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男人幽深的瞳眸,双眼都漾成了一个极好看的弧度,“可秦思砚不喜欢我呢。”
那样熠熠深沉的视线落在她脸上,聂南深停住了脚步。
他叫她的名字,“言晏。”
“嗯?”
“我爱你。”
视线对上的瞬间,空气里只剩下了灼热的气息。
手指一点点的蜷缩起,连带着女人脸上的笑意也一寸寸的淡了下去,直到她再也无法强迫自己笑出来,索性直接闭上了眼。
她靠近男人的胸膛,将整张脸都埋了进去,没什么语气的道,“明天去趟聂宅吧。”
聂南深脸上顿时漫过一层自嘲,在她额上宠溺的落下一吻,“好。”
该来的,总是会来。
第二天一早,聂南深就带着言晏回了趟聂宅。
不知是去得太早还是什么,秦思砚和孟曼都不在,只有来开门的周嫂。
在看了两人一眼后,对着聂南深身后的女人道,“老爷已经在书房等着了。”
言晏淡淡的垂下眸,这是早知道她会来么。
她换了鞋,就在聂南深也打算跟上去时,周嫂再次拦住了他,为难道,“老爷说,只让少夫人一个人上去。”
聂南深顿时蹙起了眉,看了一眼言晏,后者已经头也不回了上了楼。
书房的门被敲响,里面安静了会儿,然后才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进来吧。”
言晏推开门进去,明亮的光线从偌大的落地窗照射进来,背对着门的方向,聂老爷有些佝偻的身影拄着拐杖站在那里,哪怕听到声音也没有回头,不知在看着什么。
她走到老人身边,微微垂着眸,恭敬的喊了一声,“聂爷爷。”
“你知道……思砚为什么会出现在聂家吗?”
聂宅的建筑位置很好,窗户朝南视野开阔,一眼望过去几乎没有什么阻碍物,聂老爷双手交叠的搭在拐杖上,无声中自成威严的气势,分明是在看着某个方向,却又像是在透过那里在看别的什么。
言晏微微蹙了下眉,没说话,聂老爷似乎也不在意,一只手抬起来指了指窗外,淡淡道,“那片地看到了吗?”
言晏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是江边的一片商业区,也是如今江城最繁华的地带。
“那些,曾经都在聂家的名下,”聂老爷笑了笑,“当然,现在也是。”
说着手又重新搭在了拐杖上,比起自豪,那语气里更多的像是在回忆往事般的唏嘘感叹,“不过那些年哪儿有这么多辉煌的高楼大厦啊,现在都是有钱人住的地盘。”
言晏抿了抿唇,好半天才道,“您想说什么?”
聂老爷这才看了她一眼,而后又望向窗外,“我想聂家的事,你从你姑姑那里多少也听过一些。”带着苍老浑浊的眸微微眯起,感叹道,“算算时间,十八年……也快有二十年了吧。”
老人略微沙哑的声音很轻,仿佛陷入了一片过往的回忆中,徐徐叙述,“那是江城最混乱的时候……”
黑白一通,界限不明,别说商人,就连另外沾了界字里面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混迹其中。
“你们关家,算是里面的一条清流,从不碰这些事。”
在那样的大环境下想要独善其身,可想而知当年的关家该是有多辉煌。
聂老爷顿了顿,“要不是我年轻的时候与你爷爷还算有点交情,他也不至于在我聂家落难的时候搭一把手。”
说到这里,聂老爷心底有些微微的酸涩,但他很快笑了笑,“当然,这是后话。”
“聂爷爷年轻时候犯了不少错事,误入歧途,终究还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聂老爷转过身,迈着苍劲的步伐走到一旁的书桌前,然后兀自倒了一杯热腾腾的茶,“可路虽不好走,多少还是闯出了不小的名堂,至少在走黑这一块,聂家要在江城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言晏看到,在那皮肤松弛的手背下都能看见下面的青筋,还有几道深浅不一的疤痕。
一杯茶倒完,聂老爷却没有喝,那声音听上去竟有些悲凉,“可黑是黑,白是白,总有闹出问题的一天。”
聂老爷看着冒着热气的茶水,眸底一片暗色,区区半个月,江城势力瞬间少了一半,他原本以为聂家能够顺利应付过去,却没想到最后还是走漏了风声,祸乱终是落到了聂家头上。
“那次军方的围剿行动下来,当天夜里,南深的父亲为了掩护聂家全家老小顺利离开,直接用身体堵在了枪口,当场毙命。”
老人说得轻描淡写,但那释然的语气下是谁也无法想象的悲恸。
言晏手指不自觉的收紧,只是静静的听他说着这一段沉重的往事。
“我当时受了伤,跑不远,更别说曼曼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又要带着两个孩子,哪儿那么容易跑。”聂老爷苦涩的笑了下,但很快,那笑容里便染了伤痛,“好在思砚的父亲是我最信任的手下,但最终也为了救曼曼一命,命丧枪下。”
说到最后,聂老爷的声音都有些哽咽,哪怕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但曾经的那些鲜血淋漓,哪儿那么容易忘记。
空气像是一下就陷入了沉寂,言晏面色平静,但心底已经掀起了骇浪,虽然只有区区几句话,但谁也无法想象当年的画面是有多么的血腥和惊心动魄。
缓了好一会儿,聂老爷才抬手抹了把脸,回过头来看她,无奈道,“思砚因此失去了亲人,这是我们聂家欠她的。”
如果不是秦思砚的父亲,别说孟曼,或许连当时和孟曼在一起的聂南深和安苏都难逃一劫。
言晏垂着眸,微微颤抖的手指紧紧的抓着衣角,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我姑姑呢?”
在那段充满血色的过往里,她姑姑在这里面,又参与了什么角色?
只听聂老爷再次叹了口气,“所以说,人这一辈子要是活久了,欠下的债,也就多到数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