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庭渝要带谢翎回京祭拜先祖,时下已经腊月十七,在除夕之前赶回京城,只得十来天,就必须要快马加鞭,日夜兼程。
所以,也不能多耽搁,尽管老友相见,百般不舍,但次日一早起,约好回程到孤山村再接着叙,就辞别了贺璋他们,继续往京城方向赶。
许三花看着他们一行人人皆骑马,包括不到十岁的谢翎,动作利落,身姿矫健。
不得不心中感叹,果然祖上就是骑马帮太祖打天下的,这么冷的天,还骑马赶急路,真是厉害。
“既安兄的人昨儿下午收集了周家的恶行,又连夜赶去了县城,周家作恶,这次是翻不了身了。”贺璋收回视线,说道。
“咱们也启程赶路吧。”
……
腊月底,因着靠着前边四季如春常年温暖的大宛不远的缘故,一进入胡昌县,天气就暖和了不少。
马车里放着的炭盆倒显得闷得慌,贺淑璃带着团团圆圆干脆掀了车帘子趴在窗口往外头看。
别说团团圆圆第一次走渝州府来好奇新鲜了,就是贺淑璃,也就小时候回过一次祖籍,现在都忘得差不多了。
所以,一大两小的,都看着新鲜得很。
在李桥镇耽搁了一下午,原定的中午时分就能到云昌县的,一路不停歇,等进入云昌县城门时,天色也近黄昏了。
城门将将落钥,他们是最后一批掐着点进城的。
除了他们这一行,在他们后头,还有人。
那是一辆被老黄牛拉着的牛车,走得慢慢悠悠的,缀着个破破烂烂似乎随时都能被风给掀飞出去的车蓬。
赶牛车的大汉裹得严实,但身上补着疤的陈旧棉袄看着也暖和不到哪儿去。
傍晚的凉风都冷了不少,所以,这大汉一张脸冻得都青紫了。
车篷被一块绷紧的破布遮得严严实实,愣是风吹,都没露出一条缝来,让人瞧不到里头有什么。
许是这大汉神情有些不妥,又赶在城门关的最后一刻挤进城的,守城的兵卒难免就要拦下他盘问几句。
许三花掀了帘子去看这头回来的云昌县城,便是腊冬,黄昏傍晚,城里挂起的橘红灯笼,看着也别有一番美景。
正要放下帘子,余光便见那牛车上的大汉在兵卒的盘问下惊惊慌慌,竟还跳车就要跑。
下意识的,她将手里握着的手炉扔了出去,正中那跑过的大汉膝盖窝。
大汉登时扑倒在地,然后被几个兵卒按在了地上。
“好生生的,你作何要跑?哪里人氏?姓甚名谁,进城作何事?速速招来!”
“车篷里有具尸体!”后头有兵卒惊呼出来。
几个按住大汉的兵卒一听,更是直接将人给抓了起来,团团架住,“果然是心中有鬼!沾了人命那就不是你想跑就能跑得了!跟我们去衙门!”
大汉被押着,也不反抗,也不吭声,只是经过马车之时,抬眼来看了许三花一眼。
那眼神……
许三花不由拧了拧眉,接着便见兵卒赶着牛车跟上去。
被打开过的蓝布不再紧绷着,搭着风儿掀起一角来,露出里头脸色惨白的年轻女子。
真是这大汉杀了人?
可杀了人咋还堂而皇之的往城里运?真当守城的兵卒是吃干饭的呢。
许三花有些好奇,但马车晃晃悠悠的进了城,走过一条条繁闹的街道,很快就停在了一座古朴的大宅子前,就容不得她好奇别的了。
这座贺家祖宅据闻已经是百年的历史了,每年花费不少银子修缮,虽是年代久远,但依旧能住人,且有岁月的沉淀,看着古朴而典雅。
贺家祖上是商人出身,在当时的云昌县就是大富户。
士农工商,本是最低等的了,有些银子,也是读书人嘴里的铜臭,是被看不起的。
当时的贺家那位祖先经商是一把好手,钱多得几辈子都花不完,但有钱能有什么用?见了官还不是得点头哈腰?
