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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言蹊略一思考,招了旁边的小厮来.

“劳烦这位小哥去帮我将墨英请过来,另外寻一些小鹅卵石、纱布、沙子、棉花送来,多谢了。”

小厮连连称是,扭头就跑了个没影,约莫过了两炷香的时间,才带了墨英和纪言蹊要的那些物件儿回来。

准好了准备事宜,纪言蹊便将小厮遣了出去,毕竟待会儿要做的事儿总要挽起衣袖的,这露胳膊的事儿总不好叫外男瞧见。

小厮出了门,纪言蹊便叫了墨英一起,先是将那木盆凿了好几个洞,而后又把小厮寻来的物件儿一层层的铺在了木盆之上。

从上至下满满当当的铺了好几层,最后才动手将那盆雪水原封不动地倒了进去。

墨英本还有些莫名其妙,清水潺潺地从盆里滴入木桶时,墨英才反应过来惊呼了声。

“这是将污水都滤成清水了?”

纪言蹊理了理衣袖扬唇一笑,“正是。”

“五小姐一个闺阁小姐,会的本事怎的这般多?”

“这是上次我在西州时,厨房里的老嬷嬷告知我的。西州水患甚多,她们自然有自己的法子应付这天灾人祸。”

“五小姐心思敏捷,墨英佩服。”

纪言蹊笑了笑,掀帘将外面的士兵唤了进来,而后与他们一一细说了这滤水的原理,又指挥着他们做了一遍,最后才满意的点点头。

“还劳烦这位小哥将此技艺教授给大厨房的其他同僚们,也麻烦墨英将此事告知齐王殿下,请殿下派人将此技艺再教授于疫区的百姓们。在百姓们尚未全部学会如何滤水前,营地这边要在每日卯时到巳时、未时到酉时这两个时间段里,集中给百姓供应干净的水。”

“除此之外,此事不可宣扬,特别是坦丹那边,半点风声也不能透露。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神医熬制的药水即可。”

吩咐完这些,纪言蹊笑着伸手拂去衣衫上最后一丝褶皱,转身回了帐篷。

而此刻的荒漠那头——

满目荒凉的大漠,像一片金色的海,沙丘是它泛起的波澜,除却鸟兽的鸣叫,便只有风浪被撕裂的声音。

荒漠中立着棵孤独的枯树,身着蓝衫的女子靠着树干,腿上躺着个面色苍白的男子,身下金黄的沙子也被染出了一片血色。

云烈做了个冗长的美梦。

梦里他不是云苍的小王爷,苏瑾珩不是宁国的五皇子,他们成了真正的兄弟,共享同一个姓氏——徐。

他叫徐云初,虽当了哥哥却是个叫全家头疼不已的小霸王;苏瑾珩叫徐云暮,才华横溢的家族骄傲。

梦里的纪言蹊也不是纪家的五小姐,她叫李朝华,与徐家兄弟有着“青梅竹马”的情谊。

李朝华是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自小就喜跟着徐云初调皮捣蛋,可李家长辈却喜她跟着徐云暮探讨诗词歌赋。

随着年龄的增长,李朝华性子越发内敛,也不似以往一般整日跟在徐云初屁股后面,倒是与徐云暮越发亲近起来。

可徐云初却半点没变,还是那个上蹿下跳、人人避之不及的混世魔王。

许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总之年纪越长,两人反倒没了幼时亲近。

因着如此,徐云初也越发不待见李朝华,她背叛了他,他觉得。

但即便如此,徐云初也舍不得像收拾那些讨厌之人一般对待李朝华,所以欺负李朝华的手段着实有些“幼稚”,不时言语之上讽刺几句,便是趁着不注意小小的捉弄她一番。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康正十四年,李朝华从外地来的表姐母女二人暂住朝府,入住的头一日正好叫从宗学堂散学的徐云初碰见了。

李朝华的表姐韦姑娘生得十分美丽,放眼整个京都城,也少有与之比肩的。

十几岁的少年,正是荒唐冲动的年纪,再加上几个狐朋狗友的一撺掇,没多久就传出了徐云初心悦韦姑娘的消息。

徐家乃是将门出身,行事没有书香世家那般多讲究,加之徐云初的母亲素来喜爱李朝华,所以徐家前宅后院李朝华一向都是来去自如的。

但径直闯了徐云初的院子,这还是头一次。

“你喜欢我表姐?”李朝华问。

彼时正是午困时,半梦半醒的徐云初理不清思绪,想了想只答了句:“你表姐很漂亮。”

李朝华是个很爽朗的姑娘,小时候徐家兄弟开玩笑问她日后想嫁给他们谁,小姑娘竟是夺过粗使丫鬟的扫帚将两兄弟赶了出门。

“怎的?我李朝华难不成是你们徐家的婢子不成?必须得在你两中间选一个?没有旁的选择?我告诉你们,两个都不选!出去!”

这么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向来都是半点亏都不会吃的,这日却是一转身就哭了,徐云初从未见她掉过半滴眼泪,当下就慌了。

徐云初的瞌睡这下可是全醒了,赶忙追了上去,又是好言相劝说又是扮丑搞笑地好一顿安抚才叫李朝华的情绪稳定下来。

也正是这一次的乌龙事件,叫徐云初看清了自己的心,也让两人的心意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康正十五年,徐家正式向李家提亲,李朝华正式成了徐云初的未婚妻。

康正十六年,李朝华及笄,可徐云初还未来得及迎心爱的女子入门,便奉皇命出征西北。

那场战争,打了整整三年才消停下来,徐云初累了军功,成了朝堂之上最年轻的权臣,也顺利承爵做了侯爷。

康正十九年底,徐云初终于将自己心心念念了多年的女子娶到了手,他给了她最盛大的婚礼、最体面的身份、最真挚的承诺。

揭开鸳鸯盖头的瞬间,徐云初突然觉得朝堂之上的暗潮涌动也好,官吏之间的勾心斗角也好,所有的那些不好的事情,在她的一个笑容面前全都化解得干干净净。

“朝华,这些年来,你受苦了。”

“无妨,谁叫我摊上了你呢?”

“后悔过吗?”

“从未。”

“为何?”

“大概是我上辈子欠了你的吧。”

“那你这辈子可得好生还给我,下辈子,我便放你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