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五回 二老爷张大宾挨打
张大宾夜宿风陵渡,在风陵客栈里喝酒喝美了,就不注重公德了,跟手下这些随从邀五喝六、划拳行令,就扰了民了。把楼上的一位小姐给惹烦了。小姐来到近前好言好语提醒:”各位能不能压着音儿啊?已然入了二更了,楼上的很多人都睡着了……”别扰民,就这个意思。
就像咱们讲过节了、过年了,来几个朋友在家里一热闹,可能也会影响到邻居。人家邻居过来一敲门:“嘿,各位,不好意思,天太晚了,能不能小点音儿啊?”“哦……”咱赶紧地得道歉呢:“对不起!对不起!我们注意!我们注意!马上啊……各位各位,小点儿音……”或者“散了吧,天这么晚了……”都会这样。这是有素质的。
但是,张大宾那是没素质的呀。尤其一看,哟!过来劝自己的是位妙龄女郎,看这姑娘正在当年。十八九岁也成熟了。但是,还带着清纯,就这个岁数最好了!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而且,您别忘了,当时是盛夏。那隋唐的女子那都穿着比较开放。这姑娘在屋里读书,那穿的就比较少。出来就披上一领轻纱。在这烛光摇红当中,灯下观美人儿,那更加的显得性感。
这一下子,让张大宾误会了。误会什么呢?他觉得,风陵客栈站下来这么一位女子,穿着这样。深更半夜的,怎么会出现个女的呢?甭问!这肯定是客栈提供的特殊服务或者是附近的歌妓、舞妓呀。这在封建时代,官府是允许的,还收税呢。所以,张大宾自然就往这处想了。再加上张大宾今天这酒喝得也不少,酒后有点乱性。这一路行来都是大老爷们儿,这多没意思呀。开始觉得代表自己哥哥回乡祭祖,脸上有光,很光荣。但是,走出长安几天,就觉得索然无味了,哪有像在长安城待着好啊。哎!没想到风陵渡这个地方居然有这么风流的一个小娘子啊。所以,人家劝他什么,根本就没往心里去。一听,“啊,劝我小点儿声?好哇……”端起杯来凑过去,“这位小姐,让我小点儿声没问题,来,来,来,陪大爷我喝了这杯!干了这杯我就小点儿声……”这话里就带着淫荡的意味。
他一说,旁边的侍从跟着起哄:“嗷——对!对!对……喝!喝!喝……也干我们这一杯!干了我们这一杯啊,大家都小点声!”
这位小姐是一位待字闺中的姑娘,还不谙人事呢。虽然如此,姑娘从张大宾以及这些人表情语气中能够听得出来,这话呀对自己是一个侮辱性的挑逗。姑娘当时柳眉就竖起来了,撩眼皮一看张大宾手中这酒,姑娘伸出纤纤玉指,“啪!”就把这盅酒给掐在手中了。
“哎,哎……对、对、对、对、对、对……嘿嘿,干了啊,干了!干了陪大爷我在这儿玩玩,钱少不了你的……”说着张大宾的手还想往前去占姑娘便宜,摸一把,拽一把。
可手往前这么一伸,“啪!”姑娘手腕腕一翻,这一杯酒,“噗!”正好泼在张大宾脸上。
“啊!这……哎,哎,哎,哎呀!”把张大宾泼得一惊。
旁边侍从一看,“嗡——”侍从们不但没发怒,反倒跟着起哄。为什么呢?这些侍从是张大宾他哥哥的。您别看一路之上,跟着张大宾吃、跟着张大宾喝。但,对张大宾的行为、人品,人家从骨子里头看不上啊。人家就把这位张二爷当一个笑料了。所以,被姑娘这么一泼,众人跟着起哄:“哎呦……哎呦……掐玫瑰没掐成啊,掐成刺儿喽……”
“呀!”张大宾用手一抹擦,你别说,也没生气,贱乎乎地他乐了:“哎呀!风陵渡的小娘们儿挺风流的哈?哎,那就是比大兴城的野!大兴城,爷去勾栏院,哪有一个人敢这么对待我呢?那都得凑着往前来呀。你看看,风陵渡这小娘们儿拿酒泼我,哈哈哈……哎,我就喜欢这野玫瑰!来,来,再泼一个,再泼一个……”就这位没皮没脸的,往上就扑呀。
“你,你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你下楼来想干什么呀?你不就是挣这个钱的吗?我们有钱,一人给你一点,今天你就发大财了!你一个人也行,带着你身边的这个小姑娘也行……”
“啊?!”小姐身边的小丫鬟一听不干了,“哎!”小丫鬟挡在小姐面前,把腰一叉:“待着你的!臭不要脸!你瞪大你的蛤蟆眼看看,你面前的是谁?!说话如此放肆!回头,我让我家老爷打你板子!”
