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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区。

“你……有什么需要的吗?”

不善言词的卿阳,和柳馨坐在沙发上,感觉到柳馨磨皮擦痒的动静,犹豫了很久,忍不住问道。

柳馨偷瞄了卿阳一眼,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想说什么就说吧,如果是帮忙的话,因为这里没别人,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应该不会拒绝”卿阳说道。

明明卿阳就看不见,可柳馨还是不敢正眼看,小手攥得紧紧的。

一旁的卿阳那叫如坐针毡,连他自己都没有想过,一向沉稳矜持的他,在这个时候居然变得几分紧张,小心翼翼的吞了一口口水。

“咕噜。”

“那个……你也是残疾人学校的吧”柳馨鼓起勇气问道。

有了话题,卿阳揪起的心缓和不少,说道:“你见过我。”

“你的钢琴弹的很不错,我……我经常去听,不过你应该不知道。”

“原来那个没有脚步声的人是你”卿阳都有些意外。

卿阳完全没注意柳馨的表情,提到双腿的事,这一次柳馨却表现的很平静,或许是因为两人的身体都存在病疾,在面对自身情况的话题时,才不会觉得不适。

两人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卿阳又听见柳馨调整坐姿时发出的动静,皱眉道:“还有事吗?”

柳馨低下头。

“有事就说吧,这里没别人。”

“其实……可以帮我一个忙吗?”柳馨一番抉择,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嗯?”

果然是需要帮忙,卿阳问道:“你也知道我的情况,如果你觉得我能帮上忙,那么我应该能够胜任。”

“你说话一直都是这样吗?”柳馨有些好奇的问道。

“这样是什么样?”卿阳疑惑。

“没。”

柳馨又低下头。

短时间的沉默,卿阳只好率先打破话题:“你不是说需要我帮忙吗,是觉得我帮不了你吗。”

“没”柳馨低下头。

卿阳有些无奈,就像是挤牙膏一样,挤一点说一点。

“别抓了,再抓下去,毯子就破了”卿阳淡淡的道。

这下轮到柳馨惊讶了,看着她自己紧揪沙发毯的手,连忙松开,有些尴尬的看向一旁,顿了顿,方才说道:“可以帮我下楼吗,我想去花坛那边转转。”

“嗯?”

奇怪加疑惑,这种事让柳玉来不是更好吗,或者说,为什么非要指定他这个盲人呢。

短暂的迟疑,让柳馨误以为卿阳不愿意,柳馨失落的低下头。

卿阳摸索着站起来,用导盲棍寻找柳馨的轮椅:“你不怕我把你摔着,我愿意一试。”

“你说话真有意思……”柳馨呢喃道。

“你说什么?”卿阳眉头一皱。

柳馨连忙指着轮椅,道:“前一点,嗯,左边。”

当卿阳的导盲棍碰到轮椅那刻,内心却多了一份莫名的情绪。

自己能走,却看不见,而柳馨能看见,却走不了。

“你怎么了?”柳馨疑问。

卿阳没有回答,把轮椅推到柳馨面前,手脚笨拙的把柳馨弄到轮椅上,也是惊人的发现,柳馨截肢度很大,大腿以下,全没了。

像是看出了卿阳迟疑的缘由,柳馨小声说道:“其实这些年我已经习惯很多,包括一些小事,我都能独自完成,只是我还没有习惯一直接受别人的帮助。”

卿阳摸索着走到柳馨身后,丢掉导盲棍,双手摸到轮椅把手,轻道:“连正常人都不可能做到自立自强,我们这些残疾人,又怎么可能做到呢。”

一时间,柳馨有些哽咽,倔道:“你只是看不见那些正常人的异样目光,所以我永远也不会习惯。”

“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看不见呢。”

嘶!

柳馨眼神一颤。

“失去眼睛的我,在某些时候,看到的东西,比那些视力正常的人,还要清楚,甚至是刻骨!”

……这也是我无法融入到外界的原因,从我出生到现在,一切都像是一个梦。

有时很模糊,模糊到我必须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寻找一个就放在我眼前的东西。

有时候很清晰,清晰到我还是背对着别人,脑海中已经有了他们在我背后嘲讽议论的脸。

那天,我摸索着走下楼,街坊邻居对我施以关切,可他们并不知道,一个人用不同的表情说出同样的话,语气是不一样的。

我分明看见了,这些善良的邻友们,一脸鄙夷的对我说道:“阳子需要我帮忙吗。”

一脸讥讽的对我说道:“阳子怎么一个人出门,买东西给刘姨说一声,刘姨给你带回来就行。”

一脸盎笑的左顾右盼:“我觉得安装电梯的事应该催催,我们都无所谓,关键是阳子他们,上下楼多不方便。”

甚至,我比正常人,看的还要清晰!

“嘿小孩,需要我帮你吗?”

“前面路窄,给你挪挪。”

这些多么让人暖心的言词啊,暖到我几乎没发现他们一边说着这些话,一边在我面前手舞足蹈的比划着中指。

我明明长着嘴巴,却不曾对他们说过一句虚伪。

我都已经那样落魄了,店老板为什么还要缺斤少两呢,只是买几块馍,他甚至没有放上称,就告诉我馍的重量,竟然口是心非的告诉我多送了二两。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再与人争辩,我不再与人过多交谈。

不是我不近人情,更不是我内心自卑。

而是我不太喜欢面对那一张张虚伪的脸,一句句违心的话。

我也很好奇,这个世界究竟是怎样一副面貌,美丽或丑陋。

这个做了十三年的梦,时而让我嘴角上扬安心于腹,时而让我惊醒侧夜难眠。

存在于我内心深处那团明光,也曾试图为我掀开眼帘,看见世间的美与好。

其实我更加明白,那团明光,不过是我欺骗自己,强迫自己对这个世界留有好感和念想的手段罢了。

睡在隔壁的舅舅和舅妈,总是幻想着赚大钱为我医治眼睛,我没答应也没拒绝。

因为我知道他们不可能赚到足够的钱为我治疗,况且我早就习惯了这一切。

如果某一天我拥有了视力,我想那时候我才真的会变成盲人。

至少现在,我是清楚的,眼睛看到的不一定真实,自我的判断也不一定准确。

只有这十三年的苦乐,让我摸到了这个世界的轮廓。

它凹凸不平,变化多端,再清澈的水,即使被搅的浑浊不堪,风平浪静之时,它,面目依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