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你以为本王是倾心于你?”
有几分喜欢,可大局当前,也算不得什么。
楚慕池戏谑轻笑。
他是不是有病?自己何曾说过!
姜明枝气闷,她垂下眼帘,遮住汹涌情绪。
“楚瑾呈如今对你虎视眈眈,朝中局势也是一触即发。”
“是什么让你产生了错觉,觉得只要找个书生嫁了,便能高枕无忧了?”
“你要知道,有些事是不能半路叫停的,人行断桥,若走到中间就停下,就只有死路一条,再着……”
楚慕池负手而立,眸光一沉。
“周家满门抄斩,难道就能轻轻放下吗?”
“啊?”
姜明枝退后两步,对上那双阴嗖嗖的视线,头皮不由得麻了半边。
这是试探?
还是他东拼西凑出了事情的真相?
她没说话,指尖攥得紧紧的。
“你不必觉得惊讶,这世上就没有密不透风的墙。”
楚慕池抛出橄榄枝,:“嫁给我,不为情,只为谋求大业,各取所需。”
似乎猜到姜明枝会说什么,楚慕迟哂笑。
“其实你没得选,放眼全朝,唯有本王堪托付。”
姜明枝微眯了眼,眸光也犀利起来。
楚慕池哪里是给她抛橄榄枝啊,这分明就是一条白花花的白绫。
她一不小心,就会被活活勒死。
好他个楚慕池,这是把她当活靶子啊!
四目相对,算计的锋芒迸射。
“婚期就定在下个月初六。”
“这么急?”
“有点。”
姜明枝哑然。
可现如今,除了楚慕池,她的确没有选择。
当初想要找个书生成亲,也是被一时情急蒙蔽。
此时细细想来,若是随意找个书生成亲,只怕会白白害了一条性命。
她拒绝了宫中贵人的美意,拒绝了成为翊王妃的橄榄枝,那无论是谁,只要没有滔天权势,谁敢轻易和她结盟?
那些书生只是想攀高枝,并非没脑子!
这翊王可真该死!
姜明枝心中烦闷,此时正在宫中行走的翊王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谁在背后骂我?”
楚临易揉了揉发红的鼻子,就看见身旁的安王在笑。
“你笑什么?”
“我没有。”
“难不成是我瞎了?”楚临易不悦。
“那应该是了。”否则怎么会放着姜明枝这样的大美人还不愿意娶?
楚临易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白眼,抬脚就想踢人。
可脚伸到半空中,忽然想起,眼前的安王可是端妃的儿子,比他年长,且端妃背后可是最有钱的温氏。
楚临易顿时泄了气。
安王可不是那些不受宠的皇子,能由着楚临易出气。
他看都懒得看楚临易一眼,将他远远地丢在了身后。
轰隆隆一阵雷声,风卷地,叶满天,姜明枝从雍王府出来的时候,头顶乌云密布。
瓶儿透过半撩起的马车帘子望了一眼,有些不安。
“姑娘,京城似乎要变天了。”
姜府门口,一辆马车堵住了角门的去路,姜明枝的马车不得已停下。
“姑娘,是瑾王府的马车。”
姜明枝面色一沉,楚谨呈来这里作甚?
“姜大姑娘,我家王爷有事相请。”
帘子外,响起一个婢女的声音。
姜明枝蹙眉,瓶儿打起半边帘子,瞧见一个妙龄丫头站在外面。
见姜明枝神色不虞,瓶儿呵斥:“既有事,当递了帖子告知家中长辈才是,我家姑娘尚未出阁,总不好王爷私下相见。”
那小丫鬟眉眼含笑,很是有几分姿色。
姜明枝只看了两眼,便觉得胸口发闷。
这小丫鬟,和她长得有五六分相像,准确来说,是和当初的她,也就是那个早“死了”的瑾王妃有些像。
似乎是没料到被拒绝,小丫鬟也来了脾气。
“我家王爷可是天潢贵胄,若是有事传召,你家姑娘应当片刻不耽误前来才是,怎还敢挑剔我们家主子的理儿?”