所以,正好碰到当时的新皇重商,允许商贾之家的人报考科举,贺家先祖就专门花重金请了西席回来教两个儿子读书。
所幸两个儿子都有读书的天赋,虽说一直到死也没能如贺家先祖期望的那样入朝为官,但也都是中了秀才的。
这可算改变了贺家世代经商的地位。
而真正入朝为官,那就是贺老爷子了,这也算是彻底改变了贺家的门庭。
当年贺老爷子一朝中了状元,那可是整个云昌县都热闹了好几年。
后头贺老爷子一步步平步青云,官拜太子太傅,太子登基,他就是帝师,风光无限。
连带着,贺家宗族,在云昌县也是了不得的。
不过如今的贺家长房嫡支一共就两支,贺老爷子又是长房的长子,历来的规矩,长子分家产的七成,所以当初长房分家的时候,就分得了这贺家祖宅以及诸多田产。
另外的贺老爷子的亲弟弟,分得了剩下三成里的一半,如今是贺氏宗族的族长,打理着宗族的祭田等,也替贺老爷子打理着祖籍的这些生意。
另外一支嫡支,血脉也是跟贺老爷子最亲的,跟贺老爷子正是亲堂兄弟。
其余的,还有几个庶房的庶房之类的,以及其他旁支的后人,数不胜数。
总之,贺家占据了云昌县足足三个坊市的宅屋,那都是贺家人。
只不过,也不都是所有的贺家人都有钱罢了。
分家本就是长子分七成,庶子分不了多少,一代一代的往下分,到如今,好多旁支,也只是跑腿下力的。
总的来说,也不都是所有贺家人都是吃香喝辣的。
贺璋的亲叔爷如今的贺族长是个公正又为族人考虑的人,所以,贺家名下的田产铺子什么的,需要用人的,也都是优先用贺家族人子孙的。
只要踏实肯干,总归是饿不死的。
又有姓贺这点庇佑,在云昌县的日子,也难过不到哪儿去,起码不会被人任意欺凌。
像贺璋这样的嫡支长孙回来,能够被他行礼见上一见的,也就只有贺族长一家,和亲堂叔爷一家。
尽管只有这两家,但那人数,也是多得很的。
许三花见了一圈,喊了一圈人,也被一圈人行礼拜见,全程下来,记得住是谁的也不过少数。
等到终于将人都送走,可以洗洗歇下了,许三花才松了一口气。
亲戚太多,也实在费脑子。
……
今年除夕指定就是要在这里过的了,总不能过了除夕就走,所以,该往各家长辈去拜年的,也是要去的。
还有这年礼,也该送起来了。
所以,许三花歇够了一晚之后,就变得忙碌了起来。
而贺璋,也忙着族里大祭的事,他是嫡支嫡长的长房长孙,大祭可是要跟着族长一起主持的。
以及在除夕前,把团团圆圆的名字写上族谱也是此次回来的大事。
相比之下,除了当晚回来收见面礼收的手软喊人也喊得嘴软有些累人的团团圆圆和贺淑璃,第二日起,可就不要太悠闲。
逛街游玩买东买西什么的,安排!
许三花也没空管他们,只要不是买金山银山这种大事,怎么花钱,她都不管。
这银子,挣了不就是花的嘛,花就要花一个痛快。
别说贺璋了,她也不差这点钱啊。
直到将每家的年礼都一一安排人送去,将除夕的事宜都安排妥当,许三花才清闲起来。
事实上,有秋实几个得力的帮手,她也就是张张嘴巴的事。
这闲下来,当然也要好好的逛逛这云昌县了,毕竟难得来一次,她还是头回来呢。
总不能哪里都没去过就回去了,到时候,她奶问她云昌县有些啥好玩的,她都说不上来。
已经好好的疯玩了几天的一大两小对云昌县已经熟悉得不得了,毕竟,就这么大点地方。
一听许三花也要出去玩一玩,便赶紧来出谋划策。
贺淑璃道:“三花,我听说城郊有个香火旺盛的寒山寺,斋饭极是好吃,风景也好,咱们去那里走走呗!”
团团道:“娘亲,城西有个胧月湖,可以游船,那船上可好玩了,听说有听曲的,有别处都吃不着的美食,还有拍卖稀奇物件的,让人流连忘返,有趣得紧呢!”
圆圆道:“娘亲,南城门外十里有个温泉镇,那镇上有天下最大的温泉,冬日里去泡温泉,可不要太舒服了!”
一大两小三张脸都眼巴巴的望着自己,都想让她去自己说的地方。
许三花看着,笑了笑,“那就都去,先去温泉镇泡温泉,再去寒山寺吃斋饭看风景,最后去胧月湖游船玩乐。”
三人一听,连连拍手,“好耶好耶!太好了!”
眼下腊月二十,离除夕还有十天,痛快的玩一玩,时间够着呢。
许三花说做就做,等第二日一早,团团圆圆被贺璋带着往宗祠里去拜了祖先,在宗谱上记下了大名,就带着三人坐着车马往温泉镇去。
至于贺璋,要忙呢,可腾不出这时间来,那就只能撇下他了。
两大两小捂嘴偷笑,愉快的抛下了自己的相公爹爹大哥。
而贺璋,“眼巴巴”的看着马车走远,回头就被族长堵住了路。
“怀谨啊,先前在宗祠里,人多嘴杂,我不好多说,怎么这侄曾孙女偏偏冠个云姓呢?这是什么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