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城北百余里,有一个方圆百里的一个大湖,名为孟渚泽。
湖泊周围覆盖千里密林,其内生活着不少的凶兽,是打猎、探险、历练的好去处。
有人看到了其中商机,便在距离孟渚泽不远的官道边建了一座酒楼——顺风酒楼,寓意一路顺风。
酒楼不但提供用餐、补给、住宿,还收购药草皮毛矿石等材料,每日里人来人往,煞是热闹。
这天,酒楼里汇聚了百余名豪客,一个个高声喧哗,开怀畅饮。
不过,其中大半人觥筹交错间,都时不时的向二楼看去,目光炽热。
更有甚者,大声咕哝:“奶奶滴,好白菜都被猪拱了!”
对于这些人的粗鄙,金蝉子自是懒得理会。
虽然这些人看的都是他此次的相亲对象——张鸯。
一名年约十五六岁的豆蔻少女,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
面容姣好,双腿修长尚在其次,关键皮肤雪白,如凝脂白玉般,隐隐还闪着莹莹的光华,配一身雪白的蚕丝霓裳,好似谪落凡间的仙子一般,在整个酒楼中显得卓尔不群。
让人一看就觉得自惭形秽。
酒楼的老板娘原是个风韵十足的貌美女子,但两厢里一比,就显得庸脂俗粉,好似乌鸡如凤凰一般。
其每日里最喜欢在酒楼里穿针引线,活跃气氛,此刻竟是干脆躲在后房。
虞州下辖十几个县,张鸯父亲是虞州的长史,虽然官职不大,却是刺史的幕僚,一般人都不放在眼中。
因此张父不太看得上金蝉子家,早上仅仅说了几句话,便推托府衙有事匆匆离开了。
张鸯的母亲杨雪是陈潇雯在天剑宗的师妹,对于夫君的势利有些无奈,恰巧张鸯言说和几个云水宗的同门约好了历练,便安排金蝉子陪着一起去。
几人相约的地点,便是顺风酒楼,两人先到,在此等待张鸯的几个同门。
张鸯对金蝉子的观感一般。
说帅不是太帅,说高不是太高,口才一般,缺乏特色,目中无人,自行其是。
金蝉子对张鸯的观感也是一般,虽然对方号称虞州第一美女,但金蝉子十一世修行,甚至达到了大罗的高度,什么样的仙女妖女魔女罗刹女没有见过。
以张鸯这种姿容,顶天勉强做个丫鬟的丫鬟……
之所以没有拂袖离开,不过寻思了却原本两人的因果而已。
原本的金蝉子在四五岁时,曾随母亲到张家做客,一眼就相中了张鸯,当时陈潇雯和杨雪便开玩笑让两人结亲……
后来世事变化,十年未见,金蝉子却对张鸯念念不忘,直至一命呜呼。
“听说吕鹏流窜到虞州了,兄弟几个多长长眼,六扇门可悬红一千两,无论生死呢!”
楼下的豪客三杯酒下肚,说话的声音就更大了。
“嘿嘿,吕鹏三年前杀了一整队的捕快,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杜老四,你要逞能送死,可别拉着兄弟们!”
“那是没碰到老子,不然分分钟砍了吕鹏的脑袋!”
……
二楼,张鸯眉梢微蹙。
金蝉子见干坐了半天,气氛太尴尬,于是趁机问道:“吕鹏是谁?”
“一个通缉犯!”
张鸯语气清冷,“之前绑架过不少人,酬金到手后又撕票。”
金蝉子奇道:“这种没有职业道德的人渣,早该被抓了呀!”
绑架一般针对的都是富家子弟,若是拿了钱还撕票,妥妥的拉仇恨,活不长。
“天下何其广袤,他若隐姓埋名,躲在深山老林中,又哪里去抓!”
张鸯露出一丝你智商好低的表情,“更何况吕鹏是外相境九层的准一流高手,等闲探子根本不是对手。就算查到了踪迹,再去通知六扇门,他早逃之夭夭了。”
外相境,便是这个大世界武道的第一个境界。
“你现在什么境界了?”
说到境界,张鸯总算有了些兴趣,好奇的问道。
“外相境六层!”
金蝉子道。
原本的金蝉子就是外相境六层。
虽然不是很高,但基础打的很扎实。
“六层?”
张鸯轻笑,随即抬起头,一脸傲娇的淡淡道:“我是外相境七层,距离八层一线之隔!”
“噢!”
