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眼的急切之色,也覆上了一层冷霜。
他没有上前。
只静静地看着那两抹相靠极近的背影。
脸色沉郁如墨。
“其实我能理解贺先生的,病人嘛,总是应该多照顾一些,他选择先陪那位小姐去输液室,也是人之常情。”
温子安的声音本就温和轻缓,像是冷空气里吹来一阵暖风,“所以羡羡,其实你不必太放在心上。”
时羡稍稍抬起眼睑,含了些苦涩,问他:“换成你也会这么做吗?”
温子安笑,“我可以理解,但是不苟同,别人再重要,也比不上自己的老婆孩子呀。”
时羡自嘲般勾了勾唇。
可那不是别人。
那是许慕嘉呀。
是贺言的青梅竹马。
是他藏在心里很多年的人。
但这些,她不想和温子安说。
沉默间,主干道上驶来一辆出租车。
时羡拦了下来。
温子安把她送上车的时候扶着车门嘱咐:“羡羡,回去之后不要胡思乱想,如果有什么事也可以随时联系我,别忘了,我们是朋友。”
时羡看着他明晃晃的笑容,也随着点了点头。
之后给司机报了地址。
温子安合上车门前说:“到家记得给我打个电话,让我安心。”
看着车子渐行渐远,他唇边的笑也缓缓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满眼冷漠。
忽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温子安取出后划下接听键,声音有些冷漠,“喂。”
“子安,在忙吗?”
“没有,什么事?”
“没事,爸就是问问你什么时候放假回家,中秋回来吗?你妈最近精神也好了不少,现在就等着你回来,咱们一家人一起团团圆圆的。”
隔着手机,也能听出来对面人那高兴的语气。
温子安沉默了一会儿,没什么表情地说:“我不回去了,医院留了我假期值班,你在家照顾好她。”
末了,他又补一句:“钱,我会打回去。”
话落,他不给对面人说话的机会,直接掐断了电话。
干净的目光渐渐深邃。
依旧盯着刚才时羡远去的方向。
即使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
回到老宅。
时羡有些没精打采。
贺老太太问她怎么了,她也只说自己有些累。
贺老太太不放心,又追问了几句,都被她敷衍了过去。
她也就没多想,真当时羡是工作上累着了,便让先她上楼休息。
自己则和林妈一起去厨房替她煲粥。
卧室。
时羡侧躺在床上。
眼神空洞地盯着半开的飘窗。
白色的窗帘随着微风轻摆。
脑海里尽是贺严同许慕嘉一起从呼吸科出来的场景。
挥之不去。
连带着她的心都安稳不下来。
揪的难受。
可是仔细想想。
自己难过的挺没道理。
明明是早就知道了的事。
或许是这一个多月贺严无微不至的关心让她迷失了心窍,竟生出自己在他心里比许慕嘉重要的痴念。
所以才在看到刚才那一幕时,才会有点难以接受吧。
想着想着,她睡着了。
晚饭的时候,林妈上楼叫她吃饭。
时羡没什么胃口,不太想下去。
可以为贺严还没回来,觉得如果只剩两个老人吃饭,难免孤寞,还是强打着精神下了楼。
谁知到餐厅时,竟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就坐在餐桌前,脊背挺拔,衿贵清冷。
时羡怔了一怔。
晃神间,贺严已经替她拉开了椅子,“坐下吃饭吧,奶奶特意给你煲的补汤。”
时羡垂下眼睫。
点头。
同时,贺严起身盛好了汤,在她落座后递给她。
时羡接过来时,特意选了他没有碰到的那半边碗底,轻声开口:“谢谢。”
贺严收回手的动作微不可见地顿了下,随即恢复了平常。
回她:“应该的。”
随即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东西。
时羡也埋着头,小口小口地喝自己自己面前那碗汤。
贺老太太两个瞳孔看看他,看看她。
最后在桌子下给了贺老太爷一脚,递给他一个眼神。
就像在问:你觉不觉得这俩孩子不对劲儿?
贺老太爷拧着眉悄悄摇头,示意她先吃饭。
吃了一半,时羡觉得胃里顶得慌。
实在吃不下了。
就起身对贺老太太夫妇说:“爷爷奶奶,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贺老太太看了眼还剩半碗的汤羹,不太放心,“就吃这么一点啊?羡羡,你、”
“既然吃好了,那就先上楼休息吧。”
贺老太爷把自家老伴儿的话截了过来,“以后要是累了不用强撑着下来,说一声,我叫佣人把饭给你送楼上,别不好意思,咱们是自家人,没那么多规矩。”
“谢谢爷爷,那我先上楼了。”
目送时羡离开,贺老太太直接从桌下给了贺严一脚,瞪他:“你们怎么回事啊,闹别扭了?”
“没有。”
“没有羡羡怎么无精打采的?你们这才好了几天啊,我告诉你,我宝贝孙媳妇怀着你的孩子就够辛苦的了,你可别惹她生气!”
“真没有,奶奶,您和爷爷难道没有拌嘴的时候吗?”
贺严无奈叹气,“我们都不小了,您就别操心了。”
贺老太爷放下筷子,拄着拐杖起身,将眉拧出一个川字,“你跟我来书房。”
贺严也随之起身。
关上门,贺老太爷就压低了声音问:“我听公司的人说你爸让你照顾许慕嘉?”
贺严如实回答:“嗯。”
“那时羡情绪低落,跟这件事有关?”
见他沉默,贺老太爷就什么都明白了。
沉吟片刻,说:“你爸是混蛋,但你是我亲自带出来的,做事情要有分寸。
去陪羡羡吧,开导开导她,别像当年……”
贺老太爷忽然意识到什么,剩下半截话堵在了喉头。
缓缓转过身,面向桌子,垂暮地嗓音透过后背传来,“出去吧。”
贺严后牙紧紧咬了两下,听话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