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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欺咱无能啊!

大治?

朱青只是笑了笑。

天下哪来的大治,建国之初尚且有如此之多的贪污腐败,更别提越往后的资本累积,只会生出一大堆剥削百姓和压榨用工成本的地主。

朱青见宋濂看着自己,就知道老宋今天来不是单纯为了陪着太子。

“宋老有话不妨直说。”

朱青轻笑道。

宋濂抚须点头,严肃的道:“老朽认为,当初侍御史提出以农耕作为教导各位皇子的举措乃是十分正确的举措,几位皇子如今内敛不少,不再是当初那般恃宠而骄。”

还是这事。

朱青白了他一眼,问道:“宋老可曾问过几个皇子自己愿意做什么?”

宋濂目光幽深,意味不明的反问道:“皇子要做什么,乃是君授,老臣说了也不算数。但天下皇子,却没有哪个会去种地,事关皇室威严……”

“威严?不过是读书人不想向农民下跪而已。”朱青不咸不淡的道。

“宋老,有些话我藏不住,更懒得去打哑谜。皇子们与皇位无缘,他们下半生注定需要一条出路,而这条出路在哪,我想宋老你很清楚!”

“皇子注定要治理一方,可治理就不能和皇权平等。你们所教学的天下大治,真的就适用于诸位皇子吗?”

“你们想要的不是所谓的大治,只是将一些条条框框将皇室全框起来,给全天下的百姓看,指着皇室说:看啊,这就是你们效忠的皇帝,而皇帝学的是我们圣人的学问,所以圣人是帝师,我们也是皇帝的同学,你们要信奉我们的学问,尊崇我们的门生。”

“不用否认,观历朝历代,皆是如此。”

宋濂脸色一僵。

这下子他也算是近距离感受到了疯狗的攻击性。

宋濂胡须微微颤抖,眼神有些严肃的道:“难道在侍御史眼中,圣学当真就如此不堪?这般抨击……”

朱青苦笑:“不是我抨击你们,而是你们一而再的逼我啊。”

宋濂觉得朱青无药可救。

他心里何其阴郁,会对圣学抨击到如此地步?

“侍御史,你……太偏执了。”

宋濂摇头道。

朱青缓缓道:“偏执未尝不是一种坚持。”

“况且,难道违背圣学的意志就是偏执?这何尝不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意思?学问本就该是百花齐放,为何偏偏要将其演变成为一家独断呢?”

朱青轻笑起来。

宋濂神色显得有几分惊色,看向朱青的眼神里带着一些难以名状的震撼。

“二皇子如今快有一个月……未曾在大本堂上课了。”宋濂只能用最直观的话来反驳朱青。

朱青笑了起来:“那宋学士应该去找二皇子,而不是找下官啊。”

宋濂忧心忡忡,有些幽怨的看向朱青,道:“侍御史也知道诸位皇子以后的路,既如此,为何还不让他们深学儒家文化?以仁善宽厚待民?”

朱青摇头:“依我看来,一昧的仁善宽厚只会让他们成为平庸之人。”

宋濂顿时有些气恼。

“你……你不可理喻!”

朱青也丝毫不落下风的回看了回去。

“多谢夸奖!”

“你们在聊什么?”

朱标从院子后走了出来,擦着手上的水渍,诧异的看着宋夫子还有朱夫子。

宋濂缓缓收敛心神,摇了摇头。

朱青则是笑问道朱标:“太子可是道心破碎了?”

说到这,朱标顿时有些垂头丧气,神情悲戚的坐下,叹道:“孤……孤本觉得他们罪有应得,迫害百姓,祸人家破人亡,这种人就是千刀万剐孤也不会皱下眉头。”

“可当孤亲眼看着他们在刑场上被人千刀万剐的时候,孤真的很不解,他们为什么明知道被发现了贪赃枉法的结果是这般,还要去做!”

“钱财虽好,可也要有命去花,父皇手腕之果断绝非他们可以抗衡,怎么他们就这么不乐意好好做一个官呢?”