“常欢。”
高大马车里,传出楚谨呈有些不快的声音。
紧接着,他下了马车。
楚谨呈看起来憔悴了不少,眼眶乌黑,仿佛熬了几个大夜没睡,身形也消瘦了。
好似大病了一样。
姜明枝心口发紧,她可不关心楚谨呈如何,前世今生,她都厌憎这张脸。
她打落帘子,隔绝了楚谨呈的目光。
“王爷有何事,就在这里说了吧,我如今独自出门,不便相见。”
原以为楚谨呈的性子,必然会争执几句,谁知他却并未纠缠。
“听说你如今在相看,还选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你何苦这般糟践自己?”
姜明枝还未说话,远处一阵马蹄声靠近,有人跳下马。
“王爷,侧妃说世子爷不小心失足,跌进澄心湖溺了水,请王爷快些回府看看吧!”
策儿!
姜明枝已经很久没打听过策儿的消息了,白惠娘毕竟才是她的生母,想必不会亏待了她。
可这好端端的,怎会跌入湖中溺水。
姜家门口的一番相遇仿佛过路雨,匆匆结束了。
可回了府的姜明枝却不放心,直到傍晚,青雾带了消息回来。
“婢子听闻,是瑾侧妃如今有孕,今日在花园赏花,不知为了何事与侧妃有了争执,策世子才掉入水中。”
姜明枝不明白,楚策会因为什么,和白惠娘闹成那样。
从前她在瑾王府之时,策儿一直是很乖的。
这也是为何,得知楚策并非她的孩子时,姜明枝心痛难忍。
思及此后的几次相遇,姜明枝这才意识到,只怕楚策如今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只知道讨母亲开心的小孩儿了。
可她……即便有心想插手,也是不可能的。
并且,她若是不断了从前的念想,只会让她报复瑾王这条路更加艰辛。
“可还要婢子再去打听打听?”
“不必了。”
姜明枝合上眼,将拧成一团乱麻的思绪都抛出脑后。
谁知翌日清晨,姜明枝就被门外一阵锣鼓喧嚣的动静吵醒。
如今家中没有请安的规矩,姜明枝本想睡个懒觉,被骤然吵醒,一时有些茫然。
还是青纱跑了进来,回禀:“姑娘,不好,瑾王府来人提亲了。”
姜明枝穿戴好出去时,就见白惠娘一脸看谁也不顺眼的丧态,正坐在乌木圈椅上喝茶。
见来人,她眸底闪过一抹冷色。
院子里,几个大箱子上挂着红花,里里外外,不见一人面上有喜色。
想来是昨日楚谨呈来找她的消息被白慧娘知晓了。
姜明枝也不怵,坐在了主人的交椅上。
“父亲卧病在床,家中长辈也回了定州,招待不周了。”
白惠娘一把摔了杯子,冷笑。
“你在这儿和我装什么?王爷想纳你进府,你心底怕是乐开了花。”
“你们锦衣侯府这样的破落门户,能攀上王府的高枝,也是祖坟冒了青烟!”
听见姜家现在就只有姜明枝主持,白惠娘也没了顾忌。
丢开往日拿捏的王妃架子,一脸不屑嘲讽起来。
“听闻昨日世子落水,怎么侧妃不在府中看顾汤药,倒是有心情跑来姜家闹事了?”
姜明枝可不是白丁,白惠娘一个瑾王侧妃,说到底也就是个王府贵妾,既然自己找上门来求辱,她自是没有不成全的道理。
“可怜这孩子,生母早逝,王府只有妾室当家,这才委屈了。”
姜明枝叹了口气。
“放肆,王府家事,也是你一个卑贱之人能议论的?”
正说着,外间又是一阵动静,楚谨呈脚下带风的走了进来。
今日,还真是热闹,姜明枝端茶,好整以暇。
“惠娘,你这是作甚?”
“自然是为王爷求娶意!中!人!了。”
楚谨呈面上有些挂不住,想扯了白慧娘一边说话,却被狠狠推开。
“楚谨呈,儿子跌进湖中你不管不顾!”
“昨夜我守了他一夜,你却和那个小贱人缠绵一夜,你我既已然没了夫妻情分,那你想娶谁进府,就娶谁,今日姜家,明日去谁家提亲,只要王爷一句话!”
白慧娘说到伤心处,又哭又闹,仿佛回到了当初在台上唱大戏的样子。
可楚谨呈此时却没有听戏的兴致,见劝不住,一巴掌便扇了过去。
“够了,蠢妇人!”
白惠娘不敢置信的捂着脸,失落地后退两步。
“王爷曾经……”
姜明枝有些烦,不想看这两口子在此演戏,往后一仰,打起盹儿来。
谁家好夫妻,能在别人家里掐架?
