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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吃饱喝足的唐县令送出门,庄先生便把三个弟子招到了跟前,问道:“知道唐县令的那些药材是哪来的吗?”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问道:“不是县衙买的吗?”

“朝廷不拨款,县衙哪有那么多钱?”庄先生道:“华阳县和罗江县不一样,罗江县是杨县令做主,他就是把家底掏空了也没事,大不了拖欠下官和差吏们几个月的俸禄,等再有收益的时候发下去就是,谁还能为了几个月的俸银去告自己的长官不成?”

“但华阳县不行,它收入多,但支出也大,且中间各种人情关系复杂,唐县令便是再强势,上头压着三座大山,他能做的也有限,他哪敢花销这么大去买药材?”

庄先生曾经给人做过不短时间的师爷,又在益州城生活过多年,对这种弯弯绕绕不敢说十分熟悉,七八分却还是有的。

见白善和满宝已经若有所思,而白二郎还一脸懵懂,他便说得更详细些,“比如端午那会儿的花街和傩戏,花销基本上是从华阳县出的,别看只是简单的搭个高台,沿街摆弄花车和请些人傩戏,这里头的花费可大着呢。”

“这也就华阳县了,若是罗江县,恐怕掏空了家底也办不好,这就是上县和下县的财力差别。”庄先生道:“但同样的,杨县令敢掏空罗江县的家底干一件事,而唐县令不敢。”

满宝挠了挠脑袋问:“所以唐县令的药材哪来的?”

庄先生:“各药商,药铺捐的。”

白善若有所思,“那新发现的那几块荒地……”

庄先生露出了浅浅的笑容,道:“两日前应家不是派人给你们送来了一份厚礼吗?”

白二郎:“是啊,先生您让我们收了。”

“那是封口的钱,”庄先生当时没说,但三人也猜出来了,所以庄先生一点头,他们就大大方方的收了,让应家放心。

庄先生笑道:“给你们这几个娃娃且送了封口的钱,那给县衙呢?”

三人瞪大了眼睛。

庄先生:“何况,唐县令身份不一样,手中掌握的东西也不一样,他要是执意查下去,应家恐怕要出一个泼天的丑闻了。益州城就不是现在一片风平浪静的模样了。”

“所以那些荒地都是应家给的?”

庄先生摇了摇头道:“不止,我才问过唐县令了,应家,鲁家,季家,甚至是益州王府都吐出了一些占去的田地,这才有了这许多的‘荒地’。”

满宝哇的一声,道:“唐县令得罪了这么多人呀。”

庄先生笑道:“倒也不是,除了应家和鲁家,季家倒是自愿吐出来一些荒地的,唐县令说是为了他们家的小公子祈福,益州王府嘛,这次王妃行事偏颇,多次派人干扰唐县令办案,为了不被御史弹劾,给出一些好处也是正常的,其中损失最大的应该是应家和鲁家了,因为据说,唐县令划出来的‘荒地’里,不少都种下了冬小麦。”

见三人听得认真,庄先生便问道:“知道为师为何与你们说这些吗?”

白善:“让我们学习唐县令?”

庄先生笑着摇了摇头。

满宝道:“先生,唐县令这样算为民吧,难道我们不学他吗?”

庄先生笑道:“你们见到的官儿少,但也接触过三位县令了,傅县令、杨县令和唐县令,你们看他们行事有什么不一样?”

满宝道:“我最喜欢杨县令。”

庄先生哈哈大笑,乐道:“是因为杨县令最大方?”

满宝不好意思的低头笑。

“三位县令其实都为民办过事,善宝,为师希望你能仔细的去想一想这三个人,”庄先生道:“为民办事的方法有很多种,你看这三位县令的处事方法就全然不一样,若是你,你要怎么行事?”

白善想了想道:“我想有杨县令的恣意,唐县令的果决和强势,再有傅县令的谋定后动?”

庄先生目光深沉,问道:“那你觉得你能做到吗?”

白善仔细的权衡了一下后摇头,“做不到,我恐怕弹压不住罗江县的老吏,也挡不住益州王府的强势,而傅县令,我似乎没他的耐心,但可以养一养。”

“你能有此认识已经足够了,”庄先生道:“杨县令出身名门世家,底气足,在罗江县那么个小县里自然可以恣意作为;而唐县令,其父为左都御史,他只要行得正,坐得直,就不怕人攻讦。益州王府为何在事情定后退了一步?他们不是怕唐县令,而是怕京城的左都御史。”

白二郎问:“这不是钱权交易吗?唐县令这还算好官儿吗?”

庄先生笑着正要说话,瞥见满宝,便问她,“你觉得呢?”

满宝道:“唐县令最多不说,但他不说,左都御史未必就不能从他途知道,唐县令做好自己的事,其父也在其位谋其政,益州王府又能怎么样呢?”

庄先生哈哈大笑起来,摸着胡子赞许道:“不错,正是这样的道理。”

白二郎还是不明白,“既然这样,益州王府干嘛还要收买唐县令?反正都要被弹劾了。”

白善略一想便明白了,“当然是不一样的,唐县令手里有证据,左都御史手里有吗?”

白善一通百通,道:“没有证据,弹劾也只是打嘴仗而已,益州王府最多名誉受损,但也不大,王妃为自家侄子说情徇私而已,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益州王上个折子请罪就是了。”

庄先生点头,“正是。”

满宝:“那现在证据是在益州王府手里了?”

白善想了想道:“口供一类的物证给也就给了,人证应该不会给吧?我总觉得益州王府的人好狠心,万一他们把人杀了怎么办?”

此话一出,三个孩子都齐齐的打了一个抖。

庄先生道:“不要胡思乱想,好了,今天晚上的课就上到这儿了,你们把各自的东西收一收,睡觉去吧。”

三人行礼后告退,白二郎悄声问白善:“这就是上课了?先生也越发懒怠了,以前晚上睡前都要讲一个故事的。”

满宝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小声道:“你小声些。”

白善瞥了俩人一眼,离他们远了一点儿。

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