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米迦不仅还活着，而且正以一种诡异的手段取走了身上的螺旋炽矛，身上被贯穿的孔洞不断恢复。
这超越康斯坦认知的一幕让他瞪大眼，连忙催化密语诵念，手指一动，下一刻，那熔岩火树树冠位置便再度生长出十二根螺旋炽矛。
米迦眯着眼，自然不会原地等死，催化红纹杀人花荆藤。
狂乱疯长的荆藤如同一条条森蚺，碾碎了岩砖，直直袭向康斯坦。
与此同时，米迦也踩过炽热的岩浆，越上荆藤，欺身扑向康斯坦，眼神发冷，拳头已经捏得咯吱作响，妄图近身获得战斗优势。
嘣——
本就松裂的花岗岩地板被突然升起的岩壁撑开，米迦连同荆藤的攻击被悉数阻拦。
康斯坦控制熔岩火树激发的十二根螺旋炽矛也深深扎岩壁，完全没入，最后堪堪停止。
仔细一看，那岩壁分明是蠕动着的、由无数手臂粗石藤编织而成。
炽矛的高温根本无用，被蠕动的石藤一点点碾碎。
这是伊蒙的岩石藤蔓。
“康斯坦，这件事到此为止。”
坐在木轮椅上维持着石壁的伊蒙缓缓开口。
康斯坦看着毁坏的殿堂，清醒了些，但越是清醒，他便越意识到米迦的不简单，意识到这个少年的妖孽。
才阶位一而已，就能从他催化的、阶位三的熔岩火树攻击中逃命，这样的潜力，以及眼下表现出来的种种诡异能力，康斯坦更不愿意留下这个祸患了。
“伊蒙，他杀了你的弟子，如此肆无忌惮，视律法于无物……”
康斯坦说到一半，坐在木轮椅上的伊蒙冷声打断道：“布罗姆已经死了——他现在是我唯一的弟子，你想要杀他，我应该放任不管吗？”
康斯坦看向手中捏着一把种子，表情冷漠，言语中压抑着怒火的伊蒙，脸色几度变幻，眼底闪过忌惮之色，只能威胁道：“……王国会发布对他的通缉令，杀死一个药剂师，减少王室的财产，这是不能容忍的。”
伊蒙毫不退让：“如果科伦达纳的王室通缉我弟子，那我就返回耿狄斯王国，所有损失，都会被归责在你身上。”
康斯坦咬着牙，看着木轮椅上的伊蒙：“扎卡里亚?伊蒙，我劝你不要做傻事，阶位三的药剂大师而已，真以为你的话有分量吗？”
“康斯坦，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并没有继续针锋相对下去，伊蒙重新提起一开始的那句话，这一次，语气稍软：“放过米迦，将布罗姆的死当做药剂意外，这样对你我都好。”
康斯坦眉头紧皱，他是不愿意放过米迦的，这少年在药剂学上的天赋，过于恐怖了。
催化秘法的操控精细程度、植物的培育、配方的研究、修行的速度……
短短半日的接触，康斯坦可以肯定，再没有人可以像米迦这样让他惊讶了。
越是这样，他杀心就越重。
可眼下，伊蒙态度坚决，在一旁阻拦，他该如何杀死有着诡异恢复能力的米迦呢？
局势就这么僵持着，反正布罗姆已经死了，米迦乐得如此，能活着干嘛寻死呢？
说得好像他真的能打过康斯坦这个实打实的阶位三一样。
仅仅一击他就要被射成筛子了，剩下的血不多，还能抗同样的攻击三轮，再多，就真的恢复不了了。
直到外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城主推开了殿门，他身后站着城卫队的一众，声势浩大。
这件事才算落幕。
康斯坦从未想过，自己今天一时的犹豫与衡量，会在不久后为科伦达纳王国带来灭顶之灾。
而他，也会以他最不能接受的方式，极其痛苦死去。
眼下，城主是谁不重要，即使他阶位四，但却依旧没有能力结束两个药剂大师的矛盾。
真正结束这一切的，是他这个职位背后所代表的一切。
这个时候，律法的重要性与统治权威才显露出来。
谁也不能践踏和无视它。
但布罗姆的死、被毁坏的殿堂，最终以药剂实验出错给掩饰。
真相被掩埋了。
这件事在外人眼中，就算是此为止了。