金蝉子点点头,张鸯的境界他一望便知,虽然比金蝉子高了一层,但气息略有些虚浮,显然每层的基础并不牢固。
不过,小女孩对他很鄙视,优越感很强嘛。
外相境对普通人来说深奥晦涩,但在金蝉子看来很简单,就是利用功法修炼出相应的内力,然后用内力沿经脉仙箓去淬炼人的外相。
外相诸如肌肉、皮肤、筋、骨、鼻子、嘴巴、耳朵、眼睛、舌头等。
“两位,借过,你们的酒菜!”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青皮小帽的小二,忽然托着四个精致小菜和一壶老酒走过来,依次摆在了桌子上。
张鸯疑惑:“我们没点!”
“没点没关系,有人请了!”小二呵呵一笑,指着不远处另外一桌客人,“咱们虞州雄风镖局的少东家郭公子!”
张鸯顺着小二所指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年轻帅气的男子,正遥遥举着杯子,微笑点头。
男子头上束发用的是镶玉的紫金冠,身上穿着金线绣云的大红色锦袍,腰间还挎着一把镶满了玉石的宝剑,无一不彰显着他丰厚的身家。
而且男子身形高挑,面目俊朗,看上去阳光逼人。
年轻男子周边几个伙伴,正挤眉弄眼,神情玩味的看过来。
居心不良。
张鸯眉梢微蹙,毫不犹豫的拒绝:“不认识,请把酒菜拿走!”
小二塔拉着脸,干笑道:“酒菜都上了,钱也付过了,客人就不用客气了!”
“而且郭公子可是雄风镖局的少当家,咱虞州响当当的人物,他自降身份请你们吃饭,你们不吃岂不是不给面子!”
小二一副我为你好的表情,“少年,江湖险恶,背靠大树好乘凉,这种人,能交个朋友那是天大的运道,可不能轻易得罪啊!”
这小二如此上心,不知道拿了多少好处。
张鸯的面色很不好看,她看着小二,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滚!”
金蝉子敲了敲桌子,淡淡的说道。
“哈!”
小二一愣,旋即鄙夷的看向金蝉子,“听口音,这位小哥不是本地人吧,可能还不知道郭公子的能量!
雄风镖局可是咱们虞州首屈一指的大镖局,镖局知道么,那个镖头不是横压一方的高手?作为少东家,麾下镖头不计其数,这种狠角色,杀人连眼都不会眨!
小姑娘,你最好劝劝你的朋友,饭可以吃,话不能乱说哦。不然,坟头什么时候长草都不知道!”
“啪!”
话音未落,金蝉子反手一个巴掌,直接把小二抽到一丈开外,砸倒了一个酒桌,顿时稀里哗啦,碟盆狼藉,酒菜浇了小二一身。
“你!你打人!!”
小二瞪大了眼睛,似是不敢相信,他捂着半边肿胀的脸庞,终究没敢再上前,而是向郭公子看去。
气质阳光的郭公子眉头一皱,惦着一壶酒施施然上前,冷道:“朋友,山水有相逢,我看你顺眼,请点酒菜,你不吃也罢,为何还要打一个无辜的小二呢!”
几名伙伴也跟了过来,一个个气势汹汹,凶神恶煞的煽风点火:“就是啊!”
“欺负一个没有功夫的普通人算什么本事!”
“勇者拔刀向强者,弱者拔刀向弱者,小贼,有本事格老子一巴掌!”
被砸了饭桌的几名中年人并未上前,而是双手抱在胸前,一副看戏的模样。
张鸯看向金蝉子的眼神复杂,一方面觉得小二在聒噪确实讨厌;另一方面却也觉得金蝉子行事太莽横,没有家教。
不管怎么说,金蝉子终究是在帮她,想到这里,张鸯站起身子道:“郭公子,很是感谢你的酒菜,但我们不需要!我朋友脾气暴躁,我代他向你们道歉,汤药费和破损费,我会赔偿!”
“啊,姑娘如此知书达礼啊,看来,我们肯定有很多共同语言!”
郭公子温和的笑着,酒壶放在桌子上,不经意的侧身拱手,蔽膝荡开,露出腰间一块翠露欲滴的青玉,“我叫郭玄,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张鸯犹豫了下,道:“我是云水宗的弟子。”
却是不想招惹是非,只说出师承。
“云水宗,那我们就更有缘了!”
郭玄惊喜的拍了拍手,一边就势坐在了桌边,“我叔叔郭韫以前是云水宗的外门长老!大家既然如此有缘,肯定要化干戈为玉帛了,一起吃顿饭,大家就是朋友。
放心,打伤个小二没关系,这酒店的老板我也熟识,招呼一下就好!”
