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渐亮。
王邑望着一群眼神茫然的士兵,欲哭无泪。
兵士死了三十多个,轻重伤百余人。
战马连逃窜加失足跌落悬崖的,损失足有二百匹。
竟然,竟然连对手的面都没见着。
“昨日之事,不准向外人透露半字,如有违反者举家皆诛。”
王邑冷着脸,冲还没缓过劲来的众将士命道。
“喏。”兵士们有气无力的齐声应着。
王邑派人遍寻营地。
除了几个大坑和些许碎铁片,找不到昨夜炸雷留下的任何痕迹。
弩箭头倒是在士兵的死尸上起出来不少。
王邑掌兵事时间也不短了。
摩挲着手中已经被亲兵擦拭干净的弩箭头。
他的心绪更难平静。
坚硬锐利,箭头锋刃锃亮。
即使射声军校尉的精锐亲军,也没有这等精细锋利的弩箭。
或者说,这世上就不可能有这样的弩箭头。
“起拨,回京。”
一声令下。
各屯兵士牵着残存的战马,携带着伤兵和袍泽的尸体,落落索索朝长安方向走去。
王邑只能封了大家的口,先回长安。
他现在不奢望去追搜卫太后了。
手下群兵吓破了胆子,已不堪用。
王邑怕老天爷,也怕大司马。
先赶回去,向大司马复命再说。
王邑封锁了消息。
霍鸿带着卫太后一路朝东海郡的路上也就无甚麻烦。
启程后,霍鸿隔开两位仆妇。
先向太后自请了不敬之罪。
又说明自己是领了皇帝陛下之命来搭救太后。
卫太后虽然失亲的悲恸之情犹浓,心下也是老大安慰。
箕儿长大了,都有能力派人搭救自己的阿母了。
卫太后心中悲喜交加。
她见识过这群人的手段,又知道他们都是儿子的手下。
开始放心大胆的跟着霍鸿等人往东海郡而去。
…
…
中山王刘成都这两天志得意满。
虽然是冬日天气,这位年轻的王爷却是满面春风。
派人寻官府来处理了卫氏族人的尸体后,又让王府下人把门口冲洗干净。
各处兵士破坏之处收拾妥当。
次日一早,刘成都就拿着退婚书亲自去跨院厢房寻卫宝长女。
下人开门一看。
这个可怜的女孩已经在半夜,用一根绸带吊死在房中。
刘成都心中大畅,忙呼省了事。
扔了退婚书,给中枢送了个奏疏报告此事。
然后让王府下人把尸首抬到官府,让官府自行看着安置去了。
这两天刘成都没怎么睡好觉。
王府的金银、房地契、账目,他一遍遍的过目。
越看越精神。
理完账目后,刘成都开始整训起了王府的家仆下人。
刘成都好淫。
原先有卫太后和两位国舅在,他尚不敢造次。
只能施以小利,诱惑自己院子里几个自愿上道的仆妇婢女行苟且之事。
对于不屈从的仆婢,他也不敢用强。
现在不一样了,他是真正的一府之王。
虽然中山国军政民政他无实权。
但是在这王府里,从此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刘成都对他院子里的婢女卓妍垂涎已久。
无奈那女子一直不肯奉承。
区区冀州犯户的家眷,也敢忤逆堂堂王爷。
刘成都对那据说是铁匠户出身的女子一直不愿奉承的行为甚是不满。
不过碍于卫太后等人,不敢发作。
如今中山王府唯他独尊,整理完府产账目。
该调理调理不听话的人了。
现在的王爷肯定不能屈尊降贵,再亲自去找一个婢女。
天已渐黑,除了值夜的下人,大部分家丁仆妇都回了寝舍准备休息。
刘成都身边的贴身宦官石胡舔着肚子,一步三摇走到卓妍的住处。
石胡传了王爷的令。
让卓妍明晚沐浴更衣,去后殿服侍王爷。
这两天刘成都虽然兴致高涨,但是整理了那么大府业,确实疲累。
准备好好歇个一天养足精神,明晚再调理那个铁匠家的小丫头。
石胡是刘成都的随侍宦官。
此人也是脑满肠肥,一张肉圆脸。
之前在王府,石胡见谁都是笑呵呵地。
背后为人却是阴损毒辣。
如今刘成都得了势,石胡也跟着水涨船高。
