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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二十分钟后,苏千霆按着手臂出来了。

苏知言瞧他脸色有些不好,扶着他到旁边坐下休息。

“爸,你何必这么做?”

“献点血而已,别那么大惊小怪的。”

苏千霆抿唇笑笑,“只要能救人,比什么都强。”

其实他也说不清怎么回事。

或许是因为时羡那张与她极为酷似的脸,既然找不到她,那这一遭,便当是赎罪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从深夜到天亮,一晚上的等待,让众人都疲乏不堪。

可谁也不走。

就这么守着,等着。

既期待手术灯灭掉,又害怕它灭掉。

忽然,静谧的走廊中响起了一声震动。

贺严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接听。

“怎么,又是你那个相好的吗?”

方淑瑶冷笑一声,阴阳道:“那你还在这儿干什么?不赶紧去看看,别到时候真的死了,你又过来让羡羡抵命!”

贺严缓缓抬眸。

布满红血丝的凤眸死死盯着她,

一夜的惊怒,仿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下一刻就会冲过去把方书瑶掐死。

正当压制不住怒火时,辜景铭起了身,对贺严说:“你安心在这儿守着时羡,那边我去。”

看着辜景铭离去的背影,方书瑶冷笑涟涟,“贺总真是厉害,自己抽不开身,还有兄弟帮你,恐怕就算再多几个,也能游刃有余吧?”

“你消停点儿吧姐姐!”

沈宴星恨不得把方书瑶的嘴缝上。

她是看不到贺严那个要吃人的表情吗?

“叮”的一声,手术室的大门被人打开。

众人几乎同时偏头。

下一秒,就见医生推着病床车出来。

若不是医生说,恐怕在场的所有人都认不出上面躺的是时羡。

原本秀丽乌黑的长发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白色纱网下厚厚的绷带。

脸上带着氧气面罩,露出来的胸口,也贴着各种插线。

了无生气。

瞧着这样的时羡,贺蓁一下子就哭了。

贺严更是痛地连呼吸都忘记了。

五脏六腑像被人抓碎了一样。

想碰她,却又不敢碰她。

护士道:“家属都让一让,病人还没有脱离危险,需要送到IcU观察。”

她声音不算小,可贺严却像没听见一样,一动不动。

“你聋了?滚开!”

方书瑶本想将贺严拽开,谁知才碰到他就软软地朝旁边一倒。

碰瓷一样。

若不是沈宴星手快,必定摔的很惨。

可也就是这么一踉跄,他才像是回了魂。

提步跟上病床车,寸步不离。

苏知言扶着苏千霆起身,“我们也去看看吧。”

苏千霆点头。

转身之际,手术室的门又开了。

几名医生从里面出来,贺蓁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一把抓住温子安。

“师兄,师兄!孩子……孩子……”

温子安摘下口罩,满是遗憾,“我已经尽力……”

轰——

贺蓁听到尽力二字时,整个人顿时轻飘飘的,重重跌在地上。

温子安的声音像是离她千万里,无论如何也听不清楚。

她自己也是医生,最清楚“尽力”两个字代表什么……

“不会的,不会的啊……”

贺蓁坐在地上呢喃,“我嫂子……那孩子都快五个月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蓁蓁,蓁蓁!”

温子安放大了音量喊她,可贺蓁眼神空洞,上下唇瓣一张一合,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了一样。

他用力地晃着贺蓁,外力作用下,贺蓁眼眸稍稍转了转。

“你听我说,羡羡本身受创严重,失血过多,送过来的时候已有流产迹象,最好的选择就是做减胎手术。”

温子安眼底划过遗憾,不知道是遗憾自己,还是遗憾那个没有保住的孩子。

但贺蓁的眼神却亮了起来,“也就是说,还有一个孩子能保住了?”

“不好说,如果母体醒不过来,这个孩子……”

他没把话说完,可贺蓁却是听懂了。

“也好……也好……”

她捂着嘴呢喃。

哪怕只剩一个,对嫂子来说也是个安慰了……

IcU外。

贺严趴在玻璃外,一动不动的盯着里面,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直到医生出来,才舍得离开,“她还没有醒过来吗?”

“病人脑部受创,陷入深度昏迷,虽然手术很成功,但能不能醒,还是要看术后48小时的恢复情况。”

“救她!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救她!”

无论是七年前第一次和郑荣升交手,还是这些年贺氏遇到的各种危机。

哪怕是被刀枪抵着脑门儿。

贺严都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

他甚至不知道,如果时羡真的不在了,他还能不能扛下去……

医生拍拍他,安慰道:“我们会尽力的。”

刚要离开,忽然有一道力气扯住了他。

诧异回眸,就见贺严紧紧抓着白大褂,眼神格外小心翼翼,“我可以进去看她吗?”

医生摇头,“现在不可以,等病人脱离危险了,会让家属去看的,别着急。”

说罢,他大步离开。

不着急……

他怎么能不着急……

那里面躺的是他的老婆孩子,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啊!

贺严后悔极了,也自责极了。

他为什么会这么蠢,蠢到会上郑荣升的当!

如果他当时没有去……

如果他先把时羡送回去……

如果……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贺严顺着玻璃滑到地上,无力极了。

生平第一次体会到束手无策的滋味儿。

……

重症监护室里安静的很。

安静到时羡甚至能听见机器在自己耳边运作的声音。

她想睁开眼睛看看,想摸摸自己的小腹,想给孩子们一丝安慰。

明明是最简单不过的动作了,可她好像无论怎么努力都做不到。

整个人轻飘飘的,没有重量,也没有方向。

天明又天黑。

时羡始终没有醒过来……

期间医生进去了很多次,每一次的抢救,对贺严而言都像是一场凌迟。

好像过了很久。

久到贺严已经不记得时间了。

身边的人也一个个离开,再回来。

唯有他和方书瑶,始终寸步不离地守着,陪着。

三天后。

进去给时羡换药的护士忽然兴奋地按着呼叫铃。

告诉医生,时羡的手指动了。

那一刹那,便是铁骨铮铮的硬汉也忍不住落泪。

而贺严更像是重生了一样,一时间竟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