒!孩子们吃菜,别想太多,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跟你们没关系!要过年了,12岁的你们就是真正的少年了,更要有明媚的心灵和为理想努力的志气。”赵红英说道。
几个小孩,这才开始吃菜。
刘桂霞和赵红英碰了杯,抿了一口红酒,轻声道:“高镇长人不错,东观镇在他管理之下,也算井井有条。谁如果遇到了困难,找到了他,他都会帮忙。可如今,他竟然亲手打死了自己的儿子,这是什么命?”
“不知道这是什么命,咱也没想到,高镇长居然也会变成可怜人。他肯定是要坐牢的,而且亲手打死了自己的儿子,内心的负罪感,比坐牢更痛苦。其实高镇长的媳妇王淑燕,人也挺好的,除了宠爱孩子,有时候护短,没别的毛病。”
赵红英又开始招呼孩子们吃菜,不要一直看着。
王丽娟说道:“王淑燕就是挺好的,有次我妈想买东西没带钱,找她借了20元,后来忘了还她了,她都没要。”
黄美丽哼声道:“你妈都想起来了,怎么还不还钱,分明就是不想还。”
“小胖,不许你这么说。”
王丽娟似乎意识到就是这么回事,她的脸微微泛红,又开始吃菜喝饮料。
“搬运工绿茶,就是好喝。宇少,现在燕京所有的商店,都能买到搬运工绿茶吗?”
“目前还是试生产,供不应求,很多区县商店都拿不到货,等春节后,就会开足马力正式生产。”云少宇说道。
吃过饭,几个孩子开始唱歌。
陈明举着麦克风,一遍一遍唱,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家门。
黄美丽有点烦,哼声道:“小明,你应该这么唱,星星点灯,照亮我家台球厅。”
叶小荷说道:“不应该是让迷失的孩子找到来时的路,应该是让害怕的孩子再来打台球。”
云少宇拧了她的脸蛋,笑道:“小荷,你是对的!”
“才不是呢,少宇,你不许去小北楼二楼打台球,好可怕!”
叶小荷乞求的目光看着他。
云少宇不说什么,只是揪了揪马尾辫。
陈明将麦克风放在茶几上,一屁股坐到了云少宇身边。
“陪我去小北楼看看?”
“二楼都被查封了,你打算去撕封条,还是去一楼超市买东西?”
“我爸妈肯定被警察带走了,他们会不会坐牢?”
“当时你妈及时冲进厕所,救了那个女孩,身为台球厅老板,她这么做是对的。你爸也没动手打高晓乐,只是给高继东打了电话。所以,你爸妈都不会坐牢。”云少宇说道。
“那还好。”陈明还是有点担心。
“但是,你家肯定会被罚款!”黄美丽说道。
“如果我家被罚款了,就去你家批发部借钱。”陈明说道。
“行吧,如果你家钱不够罚了,可以去我家拿钱。”黄美丽很大方的同意了,揪起一窜葡萄,全部放到嘴里。
叶小荷忽闪着眸子,说道:“小胖好厉害,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也不吐葡萄籽。”
……
之后几天。
小北楼二楼处在查封状态。
台球厅、游戏厅、录像厅,赚不到春节期间的钱了。
一楼小荷大超市正常营业。
毕竟二楼出了人命,超市的生意受到了影响,每天的营收只有平时的五成左右。
但是向阳街6800平米的小荷大超市,越是临近春节,营收就越是劲爆,每天保持在85万元之上。
高镇长一家人,有点惨。
高继东被抓,虽然各种因素摆在那里,可还是免不了判刑。
高晓乐的葬礼从简,已经被埋了。
东观镇,再也见不到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少年高晓乐。
王淑燕每天坐在家门口哭儿子。
“晓乐,我的二小子,晓乐,我的亲儿子,你走了,让妈怎么活……”
大儿子,读高中的高晓风,无法接受家里突如其来的变故,人变得有点呆滞,可他只能每天流着眼泪安慰母亲。
东观镇不少人去家里看望。
可是面对呼天抢地呼喊二小子的王淑燕,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的看着。
赵红英和刘桂霞去过几次。
可是每次看到人变得憔悴不堪,双眼几乎哭瞎的王淑燕,她们都没勇气把心里话说出来,只能安静的陪她坐着,时而帮她擦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