但米迦知道，这件事远没有结束。
康斯坦索要了很多，巨额的金币、大量的药剂材料和药剂本身，除了伊蒙坚守的藏书，他几乎搬空了植物庄园的库房。
一切，只为封康斯坦的嘴，保下米迦。
伊蒙的所作所为，米迦看在眼里，沉默着，但却没有因为杀死布罗姆而后悔的情绪，他只是在想，要怎样偿还这一份恩情。
是夜，米迦站在空荡荡的房间内，对着木轮椅上的伊蒙弯腰恭敬道：“老师……”
他正欲说些什么，伊蒙却抬手，声音疲惫的打断：“从你杀死布罗姆那一刻，你就没资格叫我老师了。
而我，从明知道布罗姆对你下了死手却选择让你忍受开始，也不配做你的老师了。”
米迦抿着嘴。
他对伊蒙的感情很复杂。
有一点怨恨他不公正，却又感激他最初的收留、一年多不辞辛苦的教导、最后关头的保护。
说到底，感激更多一些。
“您依然是我的老师。”
少年倔着脸。
伊蒙不语，看向米迦的眼神很复杂，有欣赏、有不满……
最终，伊蒙像是决定了什么，突然道：“米迦，你知道布罗姆是谁吗？他为什么死前喊我叔？”
米迦脸上浮现不解：“为什么？老师你和他有血缘关系吗？”
伊蒙叹了口气，缓缓道：“布罗姆的父亲，是我挚友。
他死前，唯一的子嗣便托付给我，布罗姆知道很多事，但却从未泄露。
我答应过他保护好布罗姆，但现在却食言了……”
气氛提及布罗姆有些凝滞，他的死会永远是伊蒙心中的一根刺。
好在，伊蒙也没有过于纠结，很快转移话题，道：“还记得一年前你背书那一天吗？我当时就怀疑你是曙光教会的人。
你知道，为什么我那么警惕曙光教会的残党吗？”
米迦略微思考，答道：“因为思薇娜？”
伊蒙点头：“没错，因为我的女儿，为了保护她，我不惜背叛圣教。”
平淡的话信息量巨大，把米迦给砸懵了。
他看着木轮椅上伊蒙苍老的脸庞和枯干的白发，满脸不可思议：“思薇娜是您的女儿？她不是叫您爷爷吗？”
伊蒙坦然点头：“其实我才四十二岁，远没你想象的那么老，脸是喝下药剂后永久改变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躲避圣教而进行的伪装。
毕竟是叛徒，被发现可是会死的。”
米迦指着伊蒙消失的双腿疑惑：“老师，伪装需要把腿给截掉吗？”
伊蒙摇头：“当然不。
我的腿被高阶位的曙光秘法击中，深受腐蚀之痛，根本无法站立，多次救治失败，为避免光明的力量进入到脏器，危及性命，便只能砍掉。”
米迦：“曙光秘法的特性不是净化、驱逐、免疫，制裁、信仰…怎么会存在腐蚀？”
伊蒙：“光明连接着阴暗，阶位越高，便越能熟练借用曙光秘法施展暗影的力量。
在圣教眼里，暗影是曙光最忠实的仆从、奴隶，些许力量的使用，早就不是秘密了——每个曙光的信徒，达到一定阶位，都要熟练掌握暗影的法则。”
米迦哑然，竟觉得有些荒诞。
但伊蒙的话还在继续，这一次，换了话题：“米迦，你知道元素血脉的浓度决定什么吗？”
米迦点头：“每个人天生对所有元素都有感应，可绝大多数人对所有元素都难以形成直接或间接的感应。
这是因为他们元素血脉浓度太低，已经低于3%，是隐性血脉，无法感应元素粒子并进行有效吸纳。
所以不能成为秘法者。
而元素血脉浓度越高，吸纳和感应元素粒子的速度就越快。
又因为元素之间具有排斥性，所以一般选择自身最强的元素血脉凝聚秘法之种，从而开始秘法者对应职阶的学习。
高于3%低于10%，天赋有限，便侧重肉体，依赖药剂淬炼力量敏捷防御。这样做成就有限，一般止步阶位四，极少数能晋升阶位五。
10%是一道坎，高于则算是天赋不错，精修秘法之力，注重秘术特性的开发和施展，这类人虽然肉身脆弱，但修行速度快，潜力巨大，天赋高的人不止步于阶位五。”
伊蒙点头：“你说的不错，这些都是书上记载的，但书不会告诉你，人类单元素血脉浓度的极限是多少。”
