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梅不正经,可有时候她也会尴尬。
来小西坡做这种事,被发现了实在是有点没面子。
“你们慢慢挖野菜,我先走了。”
白梅匆忙走开了,似乎很担心赵红英问黄雄的事。
“你给我站住!”
赵红英冲过去,拽住了白梅的胳膊。
“今天这是怎么啦,矿霸家媳妇要跟我打架?红英,如果你看我不顺眼,那你就扇我,我站这里让你扇行吗?”
“扇你多没意思,坐下来,聊一会儿。”
赵红英松开了她,首先坐到了坡地上。
白梅迟疑之后,也坐下了。
赵红英说道:“你平时用的波导呼机,应该也是黄雄给你买的。你的呼机用了两年多了,当时可不便宜。波导的外语就是bird,小鸟的意思,你是真喜欢鸟啊。”
“红英,你听我说,波导呼机真不是黄雄给我买的,是两年前我为了炒股方便才买的。小鸟不是蓝鸟,我也买得起。”
白梅赔着笑脸,“我和黄雄也就勾搭了一年多,最开始他不舍得给我钱,试用之后发现好受才大方起来了。我和他,一个月最多见一次面,他的事,我不了解。”
“你的意思是,打听黄雄的事,不用找你?从时间来推断,你和黄雄在树林里待了可能有一个多小时,除了那点事之外,还说什么了?”
“红英,我从心里敬畏你和大鸿。算了,我告诉你就是了,黄雄特别痛恨你家,扬言一定会把大雄家具城,变成大超市。就算你家的大超市先开业,将来他也是坊山零售界老大。黄雄甚至还说,小利摔到了后脑,就是少宇导致的。”
“听起来口气不小,可黄雄终究不是枭雄,他眼里也只有坊山。当时,黄迎利那个小傻比是后空翻失败自己砸在我家地上的,没让他家里赔地板砖就算好的了!”赵红英冷声道。
刘桂霞和叶小荷,一直在挖野菜。
说了什么,她们都能听到,只求白梅这女人,今天不要挨打。
不管别人怎么看待白梅,她们眼里白梅都是好人。
赵红英给自己点燃了一支烟,悠然说:“怕不怕我家大超市开业后,影响了你的小商店?”
“怎么不怕,东观镇的人就没见过大超市,都去你家超市了,我的惠民商店还有个屁的营业额,可是怕有什么用,我这么一个臭女人怎么可能挡住矿霸的财路?鸿哥两根手指头就能捏死我,就连我老公都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简直是放屁!大鸿做人做事有原则,有底线,怎么可能这么残害你们,赶紧滚,三天内不许让我见到你!”赵红英很不耐烦的喊着。
白梅急忙闪人了。
赵红英和云少宇,又开始挖野菜。
刘桂霞说道:“红英,你最好不要利用白梅来监视黄雄,我不希望白梅有什么危险。她作风有问题,但她对我和小荷那真是没的说,我希望她平安。”
“就没打算利用白梅。”
刚才刘桂霞的声音甚至有点冷,但赵红英并不生气。
“小荷大超市靠边的窗口,能不能租给白梅一个,让她赚点?”
“白梅自己都没说过,你就不用帮她说了。那些窗口,半个月前,就全部租出去了。一共也就6个窗口,嗖的一下就被人抢了。桂霞,要不等第二家小荷大超市开业时,你弄个窗口赚点儿?”
“我就算了,再有一两周,民转公就成了,我就一心一意教书,自己拿工资,也给国家培养人才。”
“理解。”
赵红英深知,民转公之后,刘桂霞会加倍热爱自己的教师工作。
这时候。
叶小荷看着不远处,喊道:“少宇,你看啊,那边好几个鸡米花儿。”
云少宇看了过去,看到了一小片白头翁。
白头翁是药材,在坊山这边,也叫鸡米花儿。
剥开了紫色的花,里面就会露出小辫子,挺好玩的。
叶小荷手里提着小铲子,走过去蹲在地上,微笑看着白头翁。
“弄个鸡米花儿玩。”
叶小荷嘟着小嘴巴,揪了一个。
“再弄一个,给少宇玩。”
叶小荷杏仁眸子忽闪着,用揪了一个。
然后。
云少宇和叶小荷坐在坡地上。
一人一个鸡米花儿,用双手揉搓杆部,花朵的小辫子轻舞飞扬。
云少宇忘不了指挥。
“妈,刘姨,那边好多苦菜,快去挖!”
“小崽子,你怎么不去挖?”刘桂霞嗔怒的笑着。
“我陪着小荷玩鸡米花儿。小荷,你看,那边有野果子。”
云少宇说着,立马就跑了过去。
“我看到了。”
叶小荷一蹦一蹦,跟在云少宇身后。
赵红英看了一眼,笑着说道:“小荷才11岁,这小身段真好。将来个头要超过你啊。”
“我也觉得小荷个头会比我高,兴许小荷能长到175.”
每当看到了女儿的快乐,刘桂霞就很有成就感。
两个小孩,蹲在地上摘野果子。
中午,就坐在小西坡上吃了东西。
火腿,面包,薯片,饮料……
有点野餐的感觉,叶小荷很开心。
然后继续挖野菜。
就因为云飞鸿喜欢吃放臭了的苦菜,所以刘桂霞要多挖苦菜,报答云飞鸿。
可是想到了被炸死的叶长贵,刘桂霞又想把编织袋里的苦菜都扔地上,狠狠用脚去踩。
刘桂霞心里,大鸿是好人,也是混蛋。
有时候她试图说服自己,既然生活这么艰难,不如就当对方是恩人算了,可她总也做不到。
看到了刘桂霞眼里的泪光,赵红英就读懂了她的内心。
赵红英不抱怨,也不解释。
毕竟,站在刘桂霞的立场去看,叶长贵就是死在了飞鸿矿业的金矿里。
这时候。
叶小荷忽而尖叫起来。
“少宇,你看!”