对于郭玄顺杆子向上爬,张鸯眉头蹙的更深了,但一时之间却也不知如何拒绝,显然单独处理事务的经验很少。
“郭公子真是知书达礼,被人如此欺负,也只是淡淡一笑!”
“这叫宰相肚里能撑船,就算是有天大的背景,那也是气度恢弘!”
“是啊,现在有些世家子弟,不知天高地厚,总以为天下老子第一,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盲目闯祸,只会给家族惹下无边的祸患!”
“谁说不是呢,现在最流行的不就是坑爹么,哈哈哈!”
郭玄身边几个伙伴趁机吹捧起来。
与此同时,酒楼中喧闹的豪客们也大都暂停了吃喝,百余人归拢,或远或近的看着热闹。
有些人更是小声嘀咕:“郭公子可不是善茬,今天有好戏看了。”
“嘿嘿,得罪了郭公子,且看这小子如何收场吧。”更有人莫名的幸灾乐祸。
“滚!”
金蝉子敲了敲桌子,再次淡淡的说道。
“啊!?”
正在享受周围狐朋狗友吹捧的郭玄直接愣住了。
“什么?!”
围观的众人更是大惊。
“这小子也太狂妄了吧!”
“一个小二,如此聒噪,打就打了。有关系疏通,配点汤药费就好!
郭玄可是雄风镖局的少东家,虞城出名的纨绔大少,最要脸面,这下可如何收场!”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这年头,愣头青越来越多了!”
“明年今日,怕是有人坟头要长草嘞!”
一时之间,近处围观的众人纷纷向后退了丈远,可见是怕一会打架误伤。
张鸯的眉头蹙的更深了。
金蝉子毕竟是小县城里的人,在县里骄横惯了,来到了州城却不知道如何收敛,没有一点轻重。
或许他是想在我面前表现表现吧,可我的态度和刚才的话,已经表明了态度,他怎么还抱有痴心妄想呢?
对了,他一定自尊心受到打击,才如此做派,吸引我的注意,真是太幼稚了。
任由金蝉子如此下去,肯定无法收场。
想到这里,张鸯果断说道:“郭公子,我父亲是虞州长史,这是我家一个县里的远房亲戚,没有见过世面,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
“哈哈!”
郭玄反应过来,顿时怒极而笑,撕毁了气度的伪装,“一个长史家的远房亲戚,都欺负到本少爷头上了,还要本少爷大度!小丫头,就算是你老爹来了,也不敢在本少爷面前这么说话!”
“哈哈,长史,我还以为是刺史呢!”
“嘿嘿,长史不过一介文官,毫无实权!”
“话不能这么说,宰相门房七品官,长史是刺史的幕僚,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
“哼,那也是给刺史面子!”
“刺史五年一轮回,就是刺史的面子,也要看咱们的心情!”
听着身边人的叫嚣,郭玄却冷静下来,他举起手示意伙伴们噤声,接着轻佻的看向张鸯,道:“长史家的小美人既然发话了,哥哥怎么说也要给点面子!”
说着阴恻恻的倒了一碗酒,冲金蝉子笑道:“小家伙,喝下这碗酒,乖乖跪下磕三个响头,这事,本少爷就揭过去了。”
“这郭玄是谁啊,怎么这么嚣张?”
吃瓜的人群中,也有不少外地来客,他们疑惑的小声问道。
“兄弟,小声点,雄风镖局知道吧,郭玄是雄风镖局的少东家!”
“雄风镖局!!”
人群中顿时有不少倒吸冷气的声音。
镖局的生意,不是等闲人可以做的。
首先官面上必须要有背景。不然的话各个关口就把你卡死了。
其次,江湖中也要有一定的地位。
镖局的目的是赚钱,不是打打杀杀,除暴安良,江湖上没地位,谁都来抢下,明枪暗箭,龙王也顶不住。
最后,自身也必须要有深厚的实力。
江湖上从来不缺亡命之徒,碰到一些不讲道义的,镖局必须要有实力教他们做人。
所以,镖局可谓是一方真正的巨头。
雄风镖局是虞州第一大镖局,自然三方面都很强横,是扎根虞州的真正实力派。
这也是郭玄根本不把长史看在眼中的原因。
长史说白了就是个七品的文职官员,并无实权。
也就刺史看重,才有些权柄。
但骄横的豪族世家,刺史都不放在眼中,又岂会在意一介长史。
“小子,郭公子敬你酒呢!”