“余文海死的时候,被活生生剐了九百多刀,整个人被剔成了骨架子……,连五脏都在外面吊着……”

“是不是当官只有贪污才能他们的本能?既然如此,为什么朝廷要封官?”

朱青适时地补充道:“殿下,臣不贪污。”

宋濂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

老人家那傲娇的眼神仿佛在说:贱人!

朱标却认真的点了点头,道:“老师本可敛财无数,却依旧两袖清风,这一点,孤深信不疑!”

宋濂人都傻了。

我……

我老宋不也是这么多年勤勤恳恳?不也是一文一厘都没动过,怎么就不见太子殿下夸夸我呢?

朱青……果然是个贱人!

见到朱标的肯定,朱青心里开心,笑道:“其实太子也不必过于忧心,朝廷里不是还有宋学士这样老成持重,清正廉明的好官员吗?这可是咱们朝廷之幸!”

朱标点头道:“夫子所言不错!”

老宋这回气消了些。

瞥了一眼朱青,见朱青朝着自己笑着,老脸一红,偏头不理!

爱谁谁!

朱青也没理会他的傲娇,盯着朱标道:“天下官员祸乱天下之事早已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所以这件事也不是从本朝开始出现的。”

“余文海为什么敢为非作态?除了那些银子还有什么?依臣看来,是他的靠山!是他的靠山让他可以为非作做歹。一个小旗,根本不可能做到当一地判官为其掩盖罪行,唯一可以解释的,是靠山!”

朱标面色顿时显得有些难看且不安起来。

因为满朝文武都知道余文海这些人的靠山是谁!

是淮西人,是皇帝亲信,更是天子近臣。

正是因为有了他们,所以他们下属的属官们敢为非作态的在地方上行事,地方官员为了巴结他们,自然而然愿意伸出援手,给他们擦屁股。

这句话,直接让朱标面色有些阴沉起来。

“那些人给朝廷举荐了不少人才,一个个拍着胸口保证是国之栋梁,可等到他们入了官场,一个个连草包都不如!”

朱标也顾不得形象了,咬牙骂道:“除了特娘的推磨就是推磨,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孤特意让人去试探了他们几次,一个个恨不得拿自己当衙门的大爷挂在衙门门口,就差写上个‘无钱勿进’的招牌。”

“可轮到办事的时候,别说人影,就是一点活人迹象都看不到。”

“一个个一问三不知,仔细盘问,全说是临时招的官吏冒充的官员,真正的早就拿着钱去外地游玩了。”

“直娘贼!!”

朱标气呼呼的咬牙骂道。

朱青也笑了起来:“殿下骂得好,骂的妙,简直是让人神清气爽,醍醐灌顶啊!”

这时候朱标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笑道:“老师你别笑啊!我只是想到激动的事,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朱青安慰了朱标几句,而后道:“殿下,其实您不需要去关注官员是否是好官坏官,公道自在人心。”

“可……”

朱标想要开口。

朱青解释道:“与其追求这些,不如转身看看百姓们的表情,若是说百姓们纷纷拍手叫好,那就说明朝廷没有错,太子您也没错。”

朱彪神色一震。

然后有些激动的道:“孤看见了,凌迟那天孤看见了,百姓们纷纷拍手叫好!”

朱标内心的困难被化解,朱青道:“那就说明朝廷没错!”

“是他们自己恶,自己贪,自己祸乱天下。”

朱标重重的点头。

百姓给出的的答案是最有说服力的。

而朱标到来,是为了给朱青说一件事。

“老师,此案可以涉及到……几位将军,您认为……该如何是好?”

朱标这一次十分严肃且沉重的说道。

朱青不解:“哪几位?”

几位?你在开玩笑吧,我朱青辛辛苦苦布局半天,就几个?

朱标看着朱青疑问的眼神,嘴巴动了动,而后还是选择叹息道:“几乎和武将都有关系。根据余涛等人同党的交代,他们一直是一些将领家族的附庸,并且还有一些事是他们主动接下来的。”

“比如朱亮祖的儿子朱暹曾经因为斗殴致人死亡,结果朱家花了一千两银子,那家人不愿意唯一的儿子就这么被杀死,又是生气又是告官,结果没有任何衙门敢接。”

“这事不问问陛下?”

