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玉笙凝视着吴默,表情冰冷道:“这次走得急,胜负就先留下了……不过奉劝你一句,你我之间永远都是敌人,不管你曾经对我做过什么,我永远都只会站在我义父这边……”
“百里姑娘……”吴默看在眼里,神情甚是复杂。
“走吧——”最后冷冷一句,百里玉笙搀扶着秦轩,二人一起施展轻功,消失在了吴默的眼前。
而正如百里玉笙所说,吴默无法打败联手的二人,自己这次碰见他们不过偶然,完全没有必要死磕到底。
不过百里玉笙最后说的那些话,似乎并不简单,吴默仔细回想起来,不觉疑点重重。
“百里姑娘对我,真的是如此绝情吗?总感觉事情不寻常,毕竟在她师兄面前,她不会轻易透露我跟她之前发生过的事……”吴默心里暗暗道,“难不成她是在向我暗示什么,还是说……”
吴默仿佛有什么想法,简单包扎了一下自己肩头的伤口,神情一直起伏不定。
但也正如自己所说,在这里碰上百里玉笙实为偶然,吴默会来到峰泠镇,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沧神诀”的缘故。不过说起“沧神诀”,一定避不开谈及赵成安,吴默回头望着山脚下的巷景,想到刚才百里玉笙说的话,自己内心十分彷徨……
(回忆中)……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百里玉笙不禁问道。
吴默稍微收敛表情,认真说道:“从剑道大会开始,我就是‘沧神诀’秘密的知情人之一,自然对其关注;剑道大会结束后,听闻赵家后人来到终南山,许多的武林门徒闻风而来,我怕事有出入,所以也跟着过来了……”
“你想找那个姓赵的?毕竟你们之前可是兄弟……”百里玉笙想到吴默与赵成安的关系,不禁提道。
“那已经是以前的事了……”谁知,说起赵成安,吴默的心情十分复杂,只是冷冷回复一句,“我这次前来,纯粹只是为了‘沧神诀’的下落,跟他无关……”
(现实中)……
当时冷漠的话语,反而映衬了吴默的心境,对待赵成安的态度,自从其身世揭露的一刻起,吴默就有了莫名的变化。
其实他心里也很明白,赵成安是赵家后裔的身份,是命运从一开始就决定好的,与之前发生的种种,没有任何关系。可一想到十五年前战火的荼毒,赵子川先辈的“光辉荣耀”,吴默心里就很不舒坦,毕竟身为战争遗落的孤儿,无论是英雄还是罪人,当年缔造这一切的人,都是自己的心头所恨。
“无论我跟你之前有过多少交际,你赵家后人的身份不会改变……”吴默不禁握起拳头,振振隐忍道,“是的,就算我们这些后辈是无辜的,仇人毕竟是仇人,你父亲当年遗留的汴梁战火,让我和那些丧父丧母的孤儿一样,落得终生痛苦的下场,我们永远不可能是朋友……”
对待命运的绝望,吴默的心情,就很当初在开封知道真相时的自己一模一样……
(回忆中)……
贫民巷中,领悟“沧神诀”的赵成安,打败了百里玉笙,却正巧碰上吴默回来……
吴默知道刚才决斗的结果,瞥望到赵成安手中的紫焰魔刀,低声说道:“哼,看样子你已经拿到了陆前辈的宝物是吗?传说中的魔刀……”
“吴默兄弟……”赵成安感觉到对方似乎对自己有些“情绪”,表情紧忧道。
“几天前在‘鬼门崖’,我看到百里姑娘跟踪你,怕你会出什么意外,所以一路跟随;半路上我和她动起手来,最后两败俱伤,因为某些事情暂时一起回来……”吴默略显悲伤说道,“不过看你的样子,似乎一点事情都没有,还拿到了陆前辈的宝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沧神诀’也在你手上对吧?恭喜你了,赵子川将军的后人……”
最后这句话,仿佛是吴默刻意不屑的一句,带着某种鄙夷的情绪,在他知道赵成安身份的那一刻。
“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对我说这些话?”赵成安还有些不适应,但明显感觉到对方生气了,遂不禁紧张问道,“难不成……是因为我伤了百里姑娘?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向你……还有百里姑娘道歉……”
“我不是因为这个……”吴默数落一句,随后转头,目光冷视道,“你应该很清楚吧,你是以一个什么身份站在这里?”
