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汀眨了眨眼,试着调整自己的呼吸,嗯了一声,便挤进了人群。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
一分钟,十分钟……
直到街的尽头,人没瞧见,也没见回信。
水汀再一次拨通汤湾的电话,手指感受着手机的震动,指肚泛白,一直在轻颤。
就在这时,一晃而过的白影,让水汀心神一震。
是小白!
不知是不是水汀的错觉,小白那本来就有些另类的五官,此时更魔幻起来,从一只猫的脸上居然看出了焦急!
一人一猫隔着人群对视了有两秒,还没等水汀反应,小白转过脑袋拔腿就跑。
“走,跟上去!”水汀的目光一直锁定在小白身上,拽了一把柯邑,追了上去。
小白去的地方不远,就在汤湾家隔壁。
水汀微微皱眉,霍子爱的家就在这。
一开始水汀不是没想过,可霍子爱已经死了,当某个想法刚冒头的时候,稍稍思索便放弃了。
这边如此想着,没想到在岔路口的时候,小白去了另一个方向。
这下,水汀的眉头皱得更深,这让她想起一些埋藏许久的记忆。
虎子……
水汀的声线发紧,捏了一把柯邑的手腕,“你去霍子爱那看看,我去虎子家。”
柯邑嘴角绷紧,说话干净利索,“你自己小心,我很快过去!”
“嗯。”
岔路口,出现两道残影,风一吹,好像什么都没了。
水汀赶到虎子家的时候,小白正在门口乱转。
敲门声响起一阵又一阵,越到最后,响动一声盖过一声,感觉整个楼道都在震,可始终无人应门。
就在水汀想要踹门的时候,对门的老奶奶颤巍巍的出来了,几年不见,人老得很快,瞅了半天,似乎认出了人,声音居然还有些惊喜,“又是你这丫头啊。”
“他家人呢?”水汀实在没心情和对方寒暄。
冰冷的态度让老奶奶收了笑意,再说话也有些冷淡,“出去了吧。”
见水汀还是不冷不淡的,撇撇嘴关上了门。
小白一直在扒门,刺啦刺啦——
一声声全都砸在了水汀的心上。
也许是觉得徒劳无功,小白低吼了几声,转头向楼上跑去。
水汀后退几步,蓄力跑起来对着门猛踹了几脚,破旧不堪的门像是施了魔法,看起来不堪一击,却在一次次冲击下就是闭口不开。
汗水从水汀的鬓角一滴滴滑落,水汀弯腰扶膝大口喘息,余光在瞥到楼道里栓着的晾衣绳,哗的一声后,衣服都被摞起来搭在了栏杆扶手上。
水汀取下绳子,扯着绳子挣了挣,跨步去了天台。
柯邑踉跄的从楼梯间露出头,发现水汀正要翻过防护栏要下去,她腰间系着一根不足小拇指粗细的绳子,另一头就绑在旁边的栏杆上。
“汀汀不要!”柯邑吼了一声,跌跌撞撞的跑过去要拉住水汀。
水汀回头看了一眼,主意不改,三下五除二,扒着屋檐顺了下去。
柯邑到跟前的时候,连一片衣角都没抓到,他赶紧扯住绳子,才有勇气往下看。
六层的高度,比站在万丈高楼还让他目眩。
直到看到水汀稳稳踩在虎子家的窗檐,那颗被攥紧了的心总算慢慢舒展开来。
刚缓不过一秒,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柯邑心脏骤停。
月亮这个名字,在水汀的喉咙里震荡了很久。
这是出事了!
柯邑喊了两声水汀的名字都没人回应,他一拽绳子,突然的失重感,让他狠狠的摔了一跤。
顾不得其它,柯邑将绳子收的飞快,拉到头时,抖着绑在了腰间。
当下到窗户的位置时,他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水汀跪坐在地上,汤湾被揽在怀里,柯邑从没见过如此伤心的她,脸色刷白,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砸在了汤湾的脖颈,手指埋在汤湾鼻边,一遍遍试着气息。
好像在呼唤着一个沉睡的人。
柯邑跳了进去,忙把水汀搂住,另只手先是打了120,紧接着报了警。
沉默。
安静的落针可闻。
红色嫁衣的汤湾,床上还有一个一动不动身穿红色龙凤褂的虎子……
-
“哥哥哥!”
是谁在叫他?
柯邑像困在枯井里的失足者,挣扎后的精疲力竭,连抬头都费劲。
“哥!哥!”那道声音一直不断,“快醒醒!”
和一?
柯邑试着回应,“和一。”
王和一像是没听见,还是一遍遍喊着。
“哥你快醒!我看见嫂子了!”王和一拍着柯邑的脸,见柯邑有些反应,于是加大筹码,“是汀汀姐!”
柯邑一下子惊醒,忙从床上坐了起来,拽着王和一的肩膀,眼神凌厉,哪还有刚刚叫不醒的样子?
王和一没个心理准备,被吓了一跳,知道这个消息对于哥哥很重要,也不敢托大,掰了掰柯邑手,肩膀实在被抓的痛,“我看见嫂子了!”
“在哪?”柯邑死死盯着王和一,“什么时候?”
王和一叹了口气,“今天,在我学校。”
柯邑愣了好一会,哦了一声,就枯坐在那,没了下文。
王和一有些不解,“哥,你不去看看吗?毕竟……”毕竟你们都4年没见面了,不过王和一没敢说。
是啊,4年了,连王和一都读高二了。
柯邑没说话,被子掀到一半定住,像是想到了什么,最终从床上下来,径直去了卫生间。
王和一看着他的背影,哥还是那个哥,但感觉不一样了。
高一时,柯邑就把他从老家接过来读书,那时候水汀已经离开宜华两年。
当年的事他也听说一二,汤湾姐姐在出嫁前一天遇害了,凶手是虎子父亲,人跑了,到现在都没抓到。汤湾姐的母亲痛失爱女精神失常,父亲郁郁寡欢,身体也慢慢垮了。廖至哥哥坚持和汤湾姐姐走完了婚礼,又亲自操办了葬礼后不知所踪。汀汀姐也走了,去了国外,一直没回来。
从那一天开始,似乎所有人的命运都改变了。
王和一知道,哥哥虽然人还在,但心早已随着汀汀姐走了。
而就在刚刚那一刻,枯木逢春,他的哥哥正在慢慢重新变得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