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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父看到这样子,闭上眼摇摇头;碧霄给他上了药。

他闭着眼,想要握住法器,让自己安心些,摸拿了半天也没拿到。

“我的法器呢?”

他的法器被碧霄保存得很妥当。

眼上包着白纱的他胡乱触碰到了什么——他在不敢乱动的碧霄脸上感受到了不太熟悉的温度。

然后他明白过来,正襟危坐在床边,不敢出声,悄悄地发呆,他记得父亲的话。

“你既然参加了,就好好比完,最好拿个第一。”

他明知父亲是不抱什么希望的,他从没让父亲高兴过——可若他真的夺魁了呢?

拿着一把气运法器?

一幅美好的图景开始浮现。

他抱着那柄古朴的气运法器,大家为这个特别的法器魁而欢呼,乌父与碧霄站在一起,朝他微笑……

他的心又被一股暖流冲得晕乎乎的,摘下白纱,扭头看看碧霄,他没想到她红了眼眶,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联系起刚刚的小事,心沉了下去。

“不,你误会,我并非那样的人……”

乌云仙手足无措地极力辩解,忘了,以她的耳朵是很难完全碰到他的心绪的。

碧霄还是没忍住眼泪。

她原本耳朵的灵性被分在了双目一些,所以她的泪珠理应比别人多。

她本想隐瞒,可这不如她本人要强的泪水已然给出了先兆,还怎么藏?

她只能笨拙又艰难地表达了她的意思:她的家要离开镇子,今年的灯会之后便走。

说罢,她又懊悔自己没忍得更久一些。她恨自己给他带来这样不好的消息。

乌云仙要问为什么,她无论如何也不说。

不知为何,乌云仙的脑子里闪过,那个对他失望了十年,少言寡语的父亲。

或许,这是握着气运法器的报应吧。

可他不甘心,他的心仿佛分成两间:一间泛着他要表现在脸上的平淡,一间燃起火焰。

为什么“正”与“错”会这样界定呢?

他自认,他只是想保护别人,从没有过邪心,“错”字烙在他身上,他不服气。

况且,他的人生为何要被轻易地划上必然的线路?

这个负着气运法器的少年,是真正地拥抱了一个天马行空的愿望:他要夺魁。

他不仅要夺魁,还要去截教的盛会,他要成为大罗金仙!

时间不早了,他得回家。一个不会表达的少年,想只能送给碧霄一个坚毅的目光。

碧霄倚着门,目送他走远,手里紧握一个用山下村子的丝绣的香囊。

少女的心思啊,天地对她来说,有些太大了;比一个香囊更小的东西,又有些过于小了。

那年的修士法器大比真有意思,一个本不该来的小子闯到最后。

拿到了面对当世顶尖的少年修士的资格,凭一把气运法器。

按理说,他们之间早该分出胜负了,可这乌云仙非同寻常,已见他时如鸭子蹒跚。

时而又轻如飞燕,纵使少年修士的招数再凌厉,也难应付这变化莫测。

这分明是民间东门西派杂糅的东西!

那少年天才挥出最后一法器,无奈又被乌云仙用诡异的路数躲过,他无奈地说,过跳火吧。

跳火!

多少年没有的新鲜事。

练轻法器的,比到最后胜负难分,也不可直接告终,需燃起一个巨大的火堆。

修士凭轻功跃过而不沾火星,便是夺魁了。

双人同过,双魁,一人过,一人魁;稍若全不过,就是“武无第一”了。

按理,这几乎就是平局的预告:修士的轻功,入行的敲门砖,有谁不行?

碰巧乌云仙就不行。他是民间的散修。

但他也同意跳火,因为他在比试中同样奈何不了那少年天才。

跳火的消息传开了,当天晚上人声鼎沸。除了跳火难得一遇之外,另有一原因。

当晚亦是三年一度的灯会。彼时,万家皆将明灯点亮,虞诚地送上天空,商贩、旅人,热热闹闹,直至天明。

碧霄可是在下午就已经在人群中乌望了。

人们看的,就是乌云仙:这个拿气运法器的小子,有人说他坏了法器学的颜面,特来看他出丑。

更多的,又流出一些热切的期望,期望这个小子能再带来点让人耳目一新的东西。

跳火的时间截止在灯会开始时的一刻。天才修士与乌云仙此时皆屹然不动。

少年修士是在等人数多上一些,到底值得他非凡的一跃;乌云仙却在琢磨怎样才不太丢人。

那少年忽得轻松一跳,仿佛鲤鱼跃龙门一般,今年的第一个魁首诞生了。

乌云仙没动。

这是戏剧性的一幕:本象征性的环节,难倒了在修士法器大比中挺到最后的修士。

乌云仙向前迈出一步,努力站定,人们都屏住了呼吸。

火苗比他从远处看到的高得多。

沉默一会儿,有人忍不住了,在周围怂恿:

“跳啊。”

引来一片附和。

乌云仙的心绪被打乱了,一跳,火苗灼到了他的衣服。

他听到虚声一片。

火焰的高温让他渗出汗珠。

乌云仙看到碧霄在涌动的人群里,双手合一,念念有词,他猜测是在为自己祈祷,而她的身影转眼又被淹没。

他由碧霄联想到手里的气运法器,又从气运法器联想到那句:气运法器斫花花不乱。

人们发现乌云仙仿佛开悟了一般。

此刻,天已渡过黄昏,渲成了藏青色。

那沉在底下的小城,在乌云仙眼中也成了玄色的剪影,天地间只有那团如龙的红金色的火堆是明亮的。

乌父登上角楼,他问身旁人:“修士法器大比怎样了?”

旁人眼看着火堆处,滔衍不绝地向乌父叙说着小法器痴的故事。

“如此这般。你明白没有?”

“好。”乌父出神地望着远处的少年,点头道。

那个少年挥法器朝龙须处一斩,人们睁大眼睛:

这火竟有片刻似是被削去一截,但也仅是片刻。

他的第二法器放慢了一些。

人们终于确信,那法器确实把火的尖儿引向别处去了。

他又挥第三法器,他的身影紧随他的法器一跳。

他落地一个踉跄,勉强站稳。

他茫然环顾四周,什么声音也没有。抬头,一盏盏明灯乘风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