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烈日下,海岸边境,帝锦洲与落星海域的交界处,沿着海岸线,一只长长的队伍正在缓缓朝北方走去。
这只队伍大多都是身材魁梧的男子,个个赤着上身裸着臂膀,肩上披着汗巾,或抬或扛或拉着物资,不知疲惫,不辞辛劳地往前走着。
这里靠近海岸,再往里围走点又尽是荒漠,寥无人烟,因为无人打理,地上是被海浪长年累月打出的坑洼,路很不好走。
可是没有一个人敢离开。
原因无他,因为这里是人人恐惧的魔域之都。
他们此时正在往暮日城走,而暮日城境内就是洪荒魔域的主城了,他们需要将这批货物运送到暮日城往北的另一个都城。
自魔族出世以来,外界诸多传闻他们将攻陷人族,人族必将大乱,可是谁能想到,这群史书上记载残暴嗜血,毫无人性的魔鬼们,竟然低调地搞起了……基建?
虽然他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迫于魔族威胁才会前来做工,可实际上魔族是给了他们酬劳待遇的,甚至非常可观,一天下来的工钱比得上他们平日里一个月的数目。
唯有一点,就是不能向任何人暴露魔族信息,其余没有什么不适,所以除了前几次做工心惊胆战,以及交通不是很发达之后,大家后来都渐渐习惯了。
不过前几日有几个工人在工地上公然说魔族坏话,商量着要逃跑,被巡逻的魔族士兵听到,当场变成了干尸,吓得一些稍微放松警惕的工人彻底绝了偷奸耍滑的心思。
一望无垠的荒漠因为这几月以来的人迹多了点生气,从高处望下去,能看见一条长长的脚印痕迹。
这一丝生气,象征着历经万年沧桑沉寂的魔域迎来了新生。
天空中,一道黑影一闪而逝,有那时恰好抬头的人眼前一晃,下一秒揉了揉眼睛,误以为自己是被晒得头晕眼花了。
他们却没有看见,黑影飞速划过的尽头,猛地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屏障,旋即被弹飞一大截,呈抛物线形状又落了回来——
“嘭!”
重物撞击的动静吓得人群一惊,纷纷退后。
“靠!”
颜沫啐了一口嘴里的灰沙,低咒一声,没好气地朝身下的人怒吼:“你丫的飞天不会看路啊?那么明显的结界你是瞎了看不见吗?!”
害得她本就晕眩的脑袋瓜更不灵光了。
扑腾着从人身上爬起来,幸好她们掉在了装布料的货车上,否则不死也得残废。
“啊!!!”
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惊恐的叫声。
颜沫甩了甩头,努力定睛看清眼前的场景,不经意间低头一看——
“啊!!!”
发出了比人群更大的惊叫声。
只见因为角度问题不小心垫在她身下的瑶瑰此时此刻已经被她砸成了一个……难怪不得她觉得身下软乎乎的……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佛祖莫怪,她真不是有意的。
人群因为眼前恐怖的场景兵荒马乱,本来秩序良好的队伍一刹那乱了方阵,颜沫张了张嘴想解释一下,眼角瞥到瑶瑰的惨状,安抚的话默默咽了回去。
“该死,你丫不是魔将吗?怎么连自家结界都破不了?”
她很想一脚踢过去,都是这女人非要拉她过来,连累她落得如此境地。
她话音刚落,原本一动不动的人身形摇晃了一下,接着踉踉跄跄顽强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人群又是一阵惊悚地逃窜。
瑶瑰没管旁人动静,伸手将肚子上的大窟窿捂住,顺便把快要掉下来的某个东西往里塞了一把,一番操作令人无比窒息,她却毫无波澜,从腰间掏出一个竹哨放在口间。
无形的声波朝前方结界荡去,须臾,平地升起一股微风,下一秒,一道妖艳的红色身影出现,立于人前。
正面正是朝暮那张标志性的妖孽容颜。
“哟,咱们貌美如花,视脸如命的瑶瑰女将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被哪个野男人吸干了精气,修为掉到底限了?”
朝暮开口就是一阵幸灾乐祸的嘲讽,一点同族爱都没有。
瑶瑰没空理会他的挖苦,神色阴鸷地问道:“邪髓和炎髓那两个贱人在哪儿?!”
朝暮手里拿着一把红色折扇,漫不经心地将瑶瑰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视线经过腹部时突地顿住,眉头微皱。
“汝的肚子……”
瑶瑰不欲跟他解释,又问:“冥王呢?我要见他。”
因为她的手一直捂着肚子,朝暮看不真切,略微惊奇过后便没放在心上了,摇着扇子冷笑:“汝不是他的手下?还用得着问吾?”
瑶瑰沉沉地盯了他几秒,突地指着他身后的颜沫道:“做个交易,你替我疗伤,她便随你处置。”
颜沫眼珠子一瞪,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朝暮顺着她手指转身看了过来,像是这会儿才发现背后还站了个人。
“血池在她身上,只要你有办法破解,就能获得最纯净的魔力,况且,你不是讨厌这个女人吗?人在你手里,你想怎么折磨都可以。”瑶瑰丝毫没有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负罪和愧疚感,当着颜沫的面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颜沫:……呵呵。
朝暮收了折扇,摩挲着下巴看着颜沫,似在评估她的价值,考虑这个交易到底值不值得做。
半晌,点了点头,“行,这个女人就交给本将了,不过你这伤……”
他的视线再次落在瑶瑰腹部,眼里划过好奇和犹疑,好奇是他在这里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能量波动,犹疑是怕此事有诈。
魔族中人,诚信,信任,公平等词语跟他们无关,有的只是狡诈,欺骗和猜疑。
不过他之所以会犹豫,是因为瑶瑰在魔族众人的衬托下,还是有那么点诚信度的,况且这个条件……对他来说确实很有诱惑力。
“汝知血池在她身上,怎么不自己汲取魔力疗伤?”他还是保留了戒心。
瑶瑰稍显不耐,怕耽搁时间久了对腹中孩子有影响,也知道瞒着他也没什么意义,道:“因为我腹中胎儿承受不了血池之力。”
“……”
空气突然安静。
几秒后,朝暮漫不经心的表情终于龟裂。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