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府。
“爹爹,娘亲,女儿回来了。”
白夫人关切询问:“韵儿回来了,路上可还顺利?”
“一切顺利,娘亲,您来。”
白清韵带着白夫人来到马车前,掀开车帘。
见着自己的女儿马车中,竟然有一个男人,白夫人大惊失色。
“韵儿,这是怎么回事?”
这可不是小事,未出阁的姑娘带回一个男人,这要是传出去,可说不清楚。
“娘亲莫急,这位公子是女儿下山的时候遇到的,女儿见他受了伤,这天色渐暗,若是将他再留在山中,怕是会遭遇不测,毕竟是一条人命,女儿擅自做主将他带了回来。”
白夫人斥责:“男女授受不亲,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与这陌生男子同乘一辆马车,若是被别人瞧了去,你这清誉还要不要了?你日后还怎么许配良人?”
她这个女儿就是太善良,以前她救个猫儿狗儿什么的,她不会去多加理会,可是今日不一样,今日她带回家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且还是一个男人。
白清韵尚未婚配,男女授受不亲,未出阁的女子本就不能和陌生男子接触,更何况是同乘一辆马车,独处一室。这若是被旁人看去,免不了要闲言碎语的,这未出阁的姑娘有了闲言碎语,还怎么许配人家,好人家又怎么能接受有风言风语的女子?
白老爷慢慢走过来,“大娘子此话不妥,我倒是认为韵儿做的对,人命关天,什么都没有人命重要。这山中野兽众多,正如韵儿所说,若是她不救这个公子,那他很有可能就成为了山中野兽的果腹之物,丢了性命。见死不救,才是作孽,韵儿,你没有做错。”
在人命关天面前,男女授受不亲,就是一句混账话。
“话虽如此,可是····”
白老爷打断了白夫人的话,转头对白清韵道:“韵儿你刚刚赶路回来,先回房休息吧,这公子就交给爹爹了,爹爹这就请郎中为他瞧病。”
“多谢爹爹。”白清韵施礼万福,回到了自己的闺房。
白老爷耐心解释:“大娘子,咱们韵儿没有做错,她知道事情的轻重,今日之事不要在她面前再次说起,以免韵儿伤了心,日后不行善事,那就是我们的罪过了。”
他知道她也是为女儿考虑,但是白清韵做的是救人性命的好事,不可因为怕人说三道四,而伤了孩子的一颗善良之心,若是因此她伤了心,日后做事束缚了手脚,不再做善事,那倒是他们的罪过了。
“我知道了,我现在差人收拾出一间客房,将这公子安顿好。”
“有劳大娘子了。”
唐世曜悠悠转醒,看见自己在一个房间中,他记着自己走在山路上,不小心踩空摔倒了,在山路上滚了好几圈,之后发生什么就不知道了,他怎么在这?
身上还有些痛,他慢慢的起身,走出房间。
看得出来这是个大户人家,三进的院子,外院内院正房界限分明,他被人搭救,理应向人家道谢。
不过他并没有找到这家主人,拦住一个小厮询问:“请问你家主人何在?”
小厮道:“我家主人去庙里上香了。”
“多谢。”
本想向救命恩人道谢,但是奈何这家主人不在,他一个外人不好在陌生人家停留,借了纸笔,唐世曜写下自己的感谢,又留下自己随身携带的玉佩,作为谢礼,悄悄离开了白府。
白清韵回了府,想来看看她救下的那个书生怎么样了,却发现他已经走了。
“人呢?”
小厮上前:“姑娘,那公子已经走了,这是他让小的交给您的。”
白清韵打开信,信上的字刚柔并济,藏锋处微露锋芒,露锋处又亦显含蓄,字体清新飘逸,真是好字。
“书呈白姑娘妆次,见字如晤,余行路途中不测,幸得姑娘相救,保全性命。本应当面道谢,时机不巧,未能相见,留玉佩一枚,以为信物,日后余必当倾力相报,物非特贵,以鉴吾心。唐世曜 谨书。”
白清韵看着雕刻着竹子的玉佩,“唐世曜,名字真好听。”
翻涌上来的咳意,打断了白清韵的回想,她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巴,轻手轻脚跑回床上,脸埋在被子里,掩盖住自己的咳嗽声。
咳嗽慢慢的平息,她才抬起头,大口的喘着粗气。
唐世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卧房侧的纱幔外,他看着白清韵将自己的脸埋在被子里,不让咳嗽声传出来,也看到了白清韵痛苦的模样,他的心中痛如刀割,她那么的痛苦,可是他却无能为力。
当年他没有见到自己的救命恩人,就离开了白府,只是从小厮的口中得知了,救他的是这白府的姑娘,名唤清韵,可惜自己着急赶路,没有机会当面和白姑娘道谢。
也许他们真的是有缘,她救了他,虽然他们两个在那个时候并没有相见,可是却在一年后再次相遇,才有了之后的故事,有了如今幸福美满的家庭。
他一直以为自己最幸福的,与自己的大娘子有这样奇妙的缘分,走到一起成为了一家人,还有了三个可爱的孩子。
虽然人到中年,走过半辈子的时光,但是他从来不曾厌烦,如果可以他想要和白清韵永永远远在一起,不分离。
可是,这次老天不会再眷顾他了。
三个月后。
白清韵静静的睡着了,却再也没有醒过来。
锦竹苑中挂满了白绫与挽联,府中的每一个人,无不在悲痛白清韵的往生,这么善良温柔的人,怎么这么年轻便去了?
真是上天不公,老天无眼。
汝玥坐在角落里,悄悄的抹着眼泪,昨日娘亲还和她一起玩儿,怎么今日娘亲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就这么离开她了?
她虽然小,但是她也知道她娘亲走了,永远的离开她了,她再也没有娘亲了。
汝玥没在灵堂,汝嫣四处寻她,在卧房找到了她。
两个月前,她接到唐世曜的信,知道白清韵身染沉疴,她千里迢迢的从汴京城,赶回到老宅中,这段时间一直在她身边伺候着。
昨日夜里请安,没想到却是最后一面,虽然接到信的那一刻,她已经有了准备,但是对于母亲的逝去,她心中实在是悲痛难耐。
走进卧房,找了一圈,看见汝玥坐在角落里,静悄悄的摸着眼泪,她更是心痛,这孩子一直是被她们娇宠长大的,从来没受过委屈,没流过眼泪。平日里调皮捣蛋,可是今日她出奇的安静,自己躲在这里偷偷的流眼泪,她好像在这一瞬间突然长大了。
伸手拭去留下的眼泪,走了过去。
“宁宁,地上凉,快起来。”
汝玥红肿着眼睛看着她,抽噎着:“姐姐,我们没有娘亲了。”
勉强止住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淌出来,汝嫣抱着她,姐妹俩抱头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