“我……什么身份?……”赵成安有些欲所不知。
“我不是跟你讲过吗?这里是‘贫民巷’,当年因为战争落难的孤儿,大多聚集在这里……”吴默表情严肃道,“没错,造就这一切的,就是和你父亲一样,那些耀武扬威的屠夫——因为战争,这些孩子失去了自己的亲人,心里留下永不磨灭的创伤……”
赵成安听到这儿,心里仿佛被刺了一刀,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吴默突然对自己这么冷漠,甚至是敌视。
“就因为……我是赵子川的儿子……”良久,赵成安满目悲伤一句。
“当年你父亲那些人,踩过无数死者的尸体,最终获得了世间的‘美誉’;可结果换来的,却是这些孤苦伶仃的落难者……”吴默咬牙说道,“没错,你父亲是‘英雄’,战场上杀敌威风凛凛,成就一代千古名将;殊不知,这些都是无数无辜者的鲜血与性命堆起来的,屠戮世人的刽子手,最终换来你们赵家的名誉……”
“不,不是这样的——”赵成安想要反驳,可声音却是无法亢奋。
“世人记住的,只有像你父亲一样的‘英雄’美名,从来不会有人在乎为这些无辜牺牲的落难者——我们只能永远像蝼蚁一样活在世上,被人唾弃和鄙视,明明付出最沉重的代价,换来的却是最卑微的结局!”吴默仿佛越说越激动,甚至扭头对赵成安斥吼一声,“而造就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你们这些战争践踏的‘英雄’!!!”
赵成安一时竟是无法开口,吴默的话让自己顿时觉得内心有一种沉重的罪恶感,之前在赵府涌起的悲恸情绪,再一次涌注全身。
慢慢环视四周,发现眼前的孩子们,皆朝自己投来责备与悲哀的目光;也许是赵成安自己的内心作祟,可现在的他,一见到这些可怜的孤儿,心中就会漫起无数的悲伤与罪恶感,内心很是沉重……
“你走吧……”许久,吴默觉得刚才自己说的话似乎太过分了,毕竟再怎么说,赵成安也是自己的好兄弟,但是内心的悲痛始终压抑不住,吴默侧回头去轻轻说道,“今天是我话说重了,不过你不要再来了,求你了……”
赵成安很清楚,吴默知道自己身世的一刻,情绪肯定会有反应,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激烈。经历今天这一出,赵成安自己也很心痛,再次联想到自己的身世,不禁开始责备命运的不公,自己为什么会是赵家的后裔。
“对不起……”现在的赵成安,也只能说这些,吴默心痛,自己同样也心痛;眼前孩子们真挚的目光,仿佛是照射着自己身世命运的“罪恶”,赵成安无法忍受这样的煎熬,慢慢转过身,最后说道,“我知道,现在不管我说什么,你都无法冷静……明天是剑道大会的终末,苏佳前辈会宣事‘沧神诀’秘遗一事,你如果想找寻有关你父亲和‘沧神诀’的秘密,明天也来陆府一趟吧……”
吴默没有说话,眼神中饱含着复杂与辛酸……
(现实中)……
当时绝情的话语,仿佛兄弟之前感情的割裂,可在命运的事实面前,却是永远也无法抹平的伤口。
可能吴默也在后悔,但每每想到这些,吴默的心里就会无比的沉重。如今吴默再次来了,不可避免地又将和赵成安重逢,自己将要面对的,会是又一次的波折与煎熬。
“哼,一切随缘吧……”吴默只是冷漠一句,包含着复杂的神情,慢慢离开了这片破败的山丘……
而在另一头,百里玉笙与秦轩离开后,便马不停地蹄赶回“毒花教”的驻地而去……
明面上百里玉笙是为了救秦轩,所以才偷袭刺伤吴默,然后二人趁乱逃脱。不过想到百里玉笙突兀改变的态度,多留心眼的秦轩,总感觉其中有什么不对,往返的路途之中,时不时会瞟向一旁的小师妹。
