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乍暖还寒。
钧州。
唐府上下忙做一团。
二爷唐世晖的大娘子顾绮岚平日里好端端的,不知怎么突然病下,咳嗽不止,甚至有几次咳出了血来。
贵重的药材,流水般的汤药,吃了无数,也没有什么起色,几日下来,整个人清减了一大圈。
幽兰苑。
四少爷唐逸谦趴在顾绮岚的床边,看着面色苍白的母亲,心疼的直掉眼泪,前几日还陪他一起玩儿的,怎么突然病的这么厉害?
顾绮岚躺在床上,这几日睡了醒,醒了睡,昏昏沉沉的打不起精神,朦朦胧胧中听到抽噎啜泣的声音,缓缓的睁开眼睛,看见小逸谦跪在床边,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
伸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发顶,强忍着身上的不适,浅浅的微笑:“娘亲没事,别怕。”自己突然病下,院子里天天人来人往,乱糟糟的,一定把这孩子吓坏了。
逸谦用衣袖擦了擦脸颊,拉住顾绮岚的手,问:“娘亲,您疼不疼啊?”
他亲眼见到她吐了血,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脸色也不好,她一定很疼,很难受。
顾绮岚拿起枕边的手帕,轻轻的拭去他脸颊的泪珠:“乖孩子,莫要哭了,娘亲真的没事,娘亲一点也不疼。”
逸谦仰着小脸,眼泪顺着脸颊流过:“我都看见了,您都吐血了,怎么可能不疼啊?”
虽然他才五岁,可是他知道,人好端端的不可能平白无故咳血,定是病得很重才会咳血,看他娘亲消瘦病弱的模样,她定是生了重病。
顾绮岚双手撑着床,勉强起身,靠着床柱,将逸谦揽入自己的怀中,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脊背,道:“乖孩子,娘亲真的没事,你莫要担心,娘亲许是这些日子受了凉,着了肺病,总是咳嗽,才看着像是生了重病,娘亲真的没事,静养几日就好了,莫要哭了。”
“娘亲真的没事吗?”小逸谦仰着头看着她,娘亲从来不会骗他的,咳血真的没事吗?
顾绮岚微笑着说:“娘亲真的没事,娘亲不会说谎话的,放心吧。时辰不早了,吃些点心垫垫肚子,一会儿还要去学塾读书的,莫要迟到了。”
小逸谦看着她,自小娘亲就教导自己,要做个诚实守信的人,不能说谎话,她一定没有骗自己,擦干眼泪,站起身叉手施礼:“是,娘亲。”
见着逸谦小小的身影渐渐远去,听不到他的脚步声,顾绮岚抓紧手帕,捂住自己的嘴,剧烈的咳嗽。
她一直都在强忍着,生怕让他担心,孩子终于走了,她也不必再假装下去。
剧烈咳嗽了片刻,顾绮岚倚靠着床柱,大口喘着粗气。
伺候的丫鬟知夏听到顾绮岚的咳嗽声,急忙走进卧房,斟满一杯热茶,递到她的手边,道:“大娘子,喝杯茶顺顺气。”
顾绮岚将手帕放在一旁,接过茶杯,慢慢的喝茶。
知夏拿过床上的手帕,准备换一块新的,这手帕似有不妥,有一丝殷红,她急忙展开手帕,洁白的手帕中间赫然一块红色的鲜血。
“大娘子,您又吐血了!我去找郎中!”
这几日顾绮岚虽然咳过血,但是从来没有像今日吐的这样多,这定是病情加重了。
“知夏回来。”
“大娘子,您从来没吐过这么多血,一定要找郎中瞧瞧的。”
知夏看着手帕上的血,着急的不得了了,这几日药也吃了,什么法子都用上了,怎么她家大娘子一点不见好,倒是看着加重了,这该如何是好?
顾绮岚淡淡的说:“不用了,什么药也都吃了,什么法子也都用了,也不见好,我的身体我知道,莫要麻烦别人了。”
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体,也很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状况,她不想再做无用功了,浪费大家的时间。
听着顾绮岚的话,知夏的眼中瞬间噙满泪水,跪在床边:“姑娘,您现在病的这么重,不找郎中看,怎么能好起来呢?”
她是顾绮岚的陪嫁丫鬟,从小就跟在她的身边伺候,后来又跟着她出嫁,来到唐府,几十年的朝夕相伴,她怎么可能不会知道她的姑娘在想什么,越是了解,她越是心疼。
顾绮岚将茶杯递了过去,接过新帕子,擦了擦嘴角:“这手帕拿出去烧掉,不能让别人看到,尤其是瑾聿,我刚刚才诳了那孩子,告诉他我并无大碍,若是让他知道我又吐了血,无论我再说什么,他都不会信了。”
知夏接过茶杯,道:“可是姑娘,您已经病得这么重了,怎么瞒得过哥儿?”
顾绮岚叹了口气:“能瞒多久就瞒多久,还有从今日起,我的情况不需要再向凝晖堂禀告,婆母若是问起来,就说我在静养,身子已经好了许多,今日之事只有你知我知,不可再让第三人知晓。”
知夏看了看顾绮岚,明白了她的意思:“是,姑娘。不过也不告诉二爷吗?”
唐老夫人是婆母,有些事情可以不惊动她,但是唐世晖是她的夫君,她是他的结发妻子,她病得这么重,难道也不告诉他吗?
顾绮岚摆了摆手:“不必了。”
“可是···”
“知夏,没什么可是的,我已经决定了。我还有些事要做,你来帮我。”
“是,大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