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后的日子,早上依然是规律的用早膳。
永寿殿给太皇太后请安唠嗑,椒房殿里和王嬿腻歪。
不过,现在从椒房殿回来后,不必再无聊的和黄德大眼瞪小眼。
舒服的躺在榻上,两名美婢捏肩捶腿。
下首还有个话痨全三逗着闷子。
刘箕还真找到点历史演义里,商纣王、隋炀帝的感觉。
这做昏君的感觉,不得不说,真爽!
不过想想这两位老兄的下场。
还有王大司马那柄,悬在自己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刘箕享乐的心思立马淡了不少。
侍中宋弘一直也没来找自己。
估计是没找到什么重要的奏折,或者这家伙也是个强迫症。
太皇太后说了奏折五日一送。
他还就真要憋到第五天。
刘箕每日午时享受一会腐朽堕落的昏君生活。
下午就让樊冒留守看门。
自己带着黄德、全三、乌日善,在皇宫里到处溜达。
匠作寺和考公室,是他的主要目标。
刘箕知道,虽然自己在皇城三宫畅通无阻。
但是这一天的行踪和所作所为,不到太阳落山。
就会事无巨细的被记录下来,摆上王莽的案头。
太医署、汤官房、乐府、若卢司、左弋、东织、西织。
这两天刘箕一帮人,无头苍蝇似的乱窜一通。
太医署找老伍宏切个脉聊聊天、乐府听个曲、汤官房里欣赏一下皇家酒藏、品一品各色饼饵。
刘箕就像那刚封了齐天大圣,又无所事事的孙猴子一样。
未央、长乐、建章三宫各衙署,游的不亦乐乎。
太仆手下的御马厩,他倒是没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怕入了弼马温的戏太深。
原本想做个躺平的猪八戒,活活逼成了上跳下窜的孙悟空。
宫内衙署转个大半后,刘箕开始切入主题,看似无意的溜达到了匠作寺。
匠作寺内,刘箕背着手,假装随意的信步溜达着。
将作大匠弓腰陪笑,落后半个身位伴着。
“大匠大人公务繁忙,回衙署办公去吧。
随便找个熟悉匠作寺的小掾吏,带我转转即可。一会我顺路再去考工室看看。”
刘箕笑着,对跟在后面的将作大匠道。
将作大匠,是个六十多岁的干巴老头。
一张瘦尖脸,笑起来像个皱巴巴晒干的红枣。
匠作寺虽衙署在宫中办差,级别却是很高。
不仅在皇宫里敲敲打打,还负责着京兆城土木政令、皇陵修缮,掌天下百工。
先秦商、周时期为冬官,到了后世几朝则叫做工部。
身为匠作寺的主官,他也是秩两千石的级别,和少府宗伯凤同级。
这级别的内府高官,基本上都是每晚给王莽通消息的直接联络人。
让他跟着,实在别扭。
刘箕没说客气话,这将作大匠确实公务也很繁忙。
小皇帝这两天兴致勃勃东游西串的事情,已传遍了内府诸官。
老头子确实也不想再陪着笑、佝偻着腰给小天子当导游。
按照其他几署的经验,跟着跑半天,最多也是记录个陛下午后到此一游云云……
不过随意安排个掾吏,肯定是不可能。
老头吩咐手下人,喊来匠作右校令来陪皇上。
自己告声罪,晃晃悠悠回衙署去了。
右校令三十多岁,也是消瘦的长脸,满脸堆笑地跑到刘箕近前。
秩六百石的官身,和掖庭令一样,不上不下。
除非越过上司被选为密谍,要不然也不能直接抱上王莽的大腿。
皇帝好歹也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同样是满脸堆笑。
右校这笑容,看着比那老干枣多了几分真诚。
“咱这匠作寺主宫室、宗庙、陵园的修缮、及城防土木、上林、京兆道路花木等事,陛下想去哪处看看?”