“呀!呀呀呀……”张大宾一听,“还要打板子?呦呦呦呦呦……哎呀……你们这里的风俗与大兴城真是不同,就是这么野性啊!拿什么打呀?谁打呀?是这位姑娘打吗?哎呦……要是这位姑娘打呀,我想挨一挨,打几板子呀?”就这位赖了吧唧、贱了吧唧往前就凑。
这姑娘生气了,“邦!”这杯子酒刚才泼张大宾脸上了,这一回,直接地把酒杯扔张大宾额头上了。“啪嗒!”“咵——”怎么?掉地上摔碎了。
“呀!”这玩意儿砸得不疼啊,张大宾又喝了酒了。所以,碰脑袋上就碰到了,张大宾一晃:“什、什么玩意儿,什么东西打我脑袋上了?啊……这就是打板子啊?哈哈哈……哎呦……打得我够疼的呀。来,来,给爷吹吹,给爷吹吹……”他把头还往前伸。
前面挡的小丫头不干了,伸出手来照张大宾脸上,“啪——”就是一耳雷子。
“哎呦喂——”这一耳雷子打得呀,张大宾就地转三圈儿。怎么?敢情人家这小丫鬟练过武,人家是保护小姐的,手里有把子力气。所以,这一巴掌打得张大宾,“哎——”“滴溜溜……”转了仨圈啊。
“嗡——”众侍卫又乐了,跟着起哄:“哦——挨打喽——二爷摘花不成,被花给扎喽——嗡——”
大家这么一笑,张大宾有点挂不住了。怎么?要是被小姐打一巴掌,也就认了。可被这么一个丫鬟打——明显能看出来呀,那位是小姐,这位是丫鬟。哎呦,被她打一巴掌,这张大宾捂着脸,身子是往下趴的,他可没有马上直起腰来呀。在底下一咬牙关猛然间这么一转,伸手,“啪!”一反掌——这小丫鬟她也没注意,一下子被张大宾的一巴掌扇到脸上了。“哎呀!”把小丫鬟这下子给扇坏了。张大宾也会武巴绰,不是说市井流氓什么都不会,流氓也会打架。又是个男的,正在当年,手上的劲儿也不小啊。这小女孩子呢?毕竟是个女孩子,又没防备,被张大宾这一巴掌扇的,“哎呦!噔噔噔……噗通!”一下子就趴在旁边一个侍卫的桌子上了,“哗啦——稀里哗啦——”一下子就把这桌子给压倒了,上面杯盘掉落一地。
小丫鬟就觉得头晕脑胀,眼前金星乱晃。
“啊!”小姐一看,“小红——”这小丫鬟叫小红。小姐想赶紧过去看看小红受伤没有。
“啪!”“想走?走不了了!”张大宾一手把小姐给拽住了,往怀中一拽,“嘿嘿嘿……哎呀……带刺儿?带刺儿,我今天非得把你的刺儿给撅了不可!哎——”往怀中一带,“兄弟们!不喝了!这小丫鬟你们愿意干嘛干嘛!这位呀,我带我房间去了……”说着话就往自己房间里拖呀。
店老板一看,哎呦!这要闯大祸呀,赶紧过来:“哎哎……这位爷,这位爷,这位爷,这、这、这可是良家妇女呀。这、这是今天住店的一位小姐呀。您千万别乱来,千万别乱来呀……”店老板说着就想过来拉姑娘。
“去你的吧!”张大宾一抬腿,也喝多了,一下子踹到店老板心窝上了。“砰!”“噔噔噔噔……”“噗通!”店老板被踹了一屁墩儿。
有小伙计赶紧过去给扶起来了。
“哎呦,哎呦,不行啊,不行啊,快!快!快去报信!快去报信!”报什么信儿啊?让这小伙计赶紧地上楼上送信去,小姐是有人家的呀。
这小伙计转身刚想登楼,突然间,就听见楼上有人断喝了一声:“呔!哪来的狂徒!还不住手!”“噌!”随着这声话,有一个人由打楼上一下就蹦下来了,两步蹿上来,一把,“啪!”就把张大宾这只胳膊给抓住了,往外一撇——
张大宾一看,哟!怎么?跳来一个男孩子。就见这个男孩子,长得漂亮,那真是个小鲜肉、小帅哥呀。看这年岁,也就是十四五岁、十五六岁,反正没成年,但这个个子已然蹿起来了,细腰奓背,双肩抱拢,面如白玉,一对虎目,鼻直口阔。可能在房间睡觉呢,下面穿个裤衩子,上面也就穿一个褡裢,就那种坎袖。前面一块布、后面一块布,中间拿两根绳这么一扽,就类似于咱们现在的背心。夏天嘛,睡觉也热,穿褡裢凉快。这位听到下面有动静了,他跑下来了,扒着楼板一看,哎呦!自己的姐姐被人欺负了!敢情下来的是这位姑娘的兄弟。那能干吗?一着急由打楼上直接蹦下来了,往外一扒拉张大宾的胳膊——
张大宾一看,是个小孩儿。这小家伙能怎么的呀?他一怔。
这小孩儿一看,还不放手?“哎!”一转张大宾手腕子。张大宾觉得就跟一把钢钳子似的好悬没把手腕子给掐折了。“哎,哎,哎,疼,疼……哇哇哇……”张大宾直学狗叫。那手能不松开吗?