米迦好奇：“是多少？”
伊蒙幽幽道：“29%，这是已经发现的，人类单元素血脉浓度的极限。”
“真高啊～是我的两倍不止……”
米迦感慨一句，却又听伊蒙道：“高有什么用，这样的元素血脉浓度，可是会折磨死的。
那个元素血脉，凝聚烈焰秘法之种，浓度达到29%的人…最终只活到了25岁，在一个夜晚，他烧了起来。
浑身燃烧的火焰无法被任何方式浇灭，其他人就算接触那火焰也感受不到任何温度，火焰不会点燃除那人以外的任何东西。
就像是，被装在了一个所有人无法触及的空间，在黎明到来时，人死掉了，尸体还完整着，却再也检测不出原本惊人的元素血脉浓度了。
类似的还有很多，他们元素血脉浓度或许没达到29%，但都突破了25%，在某一刻，悉数死掉。”
米迦喃喃：“就像是来自另一个纬度的攻击。”
“纬度…这个词听起来很有意思。”
没为米迦口中陌生的词语纠结太久，伊蒙又一次放出一个重磅的消息：“思薇娜，我的女儿。
在我还在曙光教会，是光明之主虔诚的信徒时，思薇娜被检测出，拥有史无前例的光元素血脉浓度35%！
再后来，我的爱人死了，六岁大的女儿被决定作为光明之主降临的容器时，我毅然背叛了曙光教会，那一刻，信仰如此脆弱可笑。”
伊蒙说着自嘲起来：“或许，因为我本身就没有强大的光元素血脉，所以，背叛之后，也没有被光明之主降下惩罚。
呵呵，那之后，为了躲避圣教的搜寻，我东躲西藏。
也曾被找到，就是思薇娜口中被我杀死的一家三口，他们就是曙光教会的信徒。
也是那一次，是情况最危急的时候，为了脱险，我付出部分寿命作为代价，喝下永久性改变容貌的药剂，来到沥海城，买下这个庄园然后进行改造。
我惶惶不可终日，囚禁着思薇娜，压抑着她的天性，不许她离开半步，生怕被找到。
但好在，它终究不是昔日盛大的曙光教会，而是如今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是残党，力量百不存一，再加上大本营在耿狄斯，对科伦达纳王国鞭长莫及。
我才得以带着思薇娜一直生存到现在。”
米迦听完这一切，心中久久不能平静，而后疑惑道：“所以，思薇娜25岁就会死？”
伊蒙摇头：“我不知道，随时有可能。
我怀疑那些人是因为修行秘法才导致的死亡，所以我禁止她凝聚秘法之种，禁止一切修行。
但这有没有用，我也不清楚，终究只是猜测。
她的血脉浓度高出太多，身体特征也逐渐明显。以前不是这样的。六岁以前，思薇娜只有发根那拇指高是白色的，可现在，不止头发全白，眉毛睫毛也全白了。
这些都是征兆，是对我的警告，或许，等到眼瞳彻底变成纯白的那一刻，我可怜的女儿就会迎来不可抗拒的死亡。
我的不安与日俱增，米迦，你能明白吗？一个父亲看着女儿慢慢死在眼前，可他却无能为力……”
伊蒙痛苦着，第一次露出脆弱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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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第一件事，这个剧情转折不是一拍脑袋想出来的，很多地方都有过提示和铺垫。
一般来说，我不会做无意义的描写。如果大家还是觉得突兀和不能接受，可能是我笔力不够吧。
我会多看一点热榜小说学习。
第二件事，沥海城之灾这一卷高潮要来了，剧情我会提速。
异世界的剧情，这本书的关键词，是阴谋、人心、死亡、权色。
书名都叫《秘法之乱》，主角作为最特殊的存在，所扮演的角色，肯定不会太正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