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容司不咸不淡的开腔,“事实证明,不把你周围的关系搞清楚一点,今天这顿饭你还真不一定能陪我吃。”
“所以,”她掀眸,淡淡的笑,“你到底是在调查我,还是在调查言晏?”
纪容司对上她的干净分明的双眼,突然挑眉笑了一下,痞意十足,“怎么,担心我看上你闺蜜?”
“呵,”安苏没忍住就失笑了,往身后一靠,冷傲的自嘲,“别把言晏和你之前勾搭的那些小护士混为一谈,她眼光可高着呢,不像我这么肤浅,只挑长得好看的。”
纪容司光坐在那里就有一种介于刚硬与雅痞的气质,再加上那张帅气十足的脸,随便往哪儿放都能引来一片的芳心暗许,但是显然,和言晏喜欢的就不是一个款。
纪容司毫不在意她对他的讽刺,扯着薄唇,“所以就看上你哥那种人了?”
聂安苏脸色一下就跨了下来,什么叫她哥那种人?
纪容司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难不成你以为你哥是什么好人?”
聂安苏觉得,这男人还真是有本事让她倒足胃口,冷冷的笑道,“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话音刚落,包间的门就被敲响了,紧接着服务员端着菜走了进来。
安苏瞥了一眼,拿起包站起来,“你自己吃吧,我回去了。”
“坐下,”然而人刚有动作,纪容司就叫住了她,下巴指了被陆续端上来的几道菜,“菜已经上好了。”
“不是没心情吗,”典型的四菜一汤,他们两个人吃明显有些多了,“我看你今天一整天好像都没什么心情,那就等你心情好的时候再说好了。”
说完,菜也已经上完了,她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就在女人刚走到门口,脚步还没垮出去时,纪容司已经拿起了筷子,慢条斯理的夹了一道菜,淡淡的道,“我工作很忙,没精力整天惦记着别人的事。”
安苏还是停下了。
看着服务员退出去又顺手关上了门,最后还是转身重新在刚才的位置上坐下,白了他一眼,“我看你工作倒是悠闲得很。”
说完这句,她拿起筷子看也没再看他,埋头开始吃饭。
纪容司抬眸看着对面的女人,手上的动作倒是停下了,薄唇浮现点宠溺的弧度。
说是减肥不吃荤,这会儿往碗中夹的倒一片素菜也没有,吃得比谁都欢快,甚至连他一直盯着她都没能发现。
当然,她也确实饿了,所以说贵总有贵的道理,这家的菜确实很好吃,一下就把她骨子里的馋劲都勾了出来,自然没精力注意太多。
晚上七点过,两人吃完饭从餐厅出来,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街道比起白天还要热闹许多。
安苏看着男人走过去拉开车门,“上车,我送你回去。”
她想也没想的拒绝,“不用了,我已经让司机过来接我了。”
纪容司看了她一眼,这次也没有坚持,关上车门看了一眼时间,“什么时候过来?”
她正要说话,就看到了刚开过来的车,淡淡的道,“已经到了。”
那边,车上已经走下了个司机模样的男人,纪容司没再多说什么,“那好吧,到家了回我个电话。”
她点点头,朝自家车走了过去。
然而走了没两步,还是回过了身,看着刚从兜里拿出烟来正要点燃的男人,她下意识皱了下眉,“纪容司。”
男人动作娴熟的点了烟,“嗯?”
她望着男人隔在烟雾下的脸庞,思索着问,“关姑姑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如果事情真如他所说,那么也该是不小的动静,樊天逸和良黎更不会没有察觉才对,连他都能知道的话。
“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他慢条斯理的吐出一口烟雾,路灯下男人英俊的五官拉出痞意,“你说追人要拿出诚意,难道这你还不够满意?”
安苏愣了一下,“诚意?”
他挑起眉,手指弹掉一截烟灰,理所当然又毫无疑问的语气,“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花这么大力帮你查这些事?”
两个反问句直接构成了肯定句,大概是她从没有过这种猜测,再加上这男人之前对她那种避如蛇蝎的态度,此时的她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纪爷追女孩儿的套路可真是让人觉得新奇。”
纪容司从上到下将她打量了一番,似讽非讽的道,“从小什么都不缺,见过世面又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他淡淡的勾唇,“我不认为普通的套路就能打动你。”
安苏将信将疑的看着男人说这句话时的神情,但她看到的除了好看之外,她也看不出什么其他的东西来。
难不成还真被言晏说中了,他真是为了她才被调来江城的?