手一松,小孩往后一扒拉自己的姐姐,姑娘这才挣脱出来。
这位少年赶紧问:“姐姐,您受伤没有?”
“哎,没有。这真是个大胆的狂徒啊。”
“哎呀,小红!”姑娘赶紧过来看小红,那一巴掌倒是没多大事儿。但是这么一扇,小红往下一压,被这桌子一硌,有点硌坏了,小红在那里就起不来了。
姑娘一看:“呀!小红,你受伤了?你受伤了吗?”
“啊……姑娘,我这腰、我这腰不行了……”
“哎呀,元庆,小红受伤了!”
“嗯?”小伙子赶紧两三步赶过来一看,“小红姐姐,你怎么样?”
“我、我这腰、我这腰硌坏了……”
这下小伙子不干了,一转身用手一指:“你这个恶棍!我今天非得打死你不可!”往前一跟步,抡拳就打。
张大宾一看,小伙子这拳来得急,赶紧双手一架。
那能架得住吗?“啪!”小伙子一下子正打在张大宾架着的十字臂上,“咔吧!”“哎呦!”可能把张大宾打得没骨折也骨裂了。张大宾就觉得一阵巨疼,一股巨大的力气把自己往后一贯,“啪!”他倒好,一下子被这小伙子打到了自己桌子上。这力道比小红那猛多了。“咔吧!”把这个大条案整个的给砸折了。“哎呀——”“稀里哗啦——稀里哗啦——”杯盘倒了一身。
没等张大兵起来,小伙子又往前一跟步,“砰!”就骑到张大宾你身上了,抡拳,“啪!”这一拳打在张大宾脸上。张大宾就觉得耳朵“嗡——”当时,脑袋“呜”一下子,鼻子眼儿这血就出来了。小伙子那拳多厉害,铁拳啊!抡拳还要打——
张大宾手下的侍从不干了,一看,怎么回事啊?!甭管怎么也得保护张二爷呀。“呜——”往前一拥就过来扒这小伙子。
您别说,这几个成年人,又是张衡的随从,那都有点力气,都会点武艺。但是,几个人扒这小伙子。小伙子往那一挺腰,“嗯——”身子一拿架子。“哎——哎——”这几个人扳胳膊搂腰,就是没把小伙子由打张大宾身上给搂下来。再看小伙子,一个胳膊上挂着两个成年男的。腰上搂着俩。
小伙子冷冷一笑:“去你的!嗨呀——”双臂往外使劲一挣,来个黄龙大卸甲,“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把这几个侍从就给震开了。
还有几个一看不好,一伸手,“邦!”把大厅上那满堂红(就那蜡烛架子)给拿起来了,照这小伙子,“呜——”就抡过来了。这玩意是铁的呀,这小伙子不躲不行了,人家又不会金钟罩、铁布衫呢。一听恶风不善,不好!小伙子赶紧地,“啪!”不得已由打张大宾身上翻下来,躲过这一满堂红啊。“砰!”小伙子一伸手把满堂红就抓在手中,往怀中一夺:“给我拿来!”“哎,我不给!”“你拿过来!”小伙子使劲一夺,就见这个人,“噔噔噔……”不但满堂红夺过去了,连这位也过去了。小伙子一抬腿,“啪!”刚才张大宾怎么踹那店老板的,这小伙子就怎么踹这位的,一下子把这位踹到店房门外头去了。上了板儿了吗?上了板儿了,连板儿都给撞开了,“咣!”撞个人形标志,把这位撞出去了。
这时,张大宾还有其他侍从都从地上爬起来了。“哎,揍他啊!揍他!”您想,这些人都喝醉酒了,哪还有那么多理性思考?往前一纵,有的把刀都抽出来了,奔着小伙子砍过来了。
正在这个时候,楼上又出现几个人呢。有一个长者扒着楼栏杆往下一看:“元庆!这里发生什么事儿了?!”
