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子在军中数日,心中思虑了许久,想着还是要回去说出口才好。进了府中,就想提前说好了一样,只有荆彬一个人留在府里,其他的人不知道又去哪里玩了。“他们怎么留你一个人在府里?”缘子看着在藤下看书的荆彬
“你回来了……”
“嗯。他们呢?”
“听说是祁国公府做东,邀他们去听戏,我对那个没什么兴致,而且本来下午约了杨将军讨论《孙膑兵法》,就回绝了。”荆彬笑着倒了杯茶
“你和我爹倒是有的聊。”缘子随手接了茶来喝
“他们说最近你很忙,不打算去,我倒是想着你今天说不定会回来呢,所以……”没有说出口的话是,我想大概是心有灵犀吧
缘子自是知道荆彬的意思,脸不由得红了,但还是想到了正事,马上收了笑容,正色道“我倒真的有点事想和你说。”
荆彬心一紧,放下书道“你说。”
“其实我一直挺对不住你们的,从最开始的隐瞒身份,到现在也不能时常陪伴你们……”
“你怎么突然说这么客气的话”荆彬有些疑问
“我今天要和你说的是很严肃的事,不管你最后的答复是什么,从此刻起我说的话,你要永远保守秘密!”
荆彬也认识到了问题的严肃,郑重的点了点头。
“我表面上是御军的执金吾,实际上还有另外的身份。”缘子见荆彬在仔细的听,便接着说:“自汉朝以来皇帝都会秘密设立一些组织机构,或是收集情报、或是秘密执行一些任务……我想我也不用说的再明白了吧……”
荆彬神色凝重,他自是已经知道了缘子的另一个身份,“我明白,这些本就不是我们该过问的,你今日为何要突然同我说这些?”
“自南迁以来,这样的组织就一直难以建立成形,我朝以来倒是开始真正的召集能人异士,几经波折,终于建立起了‘血净’。”
荆彬点点头,“金国和蒙古他们应该也是有这样的组织的,我朝的‘血净’应该快速发展完备才能与之抗衡。你最近是在忙这些事?”
“在下不才,正是这‘血净’的头领。”缘子微笑
荆彬的眉头皱了又皱,缘子有些不好意思再看他,背过身来“这几个月来发展实在不易,如今也正是用人之际,我觉得……”缘子又顿了顿
荆彬的心十分紧张,若不是说的是这样的话,他真想冲过去将缘子抱在怀里,告诉她他对她的心意,可是显然,缘子要说的不是这些……
“我也问过一些前辈,他们也很看好你,认为你很适合血净,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意向?”缘子鼓起勇气一口气说完
原来如此,等话说出来,荆彬反而心里踏实了些许,他明白,自己与缘子的身份差距甚远,若自己没有一身功名,如何敌得过赵竑与赵昀,他自是明白她们对缘子也有同样的心思,又怎么与临安众多世家子弟相比,堵这悠悠之口!如今缘子问他的意向,他明白,缘子现在一心扑在家国大事上面,他心生钦佩之余更多的是心疼,他若是就此加入血净,与她此生怕是也再无可能了,他可不能阻了缘子的大业。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活法呢,一来保家卫国,二来……便是可以一直守护在她身旁了。“我愿意!”
缘子慢慢回头看荆彬在思考,想着这么说估计太唐突了,刚想说什么,便听得这么一句,还有些错愕,没想到荆彬如此痛快……
“加入血净,不仅要将生死置之度外,更要摒弃杂念,你父亲和珍儿都对我很好,我也实在不忍心……哎,算了……”缘子得到了他的回应后反而退缩了,转身想要回房
“我自幼受郭先生教导,精忠报国的道理牢记在心,如今既然有需要我的地方,定当效力,姐姐和父亲都是明事理的人,他们会理解的!”
“嗯”缘子有些落寞,“我知道了,我再考虑考虑吧……”
荆彬无奈,明明是你在征求我的意见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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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莲得意洋洋的走在路上,想着亦如这次总算成器,把公爷留了下来,可她却不知道,倒是她们坏了与莒的事。青莲七转八转的走到了云湖的门前,正打算报这个“喜事”,却觉得好像有人在看着她,她左右环顾,却又没发现什么,有些心疑,赶紧进去将这事告诉了云湖。
“这些人留不得!”云湖眼神有些阴骘
青莲有些困惑云湖要怎么做,但并没有多问,只是简单告知了亦如的事。
云湖点了点头,但心里又觉得,自己确实一步步把她逼上了这条路,本来她可以单纯的生活下去,但那样,她们会一辈子被别人踩在脚下,永远见不得光,这是他们的唯一出路,她都是为了亦如好……
“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青莲计算着出来的时间说到
“等一下”云湖思忖着,“我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等我联系你。”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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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子!”静纯在夜里急匆匆地跑到了将军府里
“都这个时辰了,你怎么来这?”缘子已经宽了衣
“我刚去军营找过你,他们说你今天回府,我才有赶过来。”
缘子知道静纯肯定是有急事,便道“怎么了?”