右校令陪着笑,小心翼翼地问道。
“御车机括及案榻木工,可有工匠专做?朕前两天出了趟宫,御厩的淄车坐着可不太舒适。
在宫外敬武公主府上时,还看到一幅胡人的涂绘。
上面有些桌案器具看着颇新鲜,也想弄几套来玩玩。”
刘箕一副纨绔公子的口吻回道。
“有,有,有,臣这右校里,就有不少精于木工的工匠。”
右校令一边忙不迭的点头,一边引刘箕往右校衙走去。
“陛下实在是问巧了,右校专管这木工匠作。
陛下若是要去看那城防、宗庙、皇陵,属下还真是不熟。”
右校令迈着小碎步,讪笑着道。
合着这位是猜着我不会去看大城墙、坟圈子,搁这假客气呢。
刘箕气的竟然有点想笑。
难得他自己还说了出来,奸滑的有些可爱,也是个官场另类了。
“嗯,那城防、皇陵之类的太远,也不想劳动令丞跟朕跑一趟。”
刘箕满口的体恤之情。
右校工坊在建章宫西侧,独门独院。
坊内还真是以木工为主,刨木、钻孔,众工匠虽然热火朝天但也繁忙有序。
刘箕可没有木匠皇帝朱由校的天赋。
瞪眼瞅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你这右校工匠中,出类拔萃的是何人?”刘箕问道。
“咱们大汉朝这工匠,一般是整户皆专一业,称匠户。
臣这右校中,一半是京兆及附近几个州郡的着名良家匠户族中抽调的部分工匠。
这些人服完一段时间工役,就回家去了。
除了良家匠户,还有一些是工徒。
工徒大部分原也是民间匠族。因整族犯罪,族中男女尽收为奴。
男子中有手艺的,就免了宫刑到匠作寺、考工室等处服役。
这等人除了遇大赦,只能终老于役场。
右校中若说技艺最高者,当属冀州公输家。
公输家因勾连匈奴,事发被抄了家。一家父子四人,俱都分到我这右室为役。”
右校令在皇上身边,抑制不住自己的表现欲。
回答刘箕的同时,还捎带着给他科普了一番。
公输?难道这家人和鲁班有关系?
“借你一间静室,让公输家的当家人来见我,我托他做点坐卧之具。”
刘箕有点小激动。
“带罪贱役哪承得了陛下召见。陛下要做什么物件。
我命他过来跪听,定不会误事。”右校令谄笑着道。
“让你去,你就去。陛下吩咐了,你等照做就是。”全三横着眉喝道。
“喏,这就去安排。”右校令唯唯而去。
刘箕瞪了全三一眼。
全三缩缩脖子,讪笑一声。
想想人家有手艺的还能做工役,以后碰到大赦,挣扎着说不定还能恢复了良籍。
自己家商户出身,可怜免不了那一刀啊。
全三想着正不忿,就没忍住喷了那墨迹的右校令一句。
被喷后的右校令效率果然提高不少。
未几,刘箕被他引入一个素净的偏室。
“陛下稍候,臣去传那役工。”右校令弯腰低眉道。
“先去给朕取根炭条,再去找块素粗布。然后再叫那公输工匠来见驾。”刘箕看他做事还妥帖,和善的吩咐。
匠作坊里炭条好找,素布却有点难寻。
右校令直接撕了自己内里禅衣上一块前襟给皇帝送来。
黄德、全三、乌日善,还有当值的龙禁卫蒋兴守在门外。
刚送完炭条和素布的右校令,领一个天命之年的老者来到近前。
“这就是陛下要召见的役工?”黄德瞥眼瞅了瞅道。
“正是。”右校令哈着腰。
“陛下命他一人进去,令丞自去忙罢,完了我等自会去寻令丞。”黄德微微笑着道。
中山王府几十年常侍养出的气度,可不是只会大呼小叫的全三能比的。
右校令喏喏应承着走到一边。
指手划脚的对着一群役工,开始“忙”了起来。
跟他来的那名老者听说是皇上召见,紧张得不轻,颤抖着手推开门。
“罪民拜见陛下。”进了室内的老者对着刘箕,一个大礼匍匐在地。