眼见金蝉子不动声色,郭玄的一个伙伴纵身上前,一双布满老茧的大手掐了过去。
此人的动作看似不快,但却出其不意,而且两手之间力道十足,其十根手指穹劲狰狞,若是被掐住肩膀,等闲人根本动弹不得。
“嘭!”
然而,此人势在必得的一抓却扑了个空。
金蝉子早长身而起,反手一个巴掌抽在对方脸上,将其打的如陀螺一般原地打转。
“滚都听不懂么?”
金蝉子咧嘴露出一丝笑容,然后在郭玄震惊的眼神中接过酒碗,“啪”的一声拍在了对方的耳门上。
骨瓷烧纸的酒碗质量上乘,这一拍竟是直接粉碎,酒水夹杂着鲜血四溅,不少碎片嵌到了郭玄的脸上。
郭玄一时被打懵了,还没有反应过来,脑袋就已经被金蝉子按在了桌子上。
金蝉子没有丝毫的停歇,抄起旁边的酒壶,直接盖到了另一边耳门上。
“嘭!”
郭玄另一边耳门开花,但也终于反应过来,丹田中内力一转就要发招,脑袋上却猛地一沉,刚聚起的几丝内力顿时瞬间消散。
“啊,小子,你找死!”
郭玄大怒,内力向颈部运转而去,但还没来得及发力,脑袋又是一沉,被金蝉子死死的按在桌子上。
最终,郭玄只能像个普通人一样,双手无力的挣扎着。
“小子,放手!!”
“小子,你找死!”
郭玄的伙伴唰唰唰的拔出刀剑,但觑着被按在桌子上的郭玄,一时之间投鼠忌器,只能凶神恶煞的叫嚣着。
“好啊!”金蝉子猛地松手,郭玄顿时一个后仰闪了出去,其身子歪歪斜斜,却要砸向张鸯。
金蝉子早一脚狠狠的扫在了郭玄的腰上。
“啊!”
郭玄发出一声惨叫,一百多斤的身躯在空中横飞,直接砸向了那几个伙伴。
几个伙伴急忙丢了刀剑,双手去接郭玄,但一拥而上,你挤我我挤你,反而没能接住郭玄。
郭玄一百多斤的身子,先把这几人砸的趔趄,接着又滚到了地上。
这番折腾,周围一片狼藉。
围观的吃瓜群众眼睛几乎掉到地上,一个个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虽然大家都是来吃瓜的,但万万没想到吃了个超级大瓜。
郭玄是什么人?
雄风镖局的少东家!
可以说是虞州真正的地头蛇。
俗话说的话,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你是来自一个小县城,别说强龙,连强蛇都算不上。
就算是县城里最牛的世家大族,在州城人眼中,也就是一个土鳖而已。
当然,也有不少人惊讶于金蝉子的身手,从方才的速度和力度上看,应该是外相境五六层的水准,却打的郭玄满地找牙。
郭玄是雄风镖局的少东家,这个年纪,就算资质差些,那也至少外相境七层了,不然他就没有资格去做少东家。
有一些知道底细的人,看向金蝉子的眼光却有些怜惜,一个好苗子啊,可惜了。
这种情况,就算父亲来了也无法收场!张鸯欲哭无泪,她简直要疯了,早知道金蝉子是这样的愣头青,说什么也不带他出去历练。
而且原本带他历练,就是想让对方看清两人之间的差距,结果这家伙完全没有一点眼色。
这下,该怎么办?
“王八蛋,敢打我!”
郭玄捂着嗡嗡作响的双耳,在同伴的扶持下站起来,满脸狰狞的看向金蝉子,“你死了,死定了,现在,就是天王老子来也就救不了你!”
“是吗?”
金蝉子捏了捏手指,思绪有些飘飞。
打人,果然比忍气吞声和念经,爽多了!
郭玄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旋即“铿锵”一声拔出宝剑,道:“小子,偷袭算什么本事,有能耐和老子面对面单挑!看我一剑破九州!”
话音未落,宝剑已经如长虹一般砍向金蝉子。
那宝剑,寒光森森,剑刃之上流光溢彩,隐隐有波纹流动,挥动间好似把空气切开一般,显然是极为难得的宝剑,削铁如泥,不在话下!
郭玄的骤然发难,速度极快,人如飞鸟,招如流水,金线绣云的大红色锦袍荡起,展现出深厚的武学修为。
更兼双目如电,开合之间,两道精光爆射而出,被余光扫到,都是心中一颤。
“外相境八层!!”