这个念头一出来,聂安苏先是愣了愣,旋即忍不住就想抽自己一耳刮子。
聂安苏,能别这么没出息的自作多情好么?这男人撵你滚出他视线的时候也没见情商能有这么高啊!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她继续绷着脸,“这些事我哥自然会解决,用不着你来插手。”
“那成,是我吃力不讨好,”纪容司无所谓的笑笑,取下烟头,“去吧,别回家晚了,记得回我电话。”
安苏看了他一眼,哼了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转身就上了车。
男人还站在那辆帅气的阿斯顿旁,美男豪车,光是在那儿站着不动都像是一幅精美的海报。
安苏想了想还是摇下车窗。
男人视线几乎一直落在她身上,“还有什么事?”
“你自己早点回去,”顿了顿觉得这样说好像有些不妥,她又补充道,“我可不想再被你用来当你工作不称职的借口。”
纪容司笑了一下,“知道了。”
她点点头,朝司机道,“张叔,回聂宅吧。”
“好的小姐。”
纪容司直到车开出了一段距离才收回了视线,前一秒还挂在脸上的笑意好似淡了些。
掐灭手中还剩半截的烟头,转身上车。
安苏从后视镜里看着男人上车,然后整个人都消失在了视线里,因为不是同一个方向,那辆黑色阿斯顿直接在那个路口掉头开往了反方向。
伸手关上车窗,拨通了言晏的电话。
她还没开口,女人已经调侃的笑道,“聂大小姐,你这一顿饭吃了整整两个小时,还好意思给我说要减肥?”
她懒洋洋的哼了哼,“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啊,更何况我又不是真的胖。”
言晏自然能听出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心情不错,捧着手里的书翻了一页,轻笑道,“怎么,一顿饭的时间就和好了?”
聂安苏翻了翻白眼,“哪儿有那么快,我气还没消呢。”
“你又不是真想和他闹,依我看照他这攻势你用不了几天就该卸甲投降了。”
安苏两眼一瞪,“你到底是我这边还是他那边的?”
她哪儿有那么没出息?
言晏失笑,“行了行了,我看他对你也不是真像你说的那样对你一点感情也没有,”她淡淡的道,“更何况江城不少女人对这个军区新上任的军长感兴趣的可不少,你要是真放不下,不如早点转守为攻,这样比较符合你桀骜不驯的大小姐格调。”
“我哪里桀骜不驯了?”安苏想也没想的反驳,顿时好像觉得重点不对,狐疑的问,“你怎么知道还有别的女人?”
“哦,”言晏看着书上的内容,淡淡的道,“那天去名爵,在洗手间偶然听到的,好像是什么司令的女儿。”
安苏一下就像泄了气的倒在后座里,望着车顶,心里一下不是滋味,“看吧,他要是真喜欢我,哪儿还会惹这么多烂桃花?”
“好桃花烂桃花我不清楚,不过长得帅气又有能力的优秀男人,总会有人觊觎。”
安苏头疼的闭了闭眼,怎么无形中又多了些莫名其妙的情敌出来?她就不能享受一下小公举般的待遇老老实实的被人追求一下吗?
“算了算了,不提他了,”安苏烦躁的抓了抓头发,重新坐起来问道,“言晏,我哥呢?”
言晏坐在客厅里,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才随意的道,“还没回来,应该是在加班吧。”
她等了两秒,安苏那边突然就没说话了,疑惑道,“怎么了?你找他吗?”
“没有……”
安苏捏着手指,犹豫了会儿才担忧的道,“言晏,你姑姑最近……很有可能在查当初关家出事的源头。”
言晏动作一顿,“嗯?”
“半个月前,关姑姑去过一次军区找人,没几天之后,关姑姑找的那个人突然因为被曝出境外赌博而被撤职了,”她顿了顿,继续道,“听里面的人说,那人的父亲是之前你家公司里面的一个财务高管,我想你应该认识。”
财务高管?
