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长舌灿莲花,贺老太太却只是笑着摇头。
贺老太爷对珠宝虽然不太了解,但这些年见也见多了,即便比不上真正的珠宝鉴定师,也比寻常人更懂得一些。
她拿出来的这些珠宝各个价值不菲,却只能摆着好看。
年轻些的女孩子追求样式也便罢了,他们这个年纪,更看重品质。
经理一看两位老人家不满意,当即板了脸,斥道:“你这个店长是怎么当的?竟然拿这些东西来糊弄两位贵人,还不快把店里的镇店之宝拿出来让两位老人家看看。”
“这……”
店长显得有些为难,可看经理的脸色,却又不敢反驳,只好默默退了出去。
须臾,她又抱了一本画册进来。
与前面一本不同,这本画册虽厚,可打开之后只有一页。
店长将图画摊开在两位老人面前,声音清晰有力,“这套蓝冰海洋是五十年前驻华大使的夫人回国前留下的一套珠宝,之后流入拍卖会,后经几次转手,才被一位不知名的买家花高价拍走,几经辗转,成了我们店中的镇店之宝,价值数十亿。”
一分价钱一分货,贺老太爷只是瞥了一眼这套珠宝,便当即敲定下来,“好,那就这套。”
“没必要吧?”
贺老太太单手握上了贺老太爷的手臂,劝道:“咱们家又不缺这个,买回去不当吃不当喝的。”
其实她对珠宝没什么要求,年纪大了之后,更觉得这些都是身外之物。
何况这一套便是数十亿,也不方便带出来,放在家里,反倒浪费。
可老太爷却是打定了主意,覆上了她的手,道:“我就是想给你最好的。”
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这次却说了肉麻的话。
也不知是不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以前那些说不出口的话,现在反倒觉得,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贺老太爷偏过头,眼里尽是这个陪伴自己几十年风雨的人,眸光柔和,“下个月就是你的生日了,到那天咱们好好热闹一番,你就带上这套珠宝出席,一定是最美的。”
话音才落,一旁的店长便笑出了声。
满眼羡慕。
贺老太太的脸却一下子红了起来,嗔道,“哎呦,这老东西,说什么呢,叫人家孩子笑话,一大把年纪了,满脸的皱纹,哪里还好看?”
“怎么会呢老夫人,老先生对您这么好,把您捧在手心里宠着,我可羡慕了。”
店长蹲在两人面前,捧着画册感叹,“人都说爱情是最好的美容产品,您又怎么会老呢,要是我老了之后,我那一口子能这么对我,我非得再多活几百年不可。”
“瞧瞧,人家丫头多会说话。”
贺老太爷也被这几句马屁说的心花怒放,笑问:“丫头啊,你们年轻人现在都送什么东西当做定情礼物?我和老伴儿年纪大了,总觉得这辈子没过够,下辈子,我还想找着她,跟她继续当夫妻。”
这话一出,店长连忙推荐了一对定制款的钻戒。
说他们店里的戒指款式都是独一无二的,带上之后,生生世世都能在一起。
一听这话,贺老太爷丝毫不犹豫,直接刷卡,还亲自给贺老太太戴在了手上。
这一举动羡慕坏了店里已婚的小姐姐们,就连那些未婚的,口口声声地喊着自己又重新相信爱情了。
贺老太太在这样的目光下走出了青商,既害羞又高兴,像个情窦初开地小姑娘。
回到老宅,老太太见谁便给谁展示自己手上的那枚钻戒。
口中虽是责怪老太爷乱花钱,可眼底的幸福却几乎要溢出来。
连冯妈也打趣道:“老太爷这几天变化真大,如果不是我在家里做了几十年,都要认不出了呢。”
闻言,老太太目光渐渐收回,垂下手,叹气,“其实我也好奇他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这些年,我都已经习惯他不苟言笑,天天板着一张脸的样子了,不瞒你说,这几天我心里不安定,总觉得有什么事发生。”
“老太太想多了,这好好的,能发生什么事,老先生一向对您不错的。”
“你不知道,我这心里……”
“可能是经过这两次住院,老先生意识到自己身体大不如年轻的时候了,所以想珍惜时间吧。”
冯妈劝道:“像咱们这个年纪的人啊,时间真的是很宝贵的东西。”
说到这里,冯妈眼里似乎有泪光闪烁。
她一生无儿无女,早年结过一次婚,可丈夫是个酒鬼,对她非打即骂,忍了两年,怀了一个孩子,可她丈夫喝多了酒,直接把她打到流产,也因此伤了身子,再也无法生育。
自那之后,她便起了离婚的心思,奈何那个男的不肯轻易放过她,无奈之下,冯妈只好求助以前的老东家,也就是贺老太太。
在贺家的帮助下跟那个人离了婚,净身出户。
贺老太太可怜她,又把她留在了家里。
这一留,就是四十几年。
在贺家这么多年,名义上虽是保姆,可贺家早就把她当成了自己人。
尤其贺老太太,跟她一向对脾气,比亲姐妹还亲。
两人一起礼佛,拜佛。
有什么心事,也时常跟她说说。
也许真像冯妈说的那样,贺老太太重重叹了口气,看着手上的戒指,心里五味杂陈。
–
贺老太爷说话算话,真的亲自操办了老太太的生日宴。
宴会那天,七十六岁的老太太戴上了丈夫买的首饰,穿上了孙媳妇亲手设计的衣服,别提多高兴了。
几人换装之时,贺严便拿着平板在沙发上处理工作,一身墨蓝色丝绒西装衬得他越发沉稳。
“好看吗?”
时羡出来时已经换上了与贺严同色系的抹胸礼服。
虽然身怀有孕,但因月份小,还未显怀,故而小腹平坦,腰身依旧。
贺严走到门口衣架旁取过一件白色羽绒服披在她身上,“太少了,多穿点。”
羽绒服不丑,可配上礼服多少有些违和。
时羡用手挡了挡,“酒店有暖气。”
“路上冷,生病了我会担心的。”
贺老太太站在楼梯口看着如胶似漆的小两口,眼底满是欣慰。
忽然背后一暖,她也多了件披肩在身上,贺老太爷替她掩好,眼角皱纹叠在一起,安抚似的拍拍她肩膀,“我也担心你。”
“去,孙子面前还不正经。”
贺老太太嗔怪着给了他一拳,竟露出几分羞涩。
贺严和时羡不约而同看过去,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