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渊尸体被焚毁的当晚,月榕做了一个梦。
大雪封城,冰冻三千里,破庙里最后一根木头也燃烧殆尽,月榕裹着单薄的秋衣在乞丐堆里冻的瑟瑟发抖,她唇色乌青,面色潮红。
她不会要出师未捷身先死,连攻略对象都还没有见到,人就先死了吧。
晕晕沉沉中她恍然听见,破庙里的乞丐们都在大喊,有神仙来啦!神仙来啦!神仙来救他们了。
神仙?什么神仙?月榕掀起眼皮,入眼是一张极其俊美的脸,他衣衫洁净如新,又黑又亮的墨发被一根白玉簪子挽起,他半蹲下身子递给她一个热腾腾的肉包子,又凭空变出一件冬衣盖在月榕身上,“饿了吧?给你吃。”
月榕接过肉包子,她本来想着自己该好好表现一番,可肉包子的香味勾的她什么也记不得了。
她埋下头就开始大口的啃,呜呜呜,真的好香啊,她已经在这破庙里饿了三天了,她是又冷又饿。
池渊送完包子也不急着走,而是蹲在一边饶有兴致的看着月榕吃包子,她因常年饥饿,所以身材矮小,体型消瘦,她啃着包子咀嚼时,像极了一只瘦小的仓鼠进食,两个腮帮子都被塞的鼓鼓的。
月榕填饱了肚子,方想起被她遗忘的正事,她正欲开口好好表现一番,却听池渊温声问。
“小丫头,你可愿同我去修仙?”
他的声音很温柔,语气中还带了几分对待小孩的宠溺和幼气。
月榕一怔,这么顺利的吗?
本要答应感谢的她却顺嘴又问了一句,“你能再给我一个包子吗?“
池渊笑了,他又变出一个包子递给月榕,说,“可以。”
“只要你同我去修仙,想吃多少肉包子都可以。”池渊用哄小孩的语气说,“不止有肉包子,还有烧鸡,烤鸭,都能吃。”
月榕:还真当我是小孩子啊。
她心中不屑,嘴角却不争气的流下泪水。
“我去。”月榕说,“仙人,我愿和你去修仙。”
池渊扬眸一笑,像是晒着太阳,满脸餍足的懒狐狸,“傻丫头,现在你该唤我师父了。”
月榕傻傻的看着面前,容颜俊美的男子,他是她目前所见过的人中,长相最优越的人,书中的锦绣公子,懒散又贵气的世家子总算有了脸。
眼前的画面定格在池渊的笑容,一阵飘着雪花的冷风吹过,池渊被风吹散,化为点点雪花落入素裹的世界。
梦境一转,她已出落得亭亭玉立,这时的她是全宗门上下最不让人省心的弟子,除了修行以外,她对世界上所有的事都好奇,门派的课她是十节逃九节,偏偏她的师父池渊常年不在宗门,纵使回来,对他的这位小徒弟,也是颇为溺爱。
彼时的云阑还未长成后来严厉正经的模样,这时的他,还处在同月榕一起玩乐的年龄,别说抓月榕回去上课了,他能带着月榕一起逃,他们二人简直成了众位长老眼中的噩梦。
暖阳高照,天高气爽,桃林间的吊床微晃,月榕闲适的躺在吊床上,微风拂过,常开不败的桃花落下几株花瓣在她脸上,她眉头微皱,无意识的用手拍去脸上的花瓣。
下一秒,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捏住她的鼻子,她的憋的无法呼吸,本能的用手去拍捏鼻子的手,但这双手似在和她开玩笑,她一碰,手就松,一放下又来了。
月榕被弄醒了,她低声娇呵,“大师兄,别闹了。“
她睁开双眸,印入眼帘的并不是大师兄那张清隽的脸而是师父慵懒贵气的脸,他一双狐狸眼望着她眯着笑。
月榕忙从吊床上下来,笑着问,“师父,你怎么回来了?”
现在正是宗门统一上大课的时间,她不去上课反躲到桃林里睡觉,师父不会罚她吧?
她正忐忑呢,却听池渊说,“明日是你生辰,我当然要回来。”
自打她拜入池渊门下后,她的每一个生辰,师父都会为她祝贺,哪怕有时不能回来,也会将礼物从千里之外用灵宠送给她。
月榕见池渊没有要问罪她为何不上课的事后,胆子大了。
“可是师父这一次不是刚走没多久吗?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月榕说,“我还以为师父又会拖啾啾送回来呢。”
啾啾是池渊养的灵宠,可以帮忙送物。
“啾啾这几天也累着了。”池渊抬手为月榕摘下掉落在她发间的桃花瓣,他的动作自然,没有半分旖旎之色,就像是一位对月榕关怀备注的长辈,“况且按照凡间的规矩,明日可是你最重要的一个生辰。”
“最重要?”月榕算了算,今年正好是她二十岁的生辰,可以举行及笄礼了。
古人待嫁女子十五岁及笄,可若是没有婚约,那么也要在二十岁这一年完成及笄礼。
“想起来了?”池渊笑着说,“明日该是你的及笄礼。”
“你父母亲族不在,这礼自当由我这位做师父的帮你完成。”
月榕揉了揉头,说,“师父,不用这么麻烦吧,随便过一下就行。”
“不行。”池渊摇头,“别人家女儿有的,我们的小榕儿也不能少。”
次日,青云宗诸位长老和同门都前来观看她的及笄礼,她一袭漂亮的藕色长裙拖地,一步一步走上高台,走到池渊面前,“弟子月榕见过师尊。“
池渊上前,笑着将发簪插在她茂密的乌发中,从今天起,她便象征着成为一位大人了。
池渊对她的好,一幕幕在她的梦境中流转,有池渊为她疗伤的画面,有池渊赠鼎的画面,一幕幕从她眼前如走马灯般在她眼前闪过。
最终画面定格在被烈火环绕着的池渊尸体,他的尸体被大火烤成黑炭,继续又变成看不见的灰。
被烧的只剩一具焦黑枯骨的池渊从烈焰中坐起,他黑洞洞的眼睛定定看着她,似是在说,“我从未对不起你过,你为何要害我至死?”
“我对不起天下人,却从未想过伤害你。”
“天下人人都可杀我,你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