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柔和,瑟瑟秋风吹过林野,树枝晃动不停,有落叶飘下,挺立的侍卫手扶刀柄警惕的看着一前一后走上来的两人。
魏定国已是下了马,跟着史文恭走在上山坡的路上,咽着唾沫润下干燥的唇舌,这叫史文恭的兄弟当真话少,好半天才问明白这领兵的竟是梁山寨主吕布。
惊奇之余,心下对即将见到的梁山之主也是有着几分好奇,河北、京东在堪舆图上就隔着一条线,彼此有甚出名的人物都是知道的清楚,尤其吕布还在河北西路闹过一次,似魏定国、单廷珪等河北出身的人多有了解。
祸乱辽地,杀死两将身受通缉,来了大宋之后又不安稳,先是杀了绿林大盗,又在京东开山立寨,数次杀退官府围剿,打的官军不敢张目,期间更是破城数座,劫掠无数,一时震慑京东两路并周边各州府。
只这等人物寻常见不到,而民间愚夫愚妇的流言蜚语更是夸张,什么“腰围十丈,身高也十丈”、“金枪不倒,夜御十女”、“吹口气墙倒,跺下脚城塌”等等不一而足。
听着虽是好笑,不过多少也能反应此人在河北民间也是人尽皆知了。
远远的,一道身影披着猩红披风站在山坡边缘,转过身子时,束发的紫金冠因着角度闪了下。
魏定国眯了眯眼,看着那边俊朗的面容挑了下眉头,暗忖倒是一副好相貌,只是这般公子哥状当真如传闻中那般征战无双?
“哥哥!”
史文恭拱手一礼,凑上前说了句什么,随即转身看着他招呼了一下。
魏定国定了定神儿,随即迈步过拜倒道:“凌州团练使魏定国见过吕布哥哥,小弟与单廷珪兄弟为贪官污吏逼迫已是无了退路,如今恳请哥哥收留,我二人愿以微末之躯报此恩德。”
前方,雄壮的身形迈步走来,投下的影子逐渐笼罩住拜倒的人,魏定国陡然觉得有些压力,心情有些忐忑之时,身前的男人伸出大手将人扶了起来:“某正愁麾下人手不足,二位兄弟愿意入伙正解了某之愁思,快快请起。”
魏定国闻言当即心中大定,连忙一低头表着衷心:“今后愿唯哥哥马首是瞻。”
“如此今后某就多多依仗兄弟了。”吕布面上大喜,伸手把住这神火将,往着山坡边缘走了几步,指着下方道:“某适才观兄弟麾下适才多用火器,可是对此知之甚深?”
魏定国猛点头,表情有些自得:“小弟当初以勇武入军,得上官赏识授以兵法并火器运用之术,只小弟愚钝,兵法并不甚精通,却在火器一道多有领悟,几种毒药烟球都有改进,今次不想替那贪官卖命,是以只带着原有军中火器而来。”
“这倒是好。”吕布看着坡下一笑:“山寨中有多个兄弟在研制火器,还有被称为京中第一炮手的凌振,他等钻研多有成效,你也可与之交流交流。”
魏定国动容:“原来震天雷也入了山寨。”
“待回山再介绍你等认识。”
“多谢哥哥。”魏定国抱拳相谢,接着躬身:“定国还有一事尚请哥哥相帮。”
吕布看来的眼光中,将军粮一事相告,接着咬牙切齿一阵续道:“小弟自记事以来并非未见过黑暗之事,只也从未如此憋闷过,这口气不出小弟心中着实不通达。”
看眼看不出思绪的吕布,这人继续道:“凌州城中多有粮草,若哥哥不嫌弃,小弟愿助哥哥取之。”
戴着紫金冠的人影露出感兴趣的笑容,一拍魏定国肩膀:“大丈夫快意恩仇,甚好!你我且去一旁详细说说。”
身影靠近,窃窃私语。
……
胸闷……
头疼……
喘息困难……
“呼——”
睁开的双眼望见光亮,视线中景色有些重影,渐渐的相互靠近,合多为一,飘动的云朵下,有鸟飞过。
(
“嘶——”
单廷珪吸口冷气,后背被打的地方钻心的疼,龇牙咧嘴的扭曲着面庞,陡然间,一张大脸倒着出现在视野中,带着胡须的嘴大大咧开:“嘿嘿——你醒了?”