张鸯骇然,她如葱根白玉一般的柔荑已经按在了剑柄上,此刻却如同灌了铅般无力拔出,口舌也已发干,如水的眼眸只能无奈的闭上:金蝉子完了!
“外相境八层!”
“好身手,果然不愧为雄风镖局的少东家!”
“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
“这个少年太稚嫩,太大意了,只图打脸爽快,若是我,方才就应该趁机废掉郭玄的胳膊!”
“嘘,小声点!!”
围观的众人也纷纷发声,感慨不已。
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郭玄作为虞州第一镖局的少东家,还是有些真本事的。
而之前嚣张目空一切的少年,面对外相境八层高手的雷霆一击,竟傻在当场,无法躲避。
其实也不是傻,而是八层的速度和威势,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他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可惜了!”
不少人暗暗摇了摇头。
“好!”
“郭公子,宰了这不长眼的小子!”
“嘿嘿,初生牛犊虽然不怕虎,但下一步就成口中食啊!”
“少年,下辈子开开眼!”
“郭公子英明神武,天下无敌!”
郭玄的伙伴们也一个个高声喝彩,他们向来横行惯了,何时吃到这样的亏。
此时眼见郭玄掌控了局面,对方只能傻楞等死,顿时忍不住呼啸连声。
虽然在众目睽睽下杀人有些麻烦,但也仅仅是有些麻烦罢了,毕竟对方动手在先。
听到身边人的喝彩和周围的震惊,双目的余光甚至还瞄了一眼那美少女,对方绝美的面庞,白皙的如雪一般,乌黑发亮的眼眸此刻已经绝望的闭上。
“哼!”
郭玄的嘴角微微上扬,向上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虽然我现在凶猛了,跋扈了些,但事后还是要好好慰藉一下美少女的心。
就在郭玄已经在幻想如何拿下面前美少女的时候,一个巴掌忽然突兀的出现在面前,如羚羊挂角一般,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然后。
“啪!”
一声脆响。
围观的众人眼睛顿时掉了一地。
只见金蝉子一巴掌把势如奔雷的郭玄抽翻在地。
“我草!”
“什么情况!!”
“瞎了俺的狗眼!!”
不少人急忙使劲的揉了揉眼珠子,似是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切。
郭玄不是外相境八层么?
内力已经淬炼了肌肉、皮肤、筋、骨、鼻子、嘴巴、耳朵、眼睛,目光如电?
手中宝剑不是削铁如泥么?
怎么被一个普通的少年一巴掌扇翻在地,而且,耳光还在继续……
被一巴掌扇翻的郭玄嘴角向下撇,勾出了一个伤心的弧度,角尖还挂着一丝血迹。
“不能慌,看我螺旋升天式!”
郭玄并非只知寻花问柳的纨绔子弟,实际上,他极为重视生死间的抉择,一身武艺更是经过真正的血雨腥风磨炼,实战经验极其丰富。
所以,虽然被莫名一巴掌扇翻,但郭玄并没有惊慌,而是冷静的判定了局势,然后选择了绝地反击的杀招,体内内力奔腾涌动,灌注于双腿和右手。
“啪!”
就在这时,一个巴掌突兀的再次的扇到了他的脸上,扇的他眼冒金星,大脑也出现了短暂的宕机,以至于汹涌奔腾的内力失去了方向,在体内肆无忌惮的乱窜起来。
“不好,内力乱行,稍有不慎要经脉俱碎了,我要冷静下来!”
实战经验极其丰富的郭玄顿时大惊,连忙深吸一口气,想压制四处乱涌的内力。
“啪!”
就在这时,一个响亮的脆脆的耳光声再次响起。
“噗!”
郭玄只觉眼前一黑,金星乱蹦,再也压制不住奔涌的内力,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有完没完?”郭玄简直要哭了。
金蝉子并没有停歇。
郭玄并不值得同情,方才那一剑,如果他还是原来的金蝉子,此刻已经被杀了,从对方出剑的气势和表情来看,并没有丝毫的留手。
于是,金蝉子继续巴掌招呼,一边恰到好处的击溃郭玄的反抗,一边笑着问道:“螺旋升天式呢?”
“啪!”
“一剑破九州呢?”
“啪!”
“面对面单挑呢?”
……
“住手!”
在郭玄的脑袋被抽成猪头后,他的伙伴终于反应过来,一个个拔出刀剑,但却只敢远远的叫嚣,无人敢上前。
“住手?”