谁知白惠娘却不肯见到姜明枝置身事外。
“把她给我押过来,现在就和王爷拜堂成亲!”
这大厦避风了?
姜明枝张嘴,竟然语塞。
谁能管管这女人!
“啪——”
一巴掌。
“啪——”
又是一巴掌。
瑾王夫妻俩石化在地。
显然,没有人通知他们,今日这戏份,还安排了打手。
楚慕池甚少亲自动手打人,两记耳光的速度只见残影。
把在场的人都看蒙了。
“雍王到!”
嗯,不用说也都知道了。
“楚慕池!”
最先回过神来的楚谨呈恼羞成怒,大庭广众之下被打了脸,他这个堂堂瑾王找根绳子吊死算了!
“给你打爽了吗,还想吃巴掌?见了皇叔,没大没小了?”
楚谨呈已经在暴怒的边缘,可听见皇叔二字,这才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旁人,而是那个和皇位距离最近的皇叔楚慕池。
他打了自己,说到陛下面前,那也是他有福气,能得到皇叔的教诲。
谁敢对此有意见?
而跟随在楚慕池身后的,竟然还有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江阴。
楚谨呈膝盖一软,再坚持不住,跪了下去。
“姜大小姐,陛下有旨,跪下接旨。”
是赐婚的圣旨。
和楚慕池说的一样,陛下赐婚下月初六成亲。
什么?
白惠娘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姜明枝一个破落侯门之女,竟然能嫁给权势滔天的雍王?
可姜明枝无悲无喜,嫁人只是一个途径,至于嫁给谁,只要不是她心中之人,那便都无差别。
“臣女接旨,叩谢皇恩。”
姜明枝接了旨,让瓶儿拿了一袋银瓜子打赏。
江阴掂了掂荷包,嘴角笑意深了几分。
他抱着拂尘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楚谨呈和白惠娘身上。
“真是巧,没想到这个时候,王爷和侧妃也都在锦衣侯府,杂家这就要回去了,王爷和侧妃何时回去啊?”
若是旁人,楚谨呈骂一句阉人,对方也不敢吱声。
可这是江阴,就算是王爷,也得给几分薄面,更何况,今日之事,若是皇上得知,只怕瑾王府上下都得受罚。
楚谨呈咬咬牙,回话却是恭敬。
“我们也是得知皇叔的喜事,特来恭贺的,就回去了。”
此事过后,锦衣侯府上上下下都弥漫着喜悦的气氛。
可姜明枝心底,却有种莫名的预感,仿佛即将有大事会发生。
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好过年,婚期定在腊月初六,就是为了趁年节热闹热闹。
可成亲当日,即将上花轿的新娘却不见了人。
姜明枝被绑走。
绑匪竟然是翊王。
他不满姜明枝另择高枝,即便他也不喜欢自己这个表姐,可任何人敢瞧不起他,那人就是找死!
更何况,他绝对不会让王家这么有力的靠山被楚慕池夺走。
否则,这些年他和母妃的筹谋,岂不全然白费了!
所以,姜明枝必须死!
当夜,皇宫内外发生一场兵变。
淑妃这几日都病恹恹的,夜里总睡不好,偏巧昨日一觉睡得沉,竟从白日一直睡到深夜,连窗外的刀光斧影都没察觉。
夜半惊雷,淑妃被吵醒时,皇宫已然血流成河,而她身边的嬷嬷则浑身是血,还死死瞪着她。
淑妃厉声尖叫,不敢相信自己是在梦中还是已然醒来。
一夜间,全乱套了。
楚临易背着淑妃,调动淑妃这些年羽翼,谋反了。
可当他跌跌撞撞跪倒在淑妃面前时,口供却变了。
“母妃,母妃……救我!救救我!”
楚临易发了疯的朝着淑妃跪爬过去,他的裤腿中,已然空荡荡。
狂风混杂血腥气涌入屋内,殿中帷帘被吹得狂飞翻动,闪电白光中,淑妃看见了持剑而立,一身龙袍的陛下。
淑妃跌坐在地,再蠢她也能猜到几分原委了。
“父皇,儿臣知错了,求父皇饶命……”
这话也不知道楚临易说了多少次了,声音都已经嘶哑,却还不肯认命地挣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