除了在王爷面前还俯首做低,府上其他人跟前就差鼻孔朝天讲话了。
“自己考虑清楚吧,我也不会再来第二趟。
如若明晚,王爷在后殿寝榻上看不到你。
那你姑嫂二人…”
石胡满口威胁的意味,拿手点指,不屑的指了指卓妍和其嫂嫂。
又用鼻子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卓妍眼神空洞地瞪着小房中央粗瓷灯的小火苗发了会呆。
然后把头歪进坐在身边的嫂子怀中,低声呜咽起来。
卓氏手抚小姑子的秀发不知如何是好,也唯有跟着默默流泪。
“妍儿,不行就依了王爷吧。
你模样生的好,说不定王爷开恩,能对你另眼相看。”
一个声音无奈的道。
说话的,是个六十岁许的老妇。
刘箕子入京继位后,中山王府后补近来的仆婢规制也为六人一居。
和卓氏姑嫂同屋的,正巧是受同案牵连一起发配过来的公输家的四个女眷。
公输舆的老妻原在冀州虽算不上养尊处优,也是上等家境。
本也是使奴唤婢的主。
自从发配到了中山王府,整日干些浆洗洒扫的杂活,这几年眼见着苍老了许多。
还好两个二媳忙完自己份内之事后,还能帮把手。
再者眼前看着个小孙女,人还有些念想。
要不然老太太早就撑不下去了。
公输氏的两个儿媳低头无言。
虽然知道卫太后仁厚,但后来配到新中山王刘成都院中的仆婢和她也无甚情分可言。
只是看到这两天中山王府的变故,大家都知道以后更没好日子过了。
公输氏端坐在简陋的矮塌上,尝探着宽慰对面啜泣的卓家丫头。
孙女公输静忽闪着一双大眼,乖巧地靠在奶奶身边。
“大娘,那刘成都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院子里原来被他惑去的几个姐妹,哪个有好结果?
我反正就是死,也不会从了他。
倒是静儿,虽然幼小却是个美人坯子。
再过两年,肯定出落的比我可漂亮多了。
到时候刘成都这个魔头,难保不会打你家静儿的主意。”
卓妍抹了把泪,垂首道。
“祖母,我也不要跟那个坏王爷。”
公输静十一岁出头。
虽不知男女之事,但也大概明白卓妍这话之意。
公输氏闻言一愣,叹口气搂住紧贴过来的孙女。
“大娘,大娘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您也是为我好。
刚刚心急,说话一时唐突,您莫多想。”
卓妍顺口说错了话,怕伤了好心宽慰自己的老太太,赶紧慌乱的解释。
“丫头,大娘没怪你。
你说的话虽不中听,但也是实在话。
原想着挣扎活下去,等着朝廷大赦之日,一家人能还个自由身。
结果等来了皇帝大婚这等大事,都未获免。
如今,更是皇太后一家都给杀绝了。
以后更别想着能脱身。
我家静儿是俊俏,以后难保不被惦记。
只要静儿不同意,就是豁出老命不要,任何人也别想碰我静儿一指头。”
老太太搂着孙女纤瘦的身板,一双昏花浑浊的老眼也渐渐泛起泪花。
“阿母。”
公输家大儿媳无奈地唤了一声道:
“静儿确实可怜。
从小小六七岁年纪本该享福的时候,就受牵连到这里为婢。
几年来整日价看人眼色,走出这个门就要低头顺目的。
我,哎……”
想到女儿受的委屈和以后的处境,妇人再也说不出话,唯有跟着垂泪叹气。
夜渐渐深了,公输静已迷迷糊糊睡着,被奶奶放卧在榻上。
房中五个大人却都依然默默端坐,无心入眠。
“轰…”一道火光闪过,震天动地的炸雷声在院中响起。
王府所有的房子都跟着抖了抖。
“祖母。”被惊醒的公输静一头扎进奶奶怀中。
“白天还是响晴天,大冬天的怎么会炸雷。
难道是地龙翻身?”
公输氏一边说,一边呼唤着惊的瑟瑟发抖的其他几人,扯着孙女就要起身往门口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