金蝉子一手提着郭玄,抬头疑惑。
那群伙伴顿时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郭玄是他们当中最厉害的一个,尚且毫无反抗的被打成了猪头,他们上也是白搭啊。
众人钢牙咬碎,却又无可奈何,只觉得浑身无力,有一名机灵的伙伴悄悄退到窗边,向窗外扔出了一个物事。
围观的豪客般此时已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有相熟的彼此之间开始小声的议论着。
“怎么回事?”
“郭玄徒有八层的境界,实战能力为渣滓?”
“这少年隐藏境界,深藏不露?”
有目光锐利的更是极度疑惑:“从速度和力度上看,这少年是外相六层的范畴。而郭玄是妥妥的外相八层,且出手间有肃杀铁血的气势,是经过实战磨砺的,断断不是银样镴枪头!
可是,这战局为何如此一片倒,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噗!”
郭玄张嘴吐出一口鲜血,他的眼神迷离而又狠戾。
作为雄风镖局的少东家,纵横虞州多年,何时吃过这样的亏,他有些漏风的阴森道:“能打没什么了不起,我雄风镖局能打的镖头一抓一大把,四大护法更是内府境的绝顶高手,一根手指便能把你捏死。
小子,你最好乖乖的把老子放了,然后跪下来磕十个响头,不然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
闻言后,郭玄惊慌的伙伴们顿时稳定下来。
是啊,他们打不过没关系,雄风镖局还有很多能打的镖头呢!
周围的豪客也大多点头称是,“确实,雄风镖局的镖头如果介入,事情就没有任何悬念了。”
“那些镖头,干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活计,哪一个不是百战余烬!”
“唉,做人啊,能打没什么,关键要审时度势!”
其中,最为震惊的是张鸯,她万万没有想到,儿时的玩伴长大后居然如此嚣张跋扈,实力强横,仅仅六层的境界就可以把八层的郭玄压的头也抬不起来。
不过,张鸯知道轻重缓急,于是说和道:“郭公子,这本就是误会,我朋友出手,也是正当防卫,到现在也没有伤你性命,大家就此和解,怎么样?”
金蝉子摇摇头,张鸯太幼稚了,这种情况下,对方怎么可能同意和解。
果不其然,郭玄艰难的咧了咧嘴,冷冽道:“小丫头片子,别在老子这里充大头蒜,老子看上你那是你的福分,乖乖的伺候好老子,我心情好了或许饶你一命。
不然的话,老子把你家都抄了,再把你卖进教坊司,到时候千人骑万人睡,哭都没有眼泪。”
其是彻底撕下了阳光帅气文质彬彬的伪装,露出了欺男霸女的本来面目。
“你,王八蛋!”
张鸯柳眉倒竖,一时心乱如麻。
不管怎么说,张鸯还是想着怎么救自己,而不是割开关系。
冲着这一点,金蝉子也要护着张鸯,他开解道:“鸯妹子,不要怕,他又不是皇帝,想抄谁的家,就抄谁的家!”
说完后又扯起郭玄的脑袋,笑道:“看来打的还不够狠!”
言讫,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是“啪啪!”两巴掌,这次出手极狠,竟是把郭玄一口牙齿全部抽飞。
“住手!!”
就在这时,一个雄浑的嗓音从酒楼入口处响起,接着,数十名劲装大汉龙行虎步,鱼贯而入。
这些大汉个个眼中精光闪闪,大手上老茧深深,不少人太阳穴处高高隆起!
居中一人更是体量高大,威风赫赫!
雄风镖局的主人——郭韫!!
“郭总把子!”
有原先认识的,纷纷拱手,恭声道。
“郭总把子!”
那些不认识的,也跟着拱了拱手。人在江湖走,宁多句客套话,不得罪人。
郭韫的脸色阴沉的可怕,最近雄风镖局是多事之秋,先是他被人袭击,接着他大哥的儿子也被人袭击!
看来,雄风镖局承平日久,有些人把自己当成没牙的老虎了。
“三叔,救我,救我!”
听到郭韫来了,郭玄顿时打了鸡血般跳起来,金蝉子手一松,对方就蹿了出去。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完了完了!”
张鸯跺了跺脚,嗔怒道。“郭玄在手里,他三叔再厉害也要投鼠忌器,你倒好,刚才还不可一世,一听郭韫来,直接把人放了,现在怎么办,还不快跑!”
