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州要炸了。
前两天的百帮大战,只集中在城西和城南,城东和城北基本上没有受到什么波及。
即便如此,也把虞城闹了个翻。
各地奏报刺史李庄不行的折子,一道接着一道,在节度使的案子上堆成了山。
也幸好节度使这两天没上班。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今天,则是整个虞州都翻了天,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世家大族,无论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丑是帅,都参与到其中。
甚至刺史衙门、六扇门、城防军、折冲府……官方机构的人,也不甘人后,一个个癫狂的大叫着。
这些人中的小部分,是真的疯了。
因为他们是真的撞鬼了。
原来只存在于志怪小说和故事中的鬼怪,真实的出现了。
还有一些从来没有见过的鬼怪,太可怕了,太恐怖了。
他们是真的吓破了胆。
大部分人,则是被这小部分挟裹的疯了。
其中还有一些有心人在穿针引线,故意引起轰动,把所有人汇聚而来。
这些人是何居心,无人知晓。
此刻,十多万人汇聚在城中的木兰广场,他们原本打算冲击府衙要说法,结果发现不少衙役、城防军、捕快也都混杂在人群中。
这还找谁去啊!
一时之间,场面混乱不堪。
尖叫声,辱骂声,哭泣声,不绝于耳。
但不管怎么说,看着这么人在身边,他们总算不是那么惊恐了。
也奇怪,这么多人汇聚到一起,那些鬼怪就好似消失了一般。
好不容易熬到卯时过半,东边的天空出现了鱼肚儿白,火把熄灭了不少。
看看天色渐亮,众人的心思渐渐彻底安稳下来。
“肃静!”
“肃静!”
局势稳住,衙役、捕快和城防军,便自发的站出来维持秩序。
待十万多人安静下来后,六扇门员外郎邹游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大家肃静,不要怕,刺史大人夜半时分,就遣人请了白马观刘观主和大悲寺的海主持!
目前已经收到了信鹰的消息,他们正在飞速赶来,半个时辰内就到!
而且,其他寺庙和观宇的人,也都分散开来,每个县城,都有道士和和尚前去降魔,大家不要担心!”
邹游不愧为内府境的绝顶高手,内力浑厚,嗓音一浪接着一浪,几乎传遍整个木兰广场。
到了边缘,更有几个捕头跟风传音,白马观和大悲寺即将来人的消息,更是飞速的传遍整个虞城。
“白马观刘观主来了,那就好了,白马观可是我们虞州最大的道观,那刘观主据说曾经降服过十万八千个妖魔!”
“十万八千个妖魔,啧啧,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咱整个大汤王朝有那么多的妖魔鬼怪么?切!”
“不管怎么说,能降妖除魔就行!”
“哈哈哈,是啊,是啊!”
“以后没事得多去白马观烧烧香!”
“呵呵,白马观的豪华阵容来了,小鬼小派的就不在话下了。
唉,这玩意最是邪乎,你武功再高,连鬼影都摸不到,有个屁用!”
“切,开什么玩笑?刘观主整天就会吹牛放屁!按我说,大悲寺海主持,那才是真的牛逼,一句大悲咒,直接秒杀世间所有鬼魅!”
“开什么玩笑,你以为海主持炼了狮子吼啊!”
“在大悲咒面前,狮子吼算个屁呀!”
“吼!”
“鬼叫个毛线,耳朵都被你震聋了!”
“刘观主大威天龙,无敌天下!”
“海主持大慈大悲,感化众生!”
……
得到白马观观主和大悲寺主持将要前来,众人的心彻底放了下来,一个个开始评头论足,甚至争吵起来。
一个个争得焦头烂额,急赤白脸。
也有人挠挠头:“吗的,昨天跑了半夜,胆汁都快跑出来了,现在心思一定,居然有些饿了。”
“你这一说,我也饿了!”
“唉,这个时候有人卖东西就好了,再贵我也买!”
“哈哈,大家昨夜都吓得狗一样,怎么可能有卖东西的。”
“现在天亮了,刘观主和海主持马上也要来抓鬼了,我们不如回家吃饭去。”
“回家吃饭有什么意思,大家不如去清月楼!”
“去个毛线的清月楼,那群姑娘就在前面的,还有几个厨子!”
“草!”
……
“炊饼,卖炊饼了,十文钱一个大炊饼!”
说曹操,曹操到,就在众人念叨吃食的时候,一个中年汉子挑着担子走进了人群。
“我草,武老大,这炊饼平时才一文钱,现在怎么涨到十文钱,你丫心也太黑了吧!”