“今日傍晚我还在竑那里吃饭,双庆堂的人来找我,说他们的人找到了师叔祖的住处。”
“那太好了!”缘子听到这话很是兴奋,并没有主意静纯仍是紧张的神情
“你听我说完,他们只回来了一个人……”静纯有些哀伤
缘子渐渐察觉不对劲,“什么?”
“是其他人拼了命保着他回来的,但也只是告诉了云湖的住处,没来得及多说什么,他身上的刀伤有毒……”
“他们都被灭了口……”缘子惊呆了,她知道为何静纯会如此时候惊慌失措的出现在她面前
“嗯……”静纯咽了口口水,“缘子,你不觉得,师叔祖……好像我们都不曾认识她一般……”
缘子也点了点头,随即说道:“事不宜迟,我们去她的住处。”
“好,我已经让灵芝和双庆堂的人在那守着了,未敢轻举妄动,就等着你呢。”
缘子紧忙回房换了衣服,提剑上马,静纯在后面追着缘子道:“你说这一切是师叔祖安排的吗?”
“不然你觉得呢?!”
“原来只是觉得她冷面,不爱与人亲近,没想到她心肠会如此毒辣……”
“哼!”缘子冷笑,她去九村之前何尝不这么认为
“可是,她又不会武功,怎么会把双庆堂的高手都……”
缘子突然勒马,“你刚才说,那人的刀伤有毒?”
“是……”
“我原来只觉得她背后肯定有别的势力,现在看来,她做的可能是通敌叛国的勾当……”缘子面沉似水
“你是说……金国?”静纯也倏地想起当时缘子身上的伤。
“先过去再说。”
待缘子赶到冲进那小屋的时候,早已没有了人气。
灵芝急道:“我们从接到消息就在这守着了……”
“她的速度倒是很快!”缘子很是淡定,“果真大隐隐于市。”
“掌柜的,那位侠士的尸体还在吗?”静纯问道
“在双庆堂呢!”
“好。这就去看看……”
缘子和静纯逐渐意识到云湖背后力量不可小觑,待到双庆堂查验一番,基本可以证实缘子的想法。
“我还真是低估她了……”缘子陷入了沉思
“看来今日是没什么结果了,缘子你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早朝呢。”
“好,这边你帮忙安抚一下,记得给师父那边去信。”缘子嘱咐道
“放心,这边交给我!”静纯也很郑重
缘子回去的路上想起郭伯父说有困难便请他出山,现在云湖和金人联系上了,看来当初伯父的猜想八九不离十,如今金人的力量已经在临安如此来去自如,超出了她的预料,还是把这个消息再传回九村,看看还是郭伯父亲自来一趟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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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下次让他们那边小心点!别再惹出什么麻烦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说道
另一面是几日不见的云湖,“那个杨普缘和宋静纯都有所察觉了,无尘观的人也到处在找我,倒是你,是不是该早点采取行动,除掉那个祸患!”
“你暂且在这杂房好好待着,最近别轻举妄动。”那人回避了这个问题
“这宋府太危险了,宋静纯随时可能回来!”没想到云湖新的落脚点竟然是在宋府
“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那人很沉着。随即话锋一转,“我倒要问问你,亦如是你的女儿,为什么之前没有说?!”
云湖惊住了,她没有想到,自己瞒了这么多年的秘密,竟然被她识破了……一时无语
那人的影子逐渐逼近,云湖有些悲伤地开口:“她是我和勋哥的孩子,这身份……怎么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她第一次正面提及这个问题,亦如的身世,是她心头的痛
“我不是想听你说这些。你现在计划的每一步,肯定都是为了你自己打算,如此来看,以后我们怎么可能还会合作?”
这人不知道,哭闹不止的孩子没有了吴妈的看护,别人根本就没有办法,何香雪一路亲自寻来,正在门外听着这陌生的话。
云湖马上解释,“不会的,一旦与莒和亦如二人掌管了这宋朝江山,我便会想办法让他们割让城池作为回报,这个筹码可还称你心意?”
门外的何香雪不小心碰到了石头,“谁?!”那人一回头,不是吴妈还能有谁!那个当初在街上楚楚可怜,妄图接近杨普缘打入内部,却误打误撞最终进了宋府的吴妈,更是珠罗郡主口中的赫长老,这临安城里金人的头目!
“吴妈……这是你的亲戚吗?”门外的何香雪本想走,没想到被抓了现行,只好笑着装傻
吴妈冷笑道:“既然你都听到了,也就不用装傻了,看在你平时待我不薄的份上,我留你一个全尸!”
何香雪见她们要杀人灭口,紧忙喊道“救命……”可是还没来的及喊出来,就被云湖捂住了口鼻,吴妈将其一刀毙命!