说着就要拉金蝉子。
金蝉子略微讶异,没想到张鸯还有这胆色,不过郭韫来了他也并不在意,只是笑道:“怕什么?郭韫若是讲理最好,若是不讲理,你看我打他大嘴巴子。”
“什么?!你疯了!!”
张鸯双目圆睁,她想着让金蝉子先逃走,然后请宗门里的师父说和说和,自然能保下金蝉子的性命,这也是她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谁知道金蝉子不但不领情,反而大放厥词。
郭韫是谁?!
虞州第一镖局的主人,内府境的绝顶高手,内外兼修,武艺已臻化境。
断断不是郭玄这种小角色可以比拟的。
金蝉子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周围的人大都听见了,一个个惊讶万分,随即便是嗤笑:“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哈哈哈,唉,这年头什么事情都有,还真是活久见!”
“打败了外相境八层的郭玄,就不知天高地厚,殊不知在内府境高手的面前,所谓外相境根本不堪一击!”
“是啊,外相境,只淬炼了外相,五脏六腑实际上还是很虚弱的,和内府境拼杀,根本不敢发力!招式相撞,人家没事,你五脏六腑都震坏了,怎么打!”
“走吧,接下来就是虐杀了,没什么好看的!”
“别急啊,郭韫这种江湖地位的人,处理事情没这么粗暴的,咱们看看也好!”
说话间,郭韫已经纵身一跃,身子悬空,紫青纹络的蛇皮靴在空中虚点两下,竟是踏空而来,直接从酒楼入口直接来到了二楼。
“好!!”
“好个蜻蜓点水!!”
“不愧为雄风镖局的总把子,这一身轻功,俊的很呐!”
满堂喝彩之声,不绝于耳。
面目威严,渊渟岳峙的郭韫瓮声道:“是什么人要和我讲理!”
其声音夹杂着内力,迸出肺腑,震得整个酒楼中的碗碟晃动不已,甚至有人急忙捂着耳朵,一脸惊恐的样子。
“三叔,是他!”郭玄急忙迎上去。
郭玄的伙伴们急忙闪开两边,让出一条道路。
那个发消息的伙伴急忙指向金蝉子:“就是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
顺着戟指的方向,郭韫眼睛一瞪,瞳孔瞬间收缩。
看到这一幕,和隐隐封住所有逃走角落的镖头镖师们,张鸯绝望的闭上了双眼,这个时候,只能期望郭韫看在云水宗的情分了。
想到这里,张鸯挺了挺胸膛,便要上前。
就在这时,郭韫却猛地躬身,小跑上前,双手抱拳:“高人,您怎么在这里?”
这一下,围观的众人顿时眼睛又掉了一地,什么情况?!
张鸯也愣住了,她原本以为说上云水宗的情分,或许还有几分活路,谁知道郭韫居然直接行礼?
雄风镖局的总当家,威风赫赫的带着一群人,刚才还二五八万,威风八面呢,眨眼就躬身上前了。
“什么高人啊,三叔,他就是长史张家的远房亲戚,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
郭玄有点懵,他唯恐三叔被人骗了,急忙上前喊道。
“愣你个头!”
郭韫一巴掌直接把郭玄甩翻,“噤声!”
“三叔!!”
郭玄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郭韫,眼中惊怒、委屈各种情绪杂陈。
这个时候,郭韫带的那帮镖头镖师,才顺着楼梯爬了上来,看到这一幕,一个个惊诧莫名。
雄风镖局原来是郭玄父亲的,后来争勇斗狠被人杀了,留下偌大的基业和孤儿寡母无人照应,郭韫才离开云水宗,经营雄风镖局。
郭韫自己没有儿子,对郭玄视若己出,极为宠爱,更是作为接班人培养,却不知今天发什么疯。
在众目睽睽下,郭韫再次躬身向金蝉子行礼,惭愧道:“孽侄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高人,我一定好好惩罚他!”
金蝉子淡淡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这边坐的好好的,他偏要过来敬酒,嗯,我不喝他就翻脸,这不,自讨没趣。嗯,年轻人,太自我也不行,是要来点教训,这样吧,打断一条腿,一个胳膊好了。”
“什么?!”
“我草!!”
“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吧!”
围观的众人简直要疯了!
郭总把子说好话,那是给你面子,你不借坡下驴就算了,还蹬鼻子上脸!
然而,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郭韫甚至没有半分犹豫,直接一个跨步来到郭玄的面前,在对方的哀求“三叔”中,直接“咔吧”一声折断了一只胳膊,然后“咔吧”一声踹断了一条腿。
“总把子!”