“封世华?”她抬了抬眸,这个名字她以前听说过,不为其他,只是当年她家里为她举行高中毕业晚宴的时候,他儿子封呈当天直接当着全家人的面向她表白过,虽然她当时也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不过那一晚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让她记忆犹新,想忘都忘不了。
仔细想想,那个时候的封呈好像刚从警校毕业去了部队。
言晏表情没什么变化,“纪容司告诉你的?”
安苏没否认,“虽然关姑姑去找人的事情后面处理得很低调,但他在军队工作,总有些风声会漏出来,再加上……”
言晏不算意外的点了点头,“再加上你的原因,他自然会多关注一点我的事情。”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其实她不是很确定这事该不该给言晏说,毕竟这件事关姑姑甚至都没有给她提过。
“而且言晏,你不觉得,今天那个头条出现得很奇怪吗?”
她指的自然是关珩和樊天逸被偷拍一起吃饭的那张照片。
言晏一只手拿着手机,波澜不惊的回她,“如果纪容司给你说的是真的话,那就不奇怪了。”
“什么意思?”
“看样子我和姑姑猜测的也不算全错,”言晏勾了勾唇,眸底有些暗嘲的意味,“不过凡事讲个证据,我现在也不好下定论。”
安苏抿着唇,小心翼翼的问,“那你觉得,我哥知道这件事吗?”
言晏笑了笑,没回答她,“好了,你要是到家了就早点休息吧,”她合上书本淡淡的道,“改天再约出来看个电影。”
“那好吧。”
言晏挂了电话,又打开通话记录,未接电话那一栏没有任何消息,手指搭在合上的书本上。
余妈擦着手过来,看到的就是女人坐在沙发里盯着手机失神的样子,不由有些心疼,“太太,先生没打电话说要不要回来吃晚餐吗?”
她今天已经等了快两个小时了。
言晏放下手机起身,淡淡的笑了笑,“没事,不等他了。”
余妈连忙跟上,“太太,菜已经凉了,我先给您热一下吧。”
说着就去收餐桌上的菜,这样的天虽然不算冷,但等了一个多小时饭菜早就凉了。
言晏拦住她,温和的道,“不用了余妈,你去帮我盛饭过来就好。”
“那可不行,吃凉的对身体不好,你们年轻人就是不注重这些才容易生病,”余妈边收边道,“太太您稍等一会儿,很快就好了。”
言晏也没有坚持,脸上挂着淡笑,“谢谢余妈。”
“太太你跟我客气什么!”
余妈乐呵着去了厨房,女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言晏回到客厅,空荡的房间没有声音安静得仿佛没有一点生气,她在客厅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沙发上将电视打开,起码里面的声音能让那种莫名的空寂缓和很多。
吃完晚饭,言晏先上了楼,洗漱完后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还是没有任何未接电话或者未接短信,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拿起手机拨了号码出去。
电话那边很快响起熟悉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言晏皱眉盯着屏幕,关机?是没电了吗?
一般来说不管他是在外面工作还是应酬身边都会跟着林秘书或者乔秘书,但她没有再打出电话,而是拿起刚才没看完的那本书重新打开阅读。
或者说,这段时间以来聂南深在忙,她姑姑也在忙,她隐约已经猜到了一些。
然而比起言晏的淡定,此时正处于八卦人物焦点中心的樊家夫妇明显就没那么淡定了。
不,准确来说,是良黎。
枫关别墅,亮堂的灯光照下,将茶几上那几张被人匿名寄过来的照片照得愈发刺眼讽刺。
女人坐在客厅的真皮沙发里,双腿交叠,视线一动不动的盯着照片上的两人,愈发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绞得心目刺痛。
一共就四五张照片散落在茶几上,摆放在最上面的,是从另一个角度拍的,这是唯一一张露出男人正脸的照片。
如果说今早新闻上报道出的只有一张远方拍出的侧脸照,勉强只能认清五官散露着暧昧气息,那这张无疑就能清晰的看到男人的神情。
画面中只有女人低头吃东西的背影,不知是抓拍角度太恰到好处引起的错觉还是什么,男人吃饭间不时抬起头看着对面的女人,镜片低下的眸色晦暗又似有更深的什么东西在翻涌。
她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词——克制。
克制,他在克制什么?
是对她的恨还是……
玄关的门,突然开了。
男人一脸疲惫的从外面走进来,见到她愣了愣,但也没有太意外,一边脱掉外套一边漠声道,“怎么还没睡?”