云少宇看到了,韩娜带着黄迎利,来小西坡了。
冤家路窄,在山上都能碰到。
“哎吆,这是谁啊,红英,刘老师,你们也来玩了。”
韩娜显然吓了一跳。
如果在山上被打了,岂不是叫天天不应?
“我们来挖野菜,你来干嘛了?”
“我带着小利来山上呼吸新鲜空气,那次后空翻摔了后脑勺,脑部留下淤血了。你家里不负责,但我和大雄肯定要为儿子负责,要不然怎么办呢,这日子过的……”
韩娜沉重的叹息。
赵红英很明白,韩娜抱怨日子不好过,只可能跟钱有关。
“炒股赚了吗?”
赵红英似笑非笑问道。
“赚了一点,不多。”
内库都快赔掉了,可韩娜还是死要面子。
黄迎利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云少宇身上。
在他看来,武功那么高的云少宇用小铲子挖野菜,太不可思议了。
云少宇的耳朵上居然还有个鸡米花儿,一定是叶小荷放上去的。
“云少宇,如果你知道洪七公和黄药师的下落,一定告诉我。”
“他们就在黄牛山的山顶,让你妈带你去。”
云少宇很会下药。
黄牛山,海拔1800多米,慢慢爬去吧。
“真的?”
黄迎利很激动的喊着,然后朝着韩娜看去,“妈,洪七公……”
“小利,你是真傻,看不出来云少宇骗你呢?”
“云少宇不可能骗我,他的武功,我是见过的,你带我去黄牛山顶。”
“爬黄牛山累死了你个小畜生,要去你自己去,我穿着高跟鞋,就坐这里歇着了。”
韩娜很恼火的训斥儿子,然后看向了赵红英,“那次摔到了后脑勺,我家小利明显没有以前聪明了。”
“本来也不够聪明,前后对比不明显而已。韩娜,你别找茬,小心我用小铲子挖了你。”
“没找茬,说话而已,对了,你家大超市什么时候开业,庙会前还是庙会后?”
韩娜很好奇。
但是,赵红英并没有给她答疑解惑。
“小利,去那边。”
韩娜迈着很款的步子走开了,黄迎利跟了过去。
一步一回头,眼神询问——洪七公和黄药师到底在不在黄牛山顶?黄牛山论剑是不是就在夜里十点到十二点?黑灯瞎火适合战斗,就像我爸和我妈。
这时候。
赵红英看了一眼编织袋。
“不少了,够吃了,这个季节的苦菜又小又嫩,挖到明天也弄不满编织袋。”
刘桂霞一直沉默,一直在挖野菜,都不知道思绪飞哪儿去了。
曾经,她和叶长贵,用挖野菜的方式谈恋爱。
曾经,她和叶长贵,用钻玉米地的方式私定终身。
“红英,如果我哭了,你会怪我吗?”
“不怪,我早就看出来了,你的一双眼睛快要装不下你的泪水。”赵红英的声音轻而沉重。
刘桂霞放下小铲子,走开了。
去了树林里,坐在草地上,呜咽哭泣。
“长贵,你给我回来……,你喜欢吃野菜肉馅饺子,媳妇给你做饭吃,呜呜……,妈呀,我家长贵炸死了,我和小荷怎么活啊……”
小西坡上的刘桂霞,和东观小学讲台上的刘老师,其实就是同一个人。
叶小荷没有哭出来,只是眼里有泪。
“少宇,你说等到什么时候,我妈就不想我爸了?”
“你呢?”
“我一辈子都想,那年我八岁,记事了。”
“你妈,也一辈子都想,因为那年婚姻有九年了,早就刻骨铭心了。”
云少宇也在心里说,小荷,当年你爸出事,并没有让你去金矿事发现场,可是你妈去了,她看到了你爸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的样子。
我家里金碧辉煌,你的父亲血肉模糊。
不管多少钱,都抹不去这沉痛的记忆。
“刘姨,你恨我家里人,有道理,我家里不苛求前因后果,我家里无条件照顾你和小荷。”看着刘桂霞哭泣的方向,云少宇在心里说话。在小西坡上,他甚至不敢去想前世小荷对他的眷恋,害怕自己的心忽而裂开,再也无法愈合。
刘桂霞一个人,在树林里待了一个多小时。
当她走过来,眼睛已经哭红了。
“本来就心里不好受,居然发现一个用过的套子,这些野鸳鸯,一点都不知道保护大自然。”刘桂霞用特比小的声音对赵红英说。
“是不是白梅和黄雄用过的?”赵红英问道。
“我哪知道,反正就是恶心。”
“当年你和长贵……”
“赵红英,你信不信我在小西坡扇你一巴掌?”刘桂霞怒声道。
“桂霞,你别来劲,你敢打我的脸,我就敢打你的屁股,把你摁在地上揍,打肿了你!”赵红英嗲笑看着她。
“你这么说话岂不是在骂自己?算了,回家。”
朝着山下走去。
云少宇挎着装野菜的编织袋,叶小荷跟在身边。
小荷渴望长大。
少宇害怕时间过得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