“看来这里你也待不下去了,我连夜派人送你去新的地方……”吴妈杀完人还很淡定,云湖自是知道她本来就是个女杀手
“你呢?不和我一起走吗?”云湖不解
“我留在这看看情形,一起转移太惹人注目,我自有打算!”吴妈的话似是不容置疑,云湖也只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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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宋府披白,前一日许是在贵和那里逍遥的静纯紧忙回家吊唁,早上接到管家派人传来的夫人溺毙的消息很是惊诧,没有多问就紧忙回来。
“姑娘,您可回来了,这府里可等着人主事呢!”管家在府里忙着,见到静纯回来便迎了上来,见到身后的贵和,忙又行一大礼,贵和见府里都忙着,自己也只是陪静纯回来而已,便让他免了,不想兴师动众。
“叔叔呢?”
“已经派人去信了,老爷还没赶回来呢……”
“到底怎么回事?婶婶她好好的,怎么就突然……”静纯十分不解
“姑娘,借一步说话……”管家带静纯到一偏僻处,“夫人是被谋杀的!”
静纯皱了一下眉头,回头看了一眼贵和,知道管家还是想等叔叔回来再看到底该如何处理,所以肯定也没有报官。
“是什么人?!”
“还不知道……”管家叹了口气,“家门不幸啊!”
“你就不怕贼人跑了吗?!”静纯压低了声音,可还是听得出心急
“夫人遇害已经是昨晚的事了,如果那凶手要逃早就逃了……”管家见静纯沉思,又说:“宋府虽不如其他达官贵族的府宅守卫那么森严,但至少还容不得小毛贼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昨夜一直相安无事,没有任何动静,这凶手要么是高手、要么就还在府中……”
静纯很是惊诧,“缘何您认定婶婶是被人谋杀的?”
管家又一叹气,“夫人的尸身是今早在池塘中发现的,那凶手想造成夫人不慎落水的假象,可是我看到夫人的喉咙有利刃划破的痕迹,不仔细看不易察觉,我怕凶手尚在府中,未敢轻举妄动。”
带我去看看,静纯跟着管家到了卧房,屋内跪倒了一片仆人在轻声啜泣,静纯心中有些冷笑,婶婶平日待下人脸色很差,不知这里有几人是真心的在哭。管家摒退了众人,静纯前去查看,果然发现了管家说的痕迹,看到平日一向爱美的何香雪如今被泡的皮肤发白,身体浮肿,心下也很伤感,眼看就要落泪,赶紧回过头来不再去看,又问管家说:“那你可问了府中的人,发生这么大的事,总有些蹊跷的地方才是。”
“早上府里都乱套了,还没有时间去做这事,也是怕打草惊蛇。”
“既然在府里出了事,查还是要查的。”静纯想了一下道,“你就说我说的,夫人出了这样的事,总是府中的人办事不力,没能好好看管府内事务,还有她的贴身婢女,那时候都哪去了?!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总是要问责的,你让他们最好老老实实说昨晚都在哪做什么,只有撇清干系才能免于担责!”
“好,我这就差人一一盘问。”
静纯似又想起什么,“小少爷可还好?”
“还好,吴妈带着,也没有怎么哭闹。”
“嗯。”静纯道:“你着手去办吧,别让他们察觉有诈,我去看看追儿。”
“是。”
静纯带着贵和到了宋追的卧房,吴妈在里面抱着他摇来摇去,嘴里还念念有词,“可怜的孩子,和娘的缘份浅呐……”说完好似还擦了擦眼角的泪
“吴妈……”静纯看了这情景,有些难过,一开口差点哽咽
“姑娘……”又一看贵和,愣住了,不知如何行礼,怀里又抱着小少爷,一时手足无措,静纯都看在眼里,温柔道:“不用了。你也累了半日了,回去歇会吧,我来抱会他……”
“这……我怕姑娘带不来……”吴妈说的确实是实话
“没事,在他爹给他找个后娘之前,我是要多疼疼他了。”
吴妈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退去。
静纯见四下无人,才又哭丧着脸。
姑娘看刚才静纯还装的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现在却这样,有些不解:“你平时总与你婶婶吵架,怎么她死了,你却比谁都难过……”
这姑娘不说还好,一说静纯的泪便滑下,这里只有姑娘还有这熟睡的宋追,便将管家告诉她的都说了。姑娘听后也很震惊,没想到事实竟是如此。
“婶婶从小被家人奉若明珠,嫁到宋家也未受过一点罪,一直自视甚高的她如今落得如此下场,不禁让人唏嘘。”静纯说完便落泪
“别哭,你现在可是泞舒郡主了,可不能动不动就哭鼻子,可丑了。”贵和虽然看静纯难过也很不忍,但还是打趣道
静纯一听泞舒郡主这个称号,嘴撅得更高了,哭腔道:“你不提我都快忘了这件事,你说如果官家真的要我嫁给与莒可怎么办呀!”
贵和见静纯如今如此状态,心里很是疼,一面抚着她的头,一面坚定道:“放心!我不会让这件事情发生的!”
静纯听出了贵和认真,一时有些动容,他对她,还如原来一般吗?贵和虽然眼里充满爱怜,但还是故作常态,转移话题,“这事要不要缘子帮忙?”
“还是先不要告诉她了,她最近的事也很多。我不能什么都依靠她……”
贵和点了点头,只听外面管家的声音道“姑娘,小人有事跟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