良黎看着他从外面走进来,英俊的眉眼间尽是疲惫,但除了疲惫,其他什么都没有,好似只是因为工作太累了而导致。
男人从沙发后经过,拍了拍她的肩,低声道,“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说完就欲上楼,女人有时候就是会这么敏感,比如说从他进门到现在,视线几乎没在她身上停留过。
良黎坐在沙发里,看着没有被打开的电视,心底突然就像空了一块,淡淡的开口,“樊榆今天一整天都在学校,应该没能看见新闻。”
果然,男人的脚步停下了,嗓音淡漠没什么起伏,“报道已经压下去了,你不用担心再会曝出什么。”
“报道?”她站起来朝他走过去,“你觉得我担心的是那些捕风捉影的新闻吗?”
今天热搜不过存在了两个小时就消失无踪,所有痕迹都被他清理得干干净净,当然不会再被曝出来什么,可是他呢?
无框眼镜下双眸平静,看不出任何心虚的痕迹,但恰好是他这幅不温不火的态度,一下让良黎生出了怒气,“樊天逸,你不打算向我解释点什么吗?”
男人平淡的望着她,“既然你都知道只是捕风捉影,那你还需要我解释什么?”
话音刚落,随着“啪”的一声,良黎一把将手中的那一叠照片扔到男人身上,然后零零散散的落到地上,伴着她冷嘲的声音,“难道你不该跟我解释一下这么多年都不曾联系的人,她为什么会突然去找你吗?”
胸前剧烈的起伏充分体现了她的怒意,她不是那种会哭哭啼啼抓着丈夫质问的女人,但是自问这世上没有一个女人能忍受这种事。
樊天逸不过低头扫了一眼,眉间压过一丝烦躁,“总而言之,我和她没有关系,她约我吃饭也是事实,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说完抬脚就朝楼上走去,那些照片的存在好似根本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良黎拉住他的手,视线从头到尾都落在他身上,就连刚才他眉宇间的那点隐约的不耐都没能放过,“怎么,”她冷笑出声,“她找上门来,所以你就去见她了?那你把我和小榆置于何地?”
“如果不是樊榆,你觉得关珩会自己找上门来?”樊天逸低头看过去,除了眸色下的深暗几乎看不到他的神色变化,如果不是那声调实在比之前冷漠太多的话,“更何况,我和她是什么见不得面的关系吗?”
良黎拽着他衣袖的那只手徒然松开,怔怔的退后了两步,“所以你才觉得没什么?”
他们之间是什么见不得面的关系?
怎么会,就连陌生人都不是见不得面的关系,更何况他们还不是陌生人。
更何况他们只是见面而已,甚至选的地方都是那么光明正大。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好笑,为什么非要把自己逼入一个难堪的境地,“樊天逸,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她的性子?”她指着地上那堆不用猜就知道是谁送过来的照片声声质问,笑得比哭还难看,“你难道不知道这些照片都是她故意买通了狗仔拍来给我看的!?你觉得这还没什么?!”
狼狈,这些年她顶着樊太太的头衔光鲜亮丽了二十多年,已经很久没觉得自己这么狼狈过了。
而她这辈子所有的狼狈都只和那个女人有关。
是炫耀吗?还是示威?所以关珩才抓住了她最弱的软肋来抨击她?
“既然你都知道,又何必要中了她的圈套。”
男人皱了皱眉,比起她的声嘶力竭平静得像个旁观者。
他不知道为什么她情绪为什么激动起来,或者说,今天他花了太多精力去处理那些报道,现在也没有心思去猜这个为什么。
男人的疲惫几乎是摆在脸上的,结婚这么多年,樊天逸手段雷霆在商场上杀伐果断,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疲惫的他了。
“很累吗?”樊天逸看着她没有回答,良黎顿时觉得自己像是问了一个极端愚蠢的问题,“樊天逸,一个报道而已,需要你花这么大的力去摆平?还是说你不止要撤光那些新闻,还得保护关珩不会受到伤害!?”
她再次无力的退后了几步,无形间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自嘲的笑出了声,“也是,毕竟如今的她也嫁不出去了,要是再和你扯上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就得内疚一辈子?!”
内疚?这些年难道他们内疚得还不够吗?
最后这一句良黎几乎是用吼出来的,男人刚想开口提醒,楼上已经传来女孩儿睡意朦胧的声音,“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