朱青挑眉笑问道。

朱标坚定的道:“孤想要有个结论再去告诉父皇,毕竟这其中很多父皇的老战友老兄弟,若是下手重了,怕是会闹出人命。”

朱青只是点头笑了笑,道:“此事太子出手最为稳妥。”

朱标幽怨道:“老师还真是会夸人。”

朱标来就是为了找朱青问计,问清楚了心里的问题,整个人才踏实下来。

等到朱标两人离开,朱青继续开始座山观虎斗。

京里开始谣言四起,朱青休息了两三天,整个人神清气爽,刚刚踏出院门,就听到忠伯有些急促的道:“老爷,大事不好了!?”

朱青愣了下:“忠伯,啥大事不好了?”

忠伯无奈道:“还能是啥,京里都开锅了!”

开锅好啊!

朱青开始蹲在家里的台阶上听着忠伯的回报。

大致就是一些官员被惩治的消息,随着校检司的越来越深,一个藏得很很深的家伙全部冒了出来,一些为非作歹的,一个扯虎皮大旗可以说是比比皆是。

朱元璋也是发了狠,再也不管那么多的不管那么多的条令,一律砍头,无视了他们的求援以及被围观砍头的求救。

短短几天,七八人被凌迟,一些被流放的流放,其中更是大号马车能装完那些犯事的家眷。

朱青也听到热火朝天,这么一来,几乎跟自己矫情不好的官员都遭了殃。

而最让朱标的担心的是,此案涉及到了一些武将的子弟,可现在武将在外带兵,此时此刻要是对他们的家人亲眷动手,会不会得不偿失呢?

想到这,朱标突然觉得兵权被人掌握这件事,似乎让自己很被动。

朱青没有回答,这件事的关键在于朱元璋的态度。

就要看老朱愿意不愿意继续将这场戏码给继续下去了。

朱青从头到尾就只做了一件事,让陈怀义给何三支招。

何三知道了叩阙这件事,义无反顾的去叩阙,牵扯出余文海这件案子,在这件案子恶劣的影响下,朱元璋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用了校检入局彻查此事,此事一查,瞬间将武将们私下干的坏事给暴露了出来。

第一步朱青做了,发展到现在已经足够完美,眼下,该做第二件事情了。

朱青这一次要去大本堂。

大本堂里,朱青在课堂上讲课。

因为是朱青的课,几个皇子都来齐了,就连朱樉也穿着凉鞋脚上带着泥的在课堂里听课。

朱青讲了关于粮食的产量及人口红线的概念,而后向几个皇子讲起了他前往沛县赈灾的事情。

而在将其赈灾这件事的时候,朱青特意提起了关于他是如何启用商队运粮,以及官道被毁一事的。

“官道被毁,若是粮食继续从陆路转运,怕是会被卡在路段之中起码十几日,十几日,别说是我,怕是就连太子殿下也只能闭门驻军,在内城之中保全性命!而那些灾民要是无节制的冲击城门,怕是只会死伤无数!”

朱樉赞叹道:“夫子神机妙算,当真神仙中人。”

朱棡也激动道:“夫子妙计!”

朱棣道:“也不知道那官道是人毁坏的还是有人刻意干的,要是刻意干的,那此人简直是胆大包天!”

朱青微微一笑,道:“行了行了,都别说了,事情都过去了。”

讲这件事的朱青没有继续追问。

而朱青不追问,却不代表另一个人不当回事。

而这个人,此时正贴在墙外面脸色阴沉如水,几乎是浑身颤抖的道:“要是别人干的……那就是欺咱无能了……”

几乎是瞬间,朱元璋转头便盯住了角落里的毛骧。

毛骧无声的点了点头,将此事接下,他现如今需要一个巨大的舞台来展示自己的能力。

都特么死哪儿去了!

毛骧虎目一焗,得到消息的他浑身干劲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