“魏定国!”
瞳孔猛地一缩,张口大吼一声,这圣水将不假思索的一拳打在那笑弯了的眼上。
“啊——”
魏定国捂着眼踉跄的后退几步,忍痛坐起的单廷珪半撑着身子反身蹲起,脑袋有晕眩的感觉,踉跄的起身,捂着被刀背打到的地方:“你这厮……端的下的狠手!你怎地不将老子劈成两半!”
“单兄息怒,息怒,我这不是对着盔厚的地方下的手吗。”魏定国双手一摊讪讪而笑,继而一挺腰杆儿:“再者,就似适才的状况,你我如何能幸免?这不是怕你执迷不悟,方才逼不得已才下的手。”
“老子逼你个鸟!”单廷珪站稳身体,他头脑尚懵着,好一阵才明白过来,一指对面搭档:“你这厮降……”
似是察觉到不对,这人猛地住口,此时视线里才看清方才怒火中烧时被他忽略的面孔,数个穿着皮甲的士卒正持着刀枪看着他二人发笑,不远处一个面色赤红的大汉,身穿朱漆山文甲配金色虎头肩甲,腰系虎头赤色护腰,悬一柄护身剑,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单廷珪捂着脑袋的手慢慢放下,心中隐隐有些猜测,迟疑着开口:“这位好汉是……”
魏定国闭着一只眼,模样怪异的道:“这位好汉乃是梁山马军指挥使袁朗。”
单廷珪口吸冷气之时,淡淡续道:“我已同吕布哥哥说了,愿与你加入山寨,并请哥哥帮忙打凌州县城,如今单等兄弟你醒转启程。”
“魏兄你……”单廷珪想说什么,却又住了嘴,环顾一番左右,见皆是梁山的寨兵,看向魏定国道:“你我练出的军士呢?”
“都和山寨步军一起。”魏定国带着一抹异样道:“单兄,那些军士虽是你我所练视作嫡系,然朝廷并不会允许,指不定何时就将你我调离,山寨却是不同,待会儿就将人调来给你我指挥。”
单廷珪张张口,那边的神火将走过来一只手搭在他肩上道:“单兄在犹豫什么?你当活着回去你我能得着好?还不是被人找借口一脚踢开,要不你我就只能做那同流合污的硕鼠,你可愿意如此?”
“……自是不愿。”单廷珪叹口气,肩膀垮了一下,随即嘴里“嘶——”的抽口凉气,埋怨着对面:“就算你这厮不愿为朝廷效力,也莫要打的这般狠啊?老子差点儿交代在你手里,也不知这伤何时能好,可莫要落下病根才是。”
魏定国嘿嘿傻笑的摸着头也不搭腔,倒是袁朗走近两步宽慰着他:“单兄弟不必担忧,山上自有杏林妙手,定不会让你有事。”
看着圣水将有些不自在的样子,这赤面虎心中明白却也懒得说破,只是道:“哥哥吩咐过,若是单兄弟醒了,当是邀请去往他那里一次。”
单廷珪苦笑着看眼魏定国,心思电转一番,终是道:“如此有劳袁兄领路,只我伤的不轻,莫要走的太快。”
“好说,却不需你劳动双脚。”袁朗笑眯眯的招下手:“来人,带着单兄弟去见哥哥。”
当下四周站着的士卒走出几人,就地用长枪与麻绳做成一简易担架,请了单廷珪躺上去,两人抬着就朝外走。
“等等,慢着些,恁地晕人!”
许是走的快了,单廷珪忍不住叫嚷出声,那两个军士倒也好说话,速度慢下稍许,沙沙的脚步声逐渐走远。
袁朗转头看向站着的魏定国,神火将勉力睁开受伤的眼睛,舔舔发干的嘴唇:“袁兄,该去凌州了。”
敲了一下绛红袍内裹着的铠甲,嘭的一声闷响声发出:“今次老子倒要看看那硕鼠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