有人正要上前购买,闻言顿时跳脚了。
那卖炊饼的汉子撇了撇嘴,“昨夜闹鬼,俺可是把脑袋绑在裤腰带上做炊饼的,自然是要贵一些!”
“贵一些?这何止是一些,都十倍了好吧!”
那人还在跳脚,早有人凑了过去:“来,两个炊饼,一份酱豆子!”
“好嘞!”
卖炊饼的汉子急忙上前从竹筐里拿出两个炊饼,同时掀起一片荷叶,从中间的罐子里舀出一勺酱。
“别介啊,我也来两个!”
“我也要!”
“草,昨天夜里跑的太快,没带钱,武大,赊两个!”
“小本经营,概不赊账!”
“草,以前都赊的!”
……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卖冰糖葫芦的,卖糖人的,卖包子的,卖牛奶的,卖豆浆豆腐脑的……一个个闪亮登场。
不过卖价相对于之前,都涨了五六倍到十几倍不等。
众人折腾了半夜,此刻口干舌燥,又不敢回家,只能咬牙认了。
那李庄也有些能力,早安排了匠作营的人,支起几百个大锅,清早烧起了白米粥,给人群送来一丝温暖,算是挽回了一点名声。
大约快到辰时的时候,青龙大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十数名精干的捕头,护送着中间十几名仙风道骨的道士,踏着晨起的阳光,如天神下凡一般。
“刘观主!”
“刘观主!”
“刘观主!”
人群顿时躁动起来,有不少信徒甚至把刚买的馒头炊饼扔到一边,匍匐在地,激动的大叫起来。
居中的观主刘昙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微微举手示意。
蛰伏了几十年,一朝化龙,就在今日!
刘观主的鼻子有些酸,他急忙深吸一口气,把酸鼻涕咽到了心里。
这些年,宝宝心里苦啊!
但是,宝宝从来不说,宝宝一向都是仙风道骨,看淡风云。
……
与武林人士不同,道士的修炼,更多的是服气炼神,修身养性。
而且还要学习一些炼丹制药的手法,还要掌握祈福禳灾的一些手段,还要能占卜风水,画符念咒,观天寻龙……
学的东西太多,结果门门通,门门松,如此导致,道士完全打不过武林人士。
打架不行,赚钱的营生就不好插手。
大部分道士只能龟缩在道观之中收些香火钱,耗到节日,才能出去露个脸,举办些活动,或者有钱人请着做个风水法事。
这生意原也不错,然而后来又来了竞争对手——和尚。
做道士的,大都看不起和尚。
因为做和尚门槛很低,是个人把头发一剃就可以当和尚。
而且当和尚,大多也不需要学什么东西,会敲个木鱼,念个咒就行。
有没有本事无所谓,有心,虔诚就行。
就算一个呆子当了和尚,也会被喧一声“痴儿!”说不定还能赐个名。
但诡异的是,道士们做生意完全干不过和尚。
大悲寺一成,白马观的香火就减了大半,外出风水法事,也被抢了大半。
而且道士做法师,各种器具、阵仗,银子花的海里去了,到手赚不了多少。
至于和尚,带个木鱼就行了,由带头的一起念一段经,欧凯了!
这手段,简直亮瞎了道士们的钛合金狗眼。
但诡异的是,道士下了这么多本钱,大家却更相信和尚。
也幸好和尚们大多不认识字,就知道念经,不会算命,也算给道士留了一条活路。
但是,影响命数的事情太多,十算八不准。
道士们的摊子不知道被砸了几多。
如此一来,大家更觉得道士不靠谱,香火钱都扔到寺里去了。
……
道士们是有苦说不出啊,于是下了狠心把精力转到炼丹制药上,但炼丹这玩意风险太大,而且新丹的开发,存在更多的不确定性。
再炸几个炉子,吃死几个人……道士们已经疯了。
刘昙这些年过得可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宝宝心里苦啊!
但是,这种局面,从今天将会改变。
因为,宝宝降妖除魔的手段,并没有拉下!
往日里虞州偶有孤魂野鬼,也只躲在深山老林里,根本成不了气候,出去抓也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今天,不知道哪里来的妖魔鬼怪,得了失心疯一样冲进了虞城。
宝宝大展身手的时候来了!!
这一刻,刘昙甚至想仰天长啸。
但是,刘昙知道自己必须要保持形象,心中再得意,不能让其他知道。
……
“海主持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边刘昙刚从青龙大道,马踏阳光而来。
那边,海朋大和尚,就迎着晨起的阳光,满脸的慈悲,大跨步的走过来。
他手拿锡杖,衣着朴素,头皮锃亮,双眼中尽是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