“总把子!”
“总把子!”
跟来的镖头更是不停的揉眼睛,他们根本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别人不知道郭韫的背景,他们可是知道的。
郭韫关系网极为庞大,江南道第二大宗云水宗、州衙、折冲府、四大世家、六大豪族,甚至虞州六扇门的员外郎,都是郭韫的结拜兄弟!
这样一个手眼通天的人物,怎么会如此礼敬这个毛头小子。
偏偏这个毛头小子还充的人五人六,看上去就让人想抽他。
“好了,你们也撤吧,这么多人,酒楼里都站不下了,嗯,顺便把打碎的桌椅也赔偿下!”
金蝉子随口说道,好像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然后,在众人震惊的注视中,郭韫带着雄风镖局的威武大汉们潮水一般退出了顺风酒楼,临走之前,还有一袋银子扔到了酒店掌柜的面前。
“这,就收场了?”
“这少年到底是何方神圣?”
众豪客虽然嘀嘀咕咕,不敢置信,但也没人上前搭讪探询。
出了这档子事情,酒店掌柜的也不敢含糊,亲自上前赔礼道歉:“小店安排不周,打扰了两位少侠,实在是抱歉,两位请换个位子,这边……为表歉意,两位少侠今天的所有消费,全部免费。那个不长眼的小二,本店也会狠狠教训他!”
“噢?免费啊,那就好吃好喝的全上来!”
金蝉子眼睛一亮,笑道。
不过说到吃饭,他还真没怎么付过钱……
闻声,不少周围的豪客顿时鄙夷起来,但想起之前郭玄的下场,一个个眼神闪烁,却不敢嘀咕什么。
不管怎么说,能轻松击败外相境八层的人,已经算得上二流高手,不能轻易得罪。
金蝉子并未在意这些人的眼神,随口道:“那个小二吧,教育教育就好了,做好本分,不要见钱眼开。他过来送菜没什么,我们拒绝就应该离开嘛,而不是在这里当说客!”
掌柜的一叠的点头:“明白!明白!”
待掌柜的离去后,心中憋了好多问题的张鸯,忙坐在金蝉子旁边,压低声音问道:“金哥,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那郭长老认识你?”
原本以为死定了,谁知道峰回路转,一点事都没有,张鸯心中藏了太多的疑问。
“噢,就是我来的时候,碰到他女儿受伤,嗯,就顺便帮忙救了下!”金蝉子随口解释道,好酒好菜已经上桌,他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
一大早赶到张府,还没说几句话喝口茶,就被打发出来陪着张鸯去历练,结果来到了酒楼,张鸯又说等朋友到了才点菜……
金蝉子是真的饿了。
闻言,张鸯满是小星星的眼睛一眯,柳眉蹙了起来,金蝉子此举,不是挟恩图报么!!
想到这里,再看了一眼胡吃海喝的金蝉子,方才的刚升起的好感和神秘顿时荡然无存,于是神情再次变得清冷,稍稍起身,坐到了对面的位置。
随着时间的流逝,酒楼的客人换了一波,关于方才的事情也就没什么人讨论了。
“这次江南道宗门大比,你们猜哪个宗门能夺得第一名的桂冠呢?”
“那还用说,肯定是天剑宗了,江南道老牌的宗门,年年第一,毫无悬念!”
“今年怕是有些悬念吧,千年老二云水宗前几年收了不少好苗子,现在开始奋起直追了!”
“听说又神秘帮派进入虞州了,江湖上少不了一番腥风血雨!”
“真的假的?”
“哼,雄风镖局总把子的车队被人袭击,双方相互厮杀,当时就死了百号人!”
……
楼下的豪客说着一些江湖的趣闻。
听说郭韫遭遇这么重大的事情,之前见证了酒楼冲突事故的一些人明白过来,雄风镖局是多事之秋,现在不想多树立敌人。
如此看来,那个少年之所以没被郭韫一拳教做人,主要还是恰巧碰到了这个时机,所以装了个大x。
张鸯细细思索一番,也是如此,暗自嘀咕金蝉子运气好。
“鸯鸯,我们来了,我们迟到了,都怪萧师兄,我可不是鸽子精,你可不要怪我哦!”
酒店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呼喊,音速极快,还伴随着咯咯咯的笑声。
下一秒,一个穿着明黄色绣袍的少女飞也似的跑了进来,她身材娇小,面容却是俏丽到了极致,眼神灵动,一进门就忽闪着一双漆黑的大眼睛,四下里打量:“鸯鸯,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