就见那小伙子一听这话,激灵灵打个冷战,“唰!”往旁边一躲,这一刀走空。这位把掌一抬,“咔!”奔着使刀的前手臂就打了一巴掌。“咔嚓!”“哎呦!”就把这位前胳膊给打折了。当时,“当啷!”钢刀落地。
小伙子趁着这工夫往旁边一纵身,把姐姐护住,把小红拉住,然后拽到楼旁边。
这时,“噔噔噔噔噔……”沿着楼梯下来一伙人,为首的是个长者,后面还带着两个小伙子,另外还带着几个家人,眉毛全都立着呢,“怎么回事?”
就见那小姐眼泪掉下来了:“爹爹,是这么回事。我听到他们在下面喝酒如此喧哗,我好心好意下来提醒他们一句。结果,他们对我无礼,还把小红打伤了。”
这小红您别看是丫鬟,捂着着腰,呲牙咧嘴,用手一指:“老爷!就是他们!就是他们,他们耍流氓!他们对小姐非礼!就这伙人!我看,要把他们拿住见官!”
“嗯?”这长者一听一皱眉,狠狠瞪了一眼这位小姐:你呀你呀,这一路上发生两次这样的事儿了。我从出门就告诉你,不要抛头露面、不要抛头露面!你看看,两次事件都这么危险。哎呀……我看呐,还是赶紧地——赶紧地给你找个婆家嫁了就行了!“快快上楼!快上楼!元庆,还有你,你也赶紧上楼!都、都、都、都给我上楼!都上楼!”
“哎呀!”小伙子一听,有点不干了。怎么?那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呢,正值青春叛逆期呀。一看姐姐被当众欺辱,这小伙子能干吗?尤其一看爹爹想息事宁人,小伙子有点叛逆了:“我说爹,怎么了?!是咱招人家了吗?我姐说是他们这里喝酒喧哗,刚才我在楼上,我都想下楼了。不是你一直按着不让我下来吗?如果我刚才下来,就没我姐姐这回事了。我姐姐姐好心好意提醒他们,他们居然这样。可见是一群不良之人呢!这群人如果不教训教训,那以后他们会欺负更多的人!”
这小姐也觉得自己父亲不理解自己、不向着自己,眼泪下来了。
长者一看这情况:“行了,行了,行了!出门在外,息事宁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跟着我走!走走走走……回房间!”推着姑娘、拉着儿子就想往楼上拽。
真的拽上楼就没事儿了。可这张大宾找倒霉呀,被这小伙子打了,身上的衣服全被这油给油了。张大宾觉得脸上挂不住了。一把夺过来旁边一个侍从手里的钢刀,用刀尖一指:“我看你们——呜——呜——哪里走!别走!把大爷我打了,还想走?呜——拿命来!”怎么这味儿呢?啊。这半张脸都肿了,被那小伙子,你别看就一拳,一拳打得封喉了。眼睛都肿得跟铃铛似的。这后面长着俩智齿一下子全打掉了,倒也省事了,省得以后疼了。但,张大宾不干了,他哪受过这个打呀?在大兴城天子脚下,人家都是横逛啊,仗着自己哥哥的权势,谁敢惹他呀?没想到,在这个小小风陵渡被一个孩子打了,那他能干吗?抡刀奔过去了,“唰!”这一刀奔着小伙子就劈过来了。
现在小伙子被那个长者拉着呢,想拉回房间去。没想到,“唰!”寒光一闪,一口钢刀过来了。
“哎!”长者吓得赶紧把小伙子往旁边一扽。然后飞起一腿,“啪!”这一下子踢到张大宾手腕子上了。刚才,张大宾就已然被这小伙子把手腕子给拽的够呛了,再让他用脚这么一踢,“咔!”手腕这个地方就折了。
“哎呀!”张大宾一疼。这位,“啪!”脚又往下一落,一偏,给张大宾这个脸上又来一脚。“砰!”就把张大宾踢飞了。
这边侍从往上一围——老者叹口气呀,看了看小伙子:“元庆啊——”
“啊,爹!”
“给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