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沫指着一排排茫然的小兵,继续在他耳边煽动着,“再说了,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你身后的兄弟们好好想想啊,你转过身去看看,看看他们,一个两个在家里都是爹娘的心头肉,却整天跟着你在落星海边吃沙子,喂虫子,喝海水,打海兽,吃的用的穿的住的,你就说你看着心里是不是滋味。”
士兵头领顺着她的话转头看过去,就看见自家小弟们一个个“孺慕”的眼神,鼻子一酸,眼眶一热,差点哭出来。
是啊,还记得每个新兵蛋子被送进来的时候哪个不是细皮嫩肉的瘦小子?现在一个个都成了皮糙肉厚的粗汉子。
他悔啊!悔自己以前那么残酷地训练他们,惩罚他们,都是孩子,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如果不是有困难,谁愿意跑到偏远落后的边塞来守边防?
都是他的错,他没法给他们好的生存条件,却还要人家拿命作赌跟他上战场。
颜沫痛心疾首地劝说:“你看,现在刚好有可以他们补偿的机会,你若是错过或者就这样带着他们回那鸟不拉屎的边塞,你于心何忍?”
士兵头领抹了把眼泪,狠狠点头,就是,他于心何忍!他对不起兄弟们,他要是不补偿他们,他就该天打雷劈!
“所以,你要不要好好补偿他们?!”
“要!”回答得铿锵有力。
“要不要让他们吃好的喝好的住好的?!”
“要!”声音洪亮而坚定。
“要不要让他们跟着我一起吃喝玩乐?!”
“要!”坚定得不能再坚定。
“那还愣着干嘛?赶紧给我把这猪窝收拾干净了。”
“……”
士兵头领猛然一顿,犹如醍醐灌顶一般回过神来,看着颜沫满脸嫌弃的模样,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他,他他这是被洗脑了?
天,难道外界传闻的洛七小姐身怀诡异邪术是真的?!
颜沫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要是认为我说的不对尽管走,反正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你们就回你们的边塞喝西北风吧。”
士兵头领讪讪地摸了摸头,那还是算了吧,靠他那点奉禄,一辈子也请不起弟兄们吃一顿好的。
而颜沫给他们的那些珍稀海兽,就算卖了钱,最后肯定也到不了他们手上。
更何况,即便他们有钱,边塞鸟不拉屎,他们也只能是守着金山却吃不着。
于是,士兵头领经过一番“痛苦的挣扎”,选择了归顺。
所以,当司徒隽从宫里回来的时候,首先是听到了地牢里不同于以往的喧哗吵闹,接着就迎来了洛家几位小辈隐晦不明的视线,他眼皮一跳,心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朝着声源处走去,眼前的一幕顿时让他血压飙升。
“来来来,喝!今天高兴,不喝尽兴谁也不准走!”
“喝喝喝个屁!光喝酒有什么好玩的?过来打牌!输的人才喝,过来过来!”
“洛七小姐,我敬你!你是个性情中人,我为我以前的狭隘心思给你道歉,以后,你就是我兄弟,谁再说你坏话,我一定替你揍回去!”
“那可不,都叫你们别听外边那些不靠谱的谣言,谣言是什么?根本就是无中生有!”
“没错,都是谣言!洛七小姐明明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心胸宽广,内有鸿图大志,岂是寻常女子能比的?!”
“说的好!我们当兵的都是直肠子,受不了官场上那些弯弯绕绕,但是我知道,洛骑卫世世代代守护幻月,保家卫国,没有他们,我们老百姓就没有如今的和平日子,所以,洛丞相,洛七小姐都是被冤枉的!”
司徒隽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再忍不住,狠狠皱了下眉头,这些人怎么什么都敢说?这些话若是传到外面的人耳朵里,他们这辈子就别想回边防了!
“你们都在干什么?!”司徒隽厉喝,他怕他再不出声,这些人就要带着囚犯越狱造反了。
将士们虽然喝了不少酒,但神志还是清醒的,一转身看见慎刑司大人铁青的脸,顿时惊慌起来。
“慎,慎刑司大人,我们,小的们用,用膳呢。”一个年轻将士哆嗦着回答。
司徒隽顺着视线朝他们面前的桌子上看去,眼皮子又是一跳。
刚刚一大堆人围着他还没看见,这会儿一瞧,鸡鸭鱼肉,酒水点心一个不落,满满两大桌,不知道还以为这是在酒楼开宴呢。
尤其是最里面的人,此刻依旧气定神闲地坐在椅子上,津津有味地吃着,眼神都不带瞟他一眼的。
司徒隽不苟言笑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气噎,眼角瞥到四周的环境也变了不少。
原本阴暗潮湿的墙面焕然一新,地上铺就了平滑柔软的地毯,更是不知道何时,旁边两间房竟然被打通了,中间立着两道屏风隔开,狭小的房间一下子变得格外宽敞。
此时,还有人断断续续地从两边聚集过来,看到他明显都老实了不少。
而原本用稻草铺就的简陋床被人从角落扔到了外面,旁边还有不少从房间里收拾出来的垃圾,他来的时候看见有几个士兵正在清理,被他打断,地面看上去还有些乱糟糟的。
角落里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一米五左右的木板床,上面铺就了柔软漂亮的绫罗铺被,光看高度就知道躺上去有多舒服了,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出自幻熙街最好的家居铺子。
正面位置放了一张贵妃椅,旁边是个小小的茶几,上面甚至还摆着鲜花沏着茶。
正中央放置了几块打坐用的小蒲团,周围散着零星几块魔核,估计是用来摆聚灵阵的,不过后来又被人破坏了。
颜沫:嗯,是我踹的。
如果说这些,司徒隽咬咬牙尚且还可以,大概,应该,或许能下来的话,那么最后这点,他是真的忍不了了。
慎刑司地牢里每间牢房里有单独的隔间,平日里供犯人五谷轮回,然而此时,此时!竟然被打通了!
当然,如果他们仅仅只是把墙打通,司徒隽还不至于如此气怒,而是这墙竟然被做成了门窗!
还是那种一眼就可以望到外面的透明琉璃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