百里玉笙没有多想,只是一个劲地往回赶路,毕竟跟踪赵成安的计划不想耽搁,百里玉笙心里只想着赶紧回去交代完事情,然后再出来进行追踪。
“为什么……”良久,秦轩赶路中,不由冷声一句。
“什么为什么?……”百里玉笙倒是有心应道。
“为什么你的态度会转变这么大?”秦轩想着刚才的情境,不禁低问道,“之前我让你陪我回义父身边的时候,你百般拒绝,可看见我和姓吴的那小子纠缠不清,你反而悔改了……应该不只是为了救我这么简单吧,小师妹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百里玉笙顿了顿,似乎从一开始就料到秦轩会这么问,神情稍微凝紧一阵,随后默默道:“我能有什么目的?你之前跟我打了一场,以你的状态,多半不是吴默的对手,我救走你不应该是理所应当吗……”
“我想问的重点不是这个——”秦轩逐渐明指道,“既然能接受陪我回去的提议,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答应,而是等到那个叫吴默的小子来才改变主意,小师妹你这么做,该不会是和那小子有什么猫腻吧?……”
果然,秦轩又一次怀疑起自己跟吴默的关系,百里玉笙内心一紧,随后表情平静道:“哼,你还在怀疑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吗……如果我真的跟他有猫腻,刚才就不会出手刺伤他了;而且再说了,我也想不到他今天会出现在这里,今天的状况完全是个偶然……”
“那为什么?”秦轩继续问道。
“我之前有说过吧,有关赵家后人和‘沧神诀’的事,我还有些东西没有弄清,需要继续跟踪他,在这之前你想让我回去,我自然没有答应……”百里玉笙冷定说道,“但是吴默来了以后,中间插了一脚,要是在这里耽误太长时间,反而会影响我的计划;相较而言,尽快摆脱他,先陪你回义父那边汇报情况,再出来跟踪赵家后人,已经算是折中策略了,懂了吗……”
“是吗?那好吧……”秦轩先是简单回答一句,随后凝望着百里玉笙的背影,内心暗暗道,“哼,小师妹,我可不会就这样被你的三言两语给糊弄过去,等着瞧好了,你跟那姓吴的小子之间有什么作系,我总有一天会弄清的……”
看样子,秦轩始终没有放下对百里玉笙和吴默二人的怀疑,而关于百里玉笙这些天失踪的事情,秦轩也觉得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
午时过后,古墓山头……
按照原计划,今天赵成安陪着萧苏夫妇,回古墓派这里,商议有关“影叶村”的事。而萧忆瑶和萧子晗姐弟二人,在赵成安的“帮忙好话”下,也终于如愿以偿来到了这里,当然代价就是,不可以偷听父母和田栩前辈的议事内容。
但是这些都无所谓了,毕竟赵成安已经答应了二人,偷偷想办法替他们解决“影叶村”行程的问题,来到古墓派这里后,反而巴不得离萧苏夫妇远一些。
商议之前,萧苏夫妇先去找兰姑以及黄纪说事,而赵成安则趁着这个空当,先一步前往后山的山洞,也就是自己之前寄住的地方,仿佛急着赶在萧苏二人谈事以前,有什么要事要问……
“这就是我这一个月以来住的地方,顺便带你们过来看看……”赵成安双手叉腰道,“你们爹娘现在在洞口那边和兰姑前辈谈事,正好我有东西要问田栩大叔,你们姐弟俩就先在外面等着哈——”
“好……”姐弟二人同时答道,萧子晗自不用说,一向性格乖张的萧忆瑶,今天为了不惹麻烦,也变得鲜有的“听话”……
赵成安走进洞中,正好瞧见田栩与自己的爱徒仇如心,在